月婵寫了很長時間,這才寫完一段經文,主要是因爲她前世的時候不怎麽識字,也沒練過字,寫起來手很生,連毛筆都拿不好,經文中的字又彎彎曲曲的很難寫,小小一段經文,也算是把她給難住了。
月婵寫的這段經文是心經,念全了是摩诃般若波羅蜜多心經,這段經文是月婵讀過的經書裏邊字數最少的,她寫字困難,隻好寫這卷了,月婵清楚的記得,大昭國這個時候似乎還沒有心經,似乎是再過幾年一位高僧遊曆各處,從西邊國家帶過來的。
雖然沒有,卻不妨礙月婵寫下來,反正是要燒的,她也不怕什麽。
寫完了經文,月婵拿起紙來吹幹墨汁,又看了一遍,見沒有什麽問題,這才讓畫眉拿了燈籠過來,主仆二人出門順着小路到了月婵母親蘇氏住過的屋子裏邊。
蘇氏已經去世一年多了,她這間屋子也沒有人動過,一切都是照她生前樣子擺置的,因爲經常有人打掃,屋子倒是很幹淨。
月婵進了屋,讓畫眉點起蠟燭來細細打量,發現這間屋子收拾的真的很雅緻,也很精巧。
一進門,對面放了一個梨花木的條案,案上擺置了白瓷墨梅的聳肩瓶,裏邊插了幾隻孔雀翎,案下地上放了一個很大的三彩陶瓶,瓶中插滿了各色的畫卷,這應該是蘇氏閑來無事的時候自己畫的吧。
再往裏邊看過去,另一側牆邊放了小幾,幾兩邊擺放了椅子,幾後牆上挂了一副畫卷,畫上美人回眸輕笑,真是漂亮的很。
而幾案對面立了一個很高的書櫥,一個個的格子裏放滿了各種各樣的線裝書籍。
月婵輕輕走過去,抽出一本書來細細翻了瞧,這是一本詩籍,記錄了曆朝曆代好些有名詩人的詩詞,書有些破舊,應該是常常被人翻看的吧。
瞧了瞧,月婵又把書放了回去,手指輕輕撫過書背,有些不舍。
月婵骨子裏已經不是不識柴米的千金大小姐了,自然知道這些書的價值,書本制作很困難,紙張很貴,再加上印刷書本是要用雕版的,用木料雕出内容來印,印過之後,這雕好的版是要廢掉的,所以,有些讀書人甯願手抄都不要去買印刷的書籍,無它,太貴而已。
這高大的書架,許多的書本,也不知道所費幾何,反正月婵知道,肯定不是個小數目,瞧着這些書就知道她的母親文才一定不輸男兒,可惜了,紅顔薄命,早早就去了。
看過書架上的書本,月婵進了内屋,從裏邊尋到蘇氏的靈位抱出來,放到北牆的案上,小心放置,恭敬之極。
放好之後,畫眉已經不知道哪裏尋出一個香爐來,放在蘇氏靈位前邊,月婵拿出早已經準備好的香燭,就着燭火點着,把一把香插在香爐裏邊,看着香煙袅袅,月婵有些愣神。
“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們拜祭完太太就回吧!”畫眉知道這屋子好久沒有住人,沒有什麽人氣,夜裏風又涼,怕凍着月婵,就出聲催促起來。
月婵點頭,後退了幾步跪在地上,拿出寫好的心經念了起來:“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
月婵年紀小,聲音裏滿是稚氣,可在念這卷經文的時候,又有點蒼桑的感覺,很是矛盾,卻出奇的吸引人。
畫眉跪在月婵身後聽着,心境也平和了許多,忍不住被月婵吟唱的經文吸引,好似回到幼兒時代,所有雜念皆無,真是四大皆空了。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月婵慢慢閉上眼睛,緩緩又堅定的念着。
月婵念的很慢,經文雖短,可念完的時候也已經過去一段時間了,她睜開眼睛,拿起經文才要就着燭火燒掉,卻聽到吱呀一聲響動,門被推開了。
月婵和畫眉同時一驚,猛的回頭去看,就見月婵的父親,孟家老爺孟之文站在門口處,臉映着燭光,滿是平和安祥。
“父親……”月婵趕緊行禮,畫眉也跟着月婵行素禮,嘴裏叫着老爺。
孟之文點了點頭,快步走到月婵身前把她扶了起來,又讓畫眉免禮。
月婵擡頭,就着燭光打量自己的父親,這時候孟之文年紀不大,還不到而立之年,顯的很年輕,一身青緞長衫穿在身上,腰橫玉帶,清雅之極。
據說月婵的長相有三分像蘇氏,七分像孟之文,仔細打量一下也确實是,眼睛和鼻子還有嘴巴等處都像極了孟之文,隻有那臉型有些像蘇氏。
不管是前世還是今生,月婵的容貌都是頂了尖的,孟之文自然相貌也是不差的,他一張臉棱角分明,劍眉朗目,鼻子雖然不算很高,可也挺直,嘴唇不薄不厚,恰到好處。
月婵打量一番,心裏話,難怪劉梅哭死哭活要跟着父親,父親也确實是美男子了,關鍵是這一身清貴之氣就很難得,是很吸引女人的。
這麽一想,月婵又暗罵自己不孝,沒有規矩,竟然這樣想自己父親,趕緊收斂了心思,小聲道:“夜裏風涼,父親小心身體。”
孟之文低頭看着月婵小小身體,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感覺手心一片冰涼,倒是心疼起來,知道天涼,竟然還在這大半夜裏跪在地上,她可是才病愈,也不怕再傷風什麽的。
“手這般涼,可是着風了?”孟之文虎了一張臉瞧着月婵,又瞪向畫眉:“你是怎麽服侍小姐的,大半夜帶小姐來這裏……”
孟之文還沒有訓完,月婵先說話了:“父親,不怨畫眉,都是我要來的,畫眉姐姐拗不過我,這才跟了來。”
說着話,月婵瞧孟之文臉色松動許多,緊接着道:“我這兩天總是想起母親來,夜裏睡不着覺就來看看,陪着母親說說話也是好的……”
提起蘇氏來,孟之文也是一臉的想念:“難爲你這片孝心了,隻你哪時候來瞧你母親不行,偏夜裏來,要真是着了風,你母親在天之靈也不會安生。”
“是!”月婵福了福身子:“父親教訓的是,女兒記下了。”
說完這句,月婵擡頭,一臉的儒慕之情:“父親可還好,公務多不多?還有,今日帶哥哥拜館之事如何?”
見月婵關心他,孟之文很受用,笑了起來,他這一笑,滿頭烏黑頭發散落下來幾絡,把臉上的淩厲掩蓋了幾分,更顯的清俊起來。
瞧起來,孟之文應該也是睡不着覺出來走走的吧,不然,頭發也不會束的這麽松散。
月婵心裏想着,擡頭緊盯着孟之文:“父親可要照顧好身子,如今月婵和哥哥全要靠父親和老太太,您二位身子健朗,咱們一家才安好。”
孟之文笑着摸摸月婵的頭頂:“我知道了,難爲你記得……天不早了,回去睡吧!”
月婵笑了笑:“嗯,等燒完經文就去睡。”
又看孟之文一眼,月婵轉過身跪在地上,把經文放在燭火上,才要點火,卻哪曉得孟之文一驚,把經文搶了過來。細細看了一遍驚訝的很:“這是你寫的?”
月婵低頭,臉上羞紅:“是,女兒寫的不好,字都是歪歪扭扭的,心裏也直打鼓呢,怕燒了去,母親看到之後會失望。”
之後,月婵又擡頭瞧着孟之文:“父親字寫的好,不如父親幫女兒抄上一遍,抄好之後燒了給母親看,也讓她安安心。”
對于月婵的請求,孟之文是不會拒絕的,笑着點了頭:“你說的也是,不過你字雖不好,難得識的字卻多,已經很不錯了。”
又看一遍,孟之文皺眉,這經文他是沒有見過的,雖然他是大儒,可看過的佛卷經書也是不少,卻從來沒有見過這一卷,也不知道月婵是從哪裏看到的,孟之文這麽想着,把經文卷到袖子裏邊,想回去抄了找個大師瞧瞧,這是什麽經文,看起來倒真是不錯。
月婵見孟之文答應了她的請求,就很是高興,心想要借這個機會求了孟之文教她寫字,借着平時練字的機會多多相處,總是要拉近父女感情的,省的将來那個劉梅黑心,借機污賴她,或給她找個不好的人家。
這麽想着,月婵自然要打蛇追尾上了,指了指牆邊書架,又指指内室道:“父親,女兒瞧着母親這裏書很多,而且琴棋書畫都有,想來母親定是個才女,女兒年紀也不小了,也想要學起來,雖然不至于像母親那麽博學,可總不能弱了您和母親的名頭。”
她一邊說話,臉歪在一旁,臉上帶着淡淡的崇敬,還有一點喜悅,很是俏皮可愛。
孟之文雖然比較重視皓宇這個兒子,可對月婵這個女兒也是疼愛的,見她上進,心裏也高興,刮刮她鼻子笑了起來:“你有這個心思倒是難得,好,等明兒父親給你請個老師,好好的教教你。”
月婵大喜,總算是能正經學些東西了。
“這自然是好的。”月婵拍拍手:“母親這裏的東西女兒也想搬到自己房間裏,一來留個念想,想母親的時候能夠看看,二來也激勵一下自己,總是要跟着母親學的,若哪時候學的不好了,也能給自己打打氣。”
月婵這番話很好,顯出了孝心,又顯出求學的決心來,倒是讓孟之文驚訝的同時也有些欣慰,就點頭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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