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與鐮刀蟲的側刀驟然碰到了一起,瞬間激起四濺的火花。
陷陣鐮刀蟲的襲來,将整個逃難者陣營東西分成了兩塊。急速趕來的夏尋最終還是慢了一步,迎面撞上了沖鋒而來的大隊鐮刀蟲。
直面排山倒海而來的陷陣鐮刀蟲,夏尋本想憑着自己的狠勁,縱向殺穿它們的沖擊陣營。可是當他的長劍與陷陣鐮刀蟲赫然碰撞到一起的時候,夏尋才蓦然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過于天真了。
這些體重上了噸位的黑色甲殼蟲,一旦奔跑起來,簡直跟飛馳在陸地上的坦克無異。自己一劍砍在對方腰身的鐮刀之上,頓時就感覺虎口一麻,強悍絕倫的沖擊力瞬間便震開了他的手掌,霜之長劍差點脫手而出。
退!
一劍失利的夏尋自然知道處于沖鋒狀态的鐮刀蟲的厲害,面對這種蟲子大潮一般沖擊而來的後續進攻,他自覺難纓其鋒芒,加上現在最佳的突圍時機已經過去,黑色的甲蟲們已經形成了無法截斷的天河,将裏市的逃難者東西截成了兩段,他隻能被迫退進了被圍困的人群之中。
嗙!
人群就像是秋天收割機下的麥子,毫無懸念的一排排倒下。堪比重騎沖鋒的黑色大潮就這樣當着夏尋的面,将整片擋在它們沖鋒道路上的人流碾成了碎片,整個場景鮮血四濺,血肉橫飛,令人觸目驚心。
“我不想死啊,誰來救救我……”
“嗚嗚嗚,我好害怕,爸,你帶我出去!”
“孩子别怕,有媽媽在!”
兇殘的鐮刀蟲在人群面前形成了一道鋼鐵般的洪流,所有膽敢踏近洪流半步的人類,都将毫無疑問的被陷陣鐮刀蟲腰身刺出的鐮刀割成破碎的屍塊。
人群絕望的咆哮着、哭泣着,有的人不要命的沖進了鐮刀蟲奔騰出的刀鋒亂流,渾身上下頓時被切成了數段,散落在地面後被陸續而上的鐮刀蟲踩成了肉泥。有的人抱着頭害怕得蹲了下去,渾身瑟瑟發抖地等待着死亡的降臨。還有的人,抱緊了自己身邊的親人,互相鼓勵和安慰,即使自己已經絕望,也不想自己珍視的人失去希望。
夏尋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一顆心再次沉到了谷底,雖然現在逃難者的數量仍舊遠遠超過了蟲子的數量,但是這些平凡的普通人根本毫無戰鬥力,即使數量再多上一倍也與待宰的羔羊無異。
在這樣一邊倒的情況下,夏尋他想要安全突圍簡直是癡人說夢。而且,這一次,可不沒有什麽聖王可以出現了……
陷陣鐮刀蟲形成的洪流嵌入逃難者當中,一路瘋狂地碾殺着人類,居然在不到十分鍾的時間裏,便徹底鑿穿了逃難者的陣型,而這一路倒下的屍體又何止成百上千。
嗚!~~
如夏尋所想的毫無出入,陷陣鐮刀蟲們形成的洪流徹底鑿穿了逃難者陣營之後,并沒有混亂地分成數股向四面沖擊絞殺,而是在一聲變了音的号角之下,陡然分成了兩股向左(西)邊奔騰而去。它們其中一股直接再次沖進了人群,而另一股則加速向左,直接抄去了逃難者的後路。
腐壞巨樹的目的堅決而又明确,它一定要留下這一半的人類!
人群中的哭泣聲更大了,黑色甲蟲們鑄就的洪流,仿佛形成了一個首尾相接的圓形沖鋒圈,阻擋住了逃難者們所有的生路。并且它們還在不斷嘗試縮小自己的包圍圈,仗着身側鋒利的鐮刀,以驚人的速度殘殺着手無寸鐵的普通人。…。
人類的數量正在一個恐怖的速度不斷的減少這,似乎全軍覆滅已經成爲了定局,讓大多數人都灰心喪氣、不自覺的陷入了麻木之中,隻有一些戀眷親人的男女還抱着彼此的身體,瑟瑟發抖。
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連夏尋也覺得情形已經極端險惡的時候,一個人突然以驚人的音量大聲地說話了。
“我是職業者,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一些人活着出去!”
聞言,夏尋雙目閃過一道駭人的精光,蓦然擡頭看向了聲音傳出的方向。
不隻是他,就連不斷哭泣的普通人也驟然停止了内心的恐懼,紛紛将自己野狼一樣的目光,全部聚在了發出聲音的那個人的身上。
這個人面目和善,身着一件勝雪的長衫,手裏攥着一柄鑲着一顆巨大藍色寶石的權杖,乍一看去,竟然給人一種無比神聖的感覺。
不過看清這個人面目的夏尋,卻将心猛然沉了下去,因爲說話的那個人居然是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真理神會的神棍——半盲修士!
爲什麽夏尋會一眼就認出這個人?因爲這個人瞎掉的一隻眼睛給了他不淺的印象,而且曾經因爲這個家夥,他差點就全滅了神會初期的元老團,這樣的沖突怎麽能不讓他印象深刻。
這樣隻會忽悠人的神棍,真的會有主意?夏尋心中不僅充滿了狐疑,也隐隐有了一絲期待。
“别看着我,現在的情況大家想必都已經再清楚了不過了,四面的人群都在外中間擠壓,沒有一個地方能夠向外突圍,也就是說我們已經被蟲子包圍了,而且是不留一個缺口的包圍,連一隻蒼蠅都不讓飛出去……所以我們必死無疑!”
半盲修士的話直接吓傻了四周海量的人群,他們細想之下紛紛臉色慘白,一種名爲死灰的絕望陰雲徹底籠罩在了衆人的心間。而聞言的夏尋心中更是一突,完全不明白半盲修士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不過死也沒什麽可怕的,人們常說人固有一死,或是重于泰山,或是輕于鴻毛。有人死得轟轟烈烈,有人死得一文不值,有的人死後會被萬千人挂念,有的人死後墳前亂草叢生。”
半盲修士行走在人群之中,他全身散發着淡淡的熒光,給人一種十分溫暖的感受,那感覺就好像是回到了媽媽的胎中,舒适而有安全感,讓人忍不住要去信服這個瞎了眼的傳教士。
“孩子,告訴我,你愛她嗎?”半盲的修士走到了一對相擁抽泣的戀人身邊,俯下身來将自己溫暖的神輝全部灑在了這對苦命的戀人身上。
“……”被詢問的男子茫然的看着半盲修士,冷場了良久,才堅定了的打破了僵局:“愛!”
患難見真情,有的人在末世之中會爲了自己的身家性命而抛妻棄子,但有的人也會在面對生死的時候,與自己珍重的人相守不離。
“那你願意爲她死嗎?”半盲的修士話語平靜,仿佛在問一件理所應當的事情。而此刻,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豎起了耳朵,将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裏。
“……”男人遲疑了一下,當他低頭去看見了懷中還在瑟瑟發抖的女人,一種名爲心痛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願意!”男人無比堅定的說道。
“很好,真神會保佑你,讓你死後回歸到神國的避難所,從此再也沒有痛苦和煩惱。”半盲修士慈愛的對男人說了一句,然後轉身看向了目光全部集聚過來的人群。…。
大地在顫抖,慘叫聲和鐮刀蟲奔騰的聲音越來越近,留給半盲修士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諸位,可以爲珍重的人去死,這就是真情,在末世還沒降臨之前,已經漸漸被我們遺忘的感覺。”半盲修士仰起頭十分沉重的說道:“妻賢子孝,父慈子順,末世之前,我們沒有珍惜的,太多太多……”
一些人默默的低下頭,有些丈夫撫摸着自己的妻子兒女,開始後悔自己平時忙于工作,忘記了要多照顧家裏,結果讓子女與自己産生了疏離,讓彼此的感情變得平淡而陌生。有些兒子開始後悔自己忙于成家立業,沒有來得及孝順自己的父母,讓他們幾十年的付出沒有得到應有的回報。
但除了夏尋,誰都沒有注意到,在半盲修士的操縱下,一大片充滿引導作用的魅惑光芒正星星點點的灑落在人群的上空。
“人固有一死,我們現在所面臨的,已經是必死之局。”見大部分人都陷入了自責當中,半盲修士覺得時機已到。趁熱打鐵的說道:“但是我們還有一次機會,也隻有這一次機會,讓我們全心全意,徹徹底底的将這些遺憾填滿!”
半盲修士的話在衆人心中狠狠的激起了一陣漣漪,所有人都驚異而又期待地看着他,眼神中燃起一種名爲渴求的東西。
“救他們出去,用你們的性命救他們出去,用你們本來就必死無疑的生命,救他們出去!”半盲修士吼的歇斯底裏,仿佛在幫助所有人宣洩,宣洩出自末世以來便一直積壓在衆人心裏的壓抑和恐懼,瞬間激起了所有人的共鳴。
天才的演說家,夏尋看着獨自發揮的半盲修士,突然升起了這樣一個念頭。
“告訴我怎麽做,我要救我的親人出去!”突然人群中響起了這樣一個突兀的聲音,頓時所有與半盲修士産生共鳴的人,眼睛都爆發出了一道驚人的神光,他們死死的盯着像神仆一樣的半盲修士,仿佛想用自己的眼睛,在這個人的身上直接叩問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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