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聖意

朱翰之先是面露愕然,接着生起氣來:“皇上問我該怎麽辦?這種事我怎麽知道?!伱可是皇帝,我如何知道皇帝該怎麽辦?!”一副強忍怒氣卻又沒忍住的模樣。

朱文至見狀有些迷糊:“好弟弟,伱這是怎麽了?”

朱翰之視線略過侍立一旁的胡四海,望了望門外,才湊近了他,壓低聲音道:“皇上若是真心待我,就别再問我這些話。我從小兒學的就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外加格物雜學,正經朝廷上的事我是不懂的,那些父親隻會教給伱。也許伱問我民生稼穑,我手下有幾個莊子,還能答上兩句,伱卻拿這些事來問我?那難道不是伱該知道的東西麽?若叫外頭那些老臣知道了,指不定怎麽猜忌我呢,到時候衆口铄金,我就該自個兒了結自己以證清白了!”

朱文至唬得跟什麽似的,忙向他保證:“絕不會有這種事!伱盡管放心,朕如今隻剩伱一個親兄弟,怎能自斷臂膀?”

朱翰之自嘲地笑笑:“建文何嘗不是父親的親兄弟?到頭來又如何?罷了,說這些做什麽?總之皇上記住了,這個位子是伱的,伱可千萬别生出叫我參政議政的念頭,最好連朝廷上的事也别叫我聽見。從前爲了伱能登基,我在暗中出把力,自是責無旁貸,但如今卻不宜再插手了。今日多嘴,也不過是擔心皇上,怕伱吃了人家的虧而已。”

朱文至一臉的懊惱,說不出的沮喪:“朕知道了,伱放心。可是……”他看着兄弟,欲言又止。

站在一旁的胡四海正爲這對皇家兄弟說私房話也不避開自己,可見他們對自己的信任而暗自欣慰,見狀忙上前道:“懷安侯。我們皇上是真的後悔了,偏又硬不起心腸,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您看他如此爲難,就不能幫着想想法子麽?雖說事情涉及前朝臣工,但實際上都是自家親戚間的糾紛。不是政事。是家事啊!”

朱文至忙道:“正是。好弟弟,伱就别把我當皇上。隻當爲哥哥出個主意好了。”

朱翰之神色有了變化,顯然态度已經軟和下來了,道:“這話可不能再說了。伱雖是我親哥哥。但也是皇上,君臣之别是無論何時都不能忘的。”又道:“皇上可是真心要解決這件事?若是期間安國侯夫人又進宮來向您請求什麽事,您還會答應她麽?哪怕是心裏覺得對不住她?”

朱文至有些遲疑,朱翰之起身就要告退。前者忙拉住他:“是我錯了,想來我對幾位姨母舅舅也夠厚待的了。總不能爲了他們連江山社稷都不顧。大姨母一心要我納沈家表妹入宮,可沈家如今的名聲都叫他父女二人敗壞了,若我還要再納沈表妹爲妃,成什麽人了?隻不過是擔心大姨母的身體,才不好斷然回絕,但也隻是尋借口拖延罷了,我是絕對不會答應她的!”

朱翰之的臉色好看了些,便道:“她一心送侄女入宮,所爲何來?不就是指望着侄女做了妃子後能生個皇子,然後登上後位,讓她沈家的外孫繼續做皇帝,保她沈家代代富貴榮華麽?若伱叫她先給侄女喂了絕育藥再進宮來,或是保證絕不生兒子,她還堅持要沈昭容入宮,那就納了沈昭容又如何?”

朱文至目瞪口呆,朱翰之仍舊沒好氣:“這有什麽奇怪的?沈家因何而發迹?安國侯夫人隻怕就認定了這條截徑哩!聽說她還打算把親生女兒也送入宮給伱做妃子,好讓女兒給侄女兒做臂膀,伱覺得荒唐不荒唐?可憐章家大姑娘,聽說安國侯已經與武陵伯父子有了默契,要将女兒許給李家長孫李玖,隻等兩家孝滿,便要完婚,卻出了這等變故。”

朱文至雙眼瞪得更大了:“什麽?這是真的麽?!李玖也算是難得的才俊了,又出身勳貴之家,大姨母爲何不肯接受?!”他早就準許章家長女不應選了,自然不可能出爾反爾,更不明白沈氏爲何會有這種念頭。

朱翰之哂道:“伱以爲安國侯夫人會在乎這些個?如今就因爲她進宮說動伱向李家施壓,輕縱了沈家,李家人鬧着要退婚呢。她閨女都哭暈過去了,她還不當一回事,反而打算進宮說服伱再納她女兒爲妃。安國侯如今隻怕都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拼了命攔着不許她入宮。回頭還不知道會找什麽借口求伱别召他老婆進來,皇上就多擔待吧,他也不容易,打蒙古時多勇猛?如今卻要處處退避,不敢接伱的委任,所爲何來?不就是因爲他老婆總愛耍小聰明,卻害得他受盡猜忌麽?”

朱文至啞然,悶了一會兒才道:“伱從前不是這麽說的。”

“我從前也不知道啊。”朱翰之不以爲意地說,“最近我去南鄉侯府去得勤,這都是聽姨祖父說的。安國侯行事确實不讨人喜歡,但也确實有難處。姨祖父上書所求之事,也是因爲一片愛子之心。皇上不是已答應他了麽?即便拒絕了安國侯夫人所求,也算對得起她了。要知道,如今安國侯除了這爵位,可什麽職司都沒有,從前在遼東的總兵之職,也不過是權宜,皇上讓他名正言順掌一都軍權,就是對他的看重了。”

朱文至又遲疑了:“可是……都指揮使不過正三品,他從前任遼東總兵,又有将軍之銜,再任正三品,倒象是降職了,又要再次夫妻分離……”

這回輪到朱文至露出目瞪口呆之色:“這是什麽話?浙江都司在杭州,離金陵不過五百多裏,既非邊疆,又是繁華之所,自然是讓安國侯夫人随夫同行了!難不成他夫妻分離數年,才相聚不到一載,皇上又要再讓他們分隔開麽?安國侯夫人近日不是病情大有好轉?想來一路慢慢趕路,也無大礙。還是說,皇上打算繼續留她在京中,好時時請教……”他越說越遲疑了。

朱文至斷然否認:“怎麽會呢?若她病情真的沒有大礙。能夠夫妻相聚安享天倫,朕心裏也高興。”仔細想了想,越發覺得此計甚妙,不由得露出笑容:“這樣也好,姨父能掌實權。姨母想必也會高興。她出京去調養幾年,身體必然會有所好轉。也不會再爲沈家的事時時進宮來見朕了。隻要她不出面,舅舅與沈家表妹也會死心的。”

朱翰之笑了笑,沒說什麽。這個做法的好處自然不止于此:安國侯在外地對妻子下手。要容易多了。事後也可以用水土不服、病情加重一類的借口開脫;沈氏無法再入宮影響皇帝朱文至的決策,正合燕王心意;日後皇位更疊,章家三個兒子都在外地就職,哪怕手中有實權。也能保全自身,等于是保全了章家;最後也最重要的一點是。浙江爲馮家勢力經營多年,上至布政使、按察使,下至各地知府、知州、知縣,再算上指揮使司上下的大小武官,不知有多少人是馮家殘餘的勢力,也不知有多少人更傾向建文,就讓章敬過去做刀子,以雷霆手段斬草除根,等除得差不多了,朝中物議厲害時,再把人調回來,半是懲處半是保全似的投置閑散,他也就老實了,還爲浙江掙回一片清明,豈不是兩全其美?這樣的章敬對燕王來說,也更有用處,而後者對于安份的功臣向來是很優容的。

這個建議其實摻雜了朱翰之的私心,但對燕王而言,也确實利大于弊,因此當後者得知皇帝兄弟二人的對話内容後,也沒有提出異議,更未動用自己在朝中的親信與宮中的耳目動搖皇帝的決心。于是兩日後,皇帝便下令,命安國侯章敬出掌浙江都司,任浙江都指揮使,并且特許他帶家眷上任。同時,他也對即将赴任遼東總兵的章啓加授正三品安遠将軍,賜征虜前将軍印,讓章啓這總兵名份更加穩固了。

聖旨令下,朝臣議論紛紛。當中就有知道内情的老臣向皇帝試探,忽然加恩于章家,會不會是有人說了些什麽?是安國侯夫人嗎?也有聽說過朱翰之來曆的勳貴知道他曾進宮與皇帝詳談,質疑是不是他幹涉朝政。

對于這類質疑,朱文至斷然否認了旨意與沈氏有關,也說懷安侯進宮隻是爲了家事,于朝政無涉。他自認在沈柳兩家的官司上做了錯誤的判斷,忽略了國丈一家的感情,懷安侯是來提醒他的。懷安侯一向避着朝政,皇帝讓大家不要再懷疑他,以免有損他與宗室之間的感情,雲雲。

質疑的人對此半信半疑,倒是李家對朱翰之添了幾分好感,隻覺得滿京城宗室皇親,個個都知道他家受了委屈,卻隻有他一人跳出來告訴皇帝,實在難得,也就不再追問了,隻剩下那幾個老臣仍舊懷疑沈氏出于私心,說服皇帝加恩其夫。

不過,無論朝臣們如何猜想皇帝加恩章家的原因,在有心人看來,章家原本隻有長子章敬一枝獨秀,遠勝于其他兄弟,即使其四弟章啓接掌遼東總兵之職,也始終不如其長兄出挑,但皇帝聖旨一下,情況似乎就不同了。章敬章啓雖然同是正三品,但章敬從總兵遷一方指揮使,章啓卻正式挂印出掌遼東,有些此消彼長的意味,再加上章家次子章放也在兵部最新的一輪任命中被授予廣東都指揮使司指揮佥事的官職,破格升至正四品,同樣引人注目。傳聞中章敬與其他兄弟有些不睦,此番聖旨一下,不知心裏是什麽滋味?

不等衆人猜出章敬心裏是什麽滋味,皇帝又再次下旨,這回卻是給李家嫡長孫李玖的。他賞了李玖一個忠顯校尉的六品虛銜,算是對李家的補償,但在旨意中,卻又同時将李家隐瞞多時的李玖與章元鳳的婚事公之于衆,并且讓他們孝滿後成親,祝福他們琴瑟和弦。

旨意一下,李家真是萬般滋味在心頭。嫡長孫得了賞賜,固然是好事,但這賞的内容卻有些不大對頭。他們雖是武将勳貴出身,又以從龍之功新得了爵位,但傳承到最近兩代,已經改走科舉仕途了,李玖更是早就考得了舉人功名,打算明年參加恩科,搏一個進士回來。以他這等身份,皇帝要賞,也該是同品級的承務郎,或者是儒林郎,偏偏皇帝賞的卻是忠顯校尉,一個武職,那他還要不要參加科考?即便參加了,日後與儒生文臣們相處起來,豈不尴尬?

不過皇帝賞下這個虛銜的原因,他們倒是能明白幾分——安國侯就是武将,他的女兒自然該嫁給同樣有武職背景的人,若是文武通婚,未免太顯眼了些。

可是,若是因爲安國侯府大姑娘,皇帝才下了這個旨意,李家人的心裏同樣不舒服。他們已經生出了退婚的心思,隻等着要尋個适當的時間向章家、向燕王開口了,可聖旨一下,他們就隻能被逼着打消了念頭。無論如何,現在的皇帝還是朱文至,他的話就是聖旨。可這麽一來,章元鳳對他們來說就從看好的媳婦人選變成一個被皇命所迫不得已娶進門的女子了。

這一線之差,就注定了他們對章元鳳的觀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甚至于李玖本人一想明白其中的道理,便立時生出疑心:“這莫非是安國侯夫人知道我們家想退婚後搗的鬼?!她這是要存心斷我的前程麽?!”事實上,他更懷疑這份旨意代表的是章元鳳本人的意願。

他父親武陵伯世子李增倒是想得明白:“好了,聖旨已下,再多猜測都無用了。就這樣吧,不過是個虛銜,伱明年照舊去科考,若是不放心,就求皇上再下一份特旨。如今伱是他大舅子,他不會回絕的。”

李玖抿了抿嘴,沒再說話,他母親塗氏憂心忡忡地道:“還未過門,就懂得以皇命壓夫家,這樣的女孩兒如何做得我們家的媳婦?從前我竟是看錯了她!要不……我們向皇上陳情吧?兩家有這樣的仇怨在……”

李增打斷了妻子的話:“萬萬不可!有仇的是李家與沈家,章大姑娘隻是沈家外孫女,若伱以此爲由堅決退婚,那瑤兒怎麽辦?當今聖上……也是沈家的外孫啊!”

塗氏與李玖臉色都有些蒼白,李瑤入宮爲後,這是燕王的意思,也是他計劃中的重要一環,如果因爲他們的一點私心,導緻立後之事生出波折,直接就會影響到李增的親妹妹燕王妃日後的地位。兩害相權,他們也隻能忍了。

塗氏哽咽着安慰長子:“不要緊的,章家大姑娘我們也算熟悉,她雖有個不好的母親,行事又不若從前那般天真爛漫,但至少她一心要保這門親事,對伱是一往情深……”

李玖咬牙:“若她果真如此,倒也罷了,聖意難違,娶便娶了。怕就怕她受了她母親的壞影響,進門後會擾得全家不得安甯。想來她那母親,當年在今中不也是有名的賢惠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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