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雖然糊塗,但是最愛慕虛榮,對于自己的名聲一向很看重。摟着小殷氏的手徹底松開了,憑着顧氏派上的兩個婆子将她拉了出去。
小殷氏哀嚎聲一直到走出院子才堪堪停住。
折了自己的左右臂,又沒讓顧氏折損。這次真是铩羽而歸,小殷氏恨不能一頭撞死。
告假回家的梅香回來聽說旭哥兒遭受了這樣重大的災難,一直十分自責。
姚傾拍拍她的肩膀安慰,“橫豎沒出什麽大事,過幾日便就好了的。你可有三頭六臂?能時時照看着旭哥兒不成?”說着又怅然道,“隻希望旭哥兒長大了,能夠自己保護自己。莫要叫有心人輕易便能加害了便是。”
說着又忍不住歎息道,“何苦生在侯府。”
梅香也垂了頭,似乎觸動很深。
姚傾眼尖,将她瞬間神色看在眼中。問道,“你回去和情郎幽會如何?”
似乎是沒想到姚傾會問這話,梅香滿臉通紅。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話來。
姚傾抿唇,“瞧你這面含春色的樣子,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了。”說着又歎了一口氣,“如今已經臨近年關,可卻沒有伯卿一點消息。”
梅香聽了這話,神色黯然。
那一聲伯卿,竟是叫的她心裏發酸。
賀伯卿的安慰,興許姚傾并不是十分擔憂。她所擔憂的是,倘若親生哥哥做了什麽傷害賀伯卿的事情,日後他們兄妹倘若相認,該如何面對。
仇恨越深、誤會越多,而被卷入争端之中的無辜之人也會越來越多。
姚傾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意賀伯卿被傷害,可她卻知道自己不想再親生哥哥和賀伯卿之間難以取舍。
真的隻有用暴力手段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能讓仇恨化解嗎?
“我聽說北方的戰事告停了。”梅香沉默了許久之後,突然開口。
“告停?”姚傾十分詫異。兀自不信。
永甯侯來信并沒有說停戰休整,而賀仲玉也說,北方戰士正酣,是以賀伯卿才沒有時間修書回來給姚傾。
可思及梅香的真正身份,姚傾猜測她說的消息也不一定不可靠。一顆心七上八下,很不安定。
梅香忽而問道,“郡主是在擔心肅親王世子嗎?”
姚傾地垂下眼眸,輕輕點頭。
梅香原本明亮的雙眸瞬間黯淡下來,咬唇沉思半晌,方才道。“倘若……倘若世子爺若是回不來了,郡主……”
“你說什麽?”姚傾猛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梅香。
恐慌和忐忑怎麽會突然撞進她的心裏。讓她如此不安。
或許是因爲,她怕繼姚子珏之後又有一個自己身邊親近的人要葬送在那人手下吧。
可不管原因是什麽,姚傾都鐵青了臉色,一副倍受打擊的樣子。
梅香那雙柔情萬種的桃花眼中盛滿傷心,苦笑着搖搖頭。“奴婢渾說的。”
姚傾瞪她,“這話怎麽能渾說的?多不吉利?素來聽聞肅親骁勇善戰,虎父無犬子,我相信伯卿一定能改選而歸的。”
姚傾眼睛裏滿是堅定,說起賀伯卿時竟是那般溫柔。
梅香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被人掏空了一般,空牢牢的難受。
有時候人就是這麽奇怪。你在意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你偏偏不能擁抱她,寵愛她。甚至還要默默的看着她用十分溫柔的神情去思念另一個人。
梅香覺得自己一輩子也沒有像現在這麽卑微過。低頭瞧瞧自己身上淡綠色的衣裙,特别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
姚傾看她神色,其實心裏頭也是有些不忍的。
有時候你明知道有些人你給不了他未來,所以你就不能給他任何希望。
可愛情這東西,有時候和你愛的那個人無關。你認定了她。無論他怎麽做你都停止不了愛她。
比如上一輩子姚傾對賀綫,賀紘對姚傾。
情絲難斷。情債難換。
姚傾看着梅香歎了一口氣,起身從屋子裏走了出去。
冬日暖陽照在盛開的梅花之上,銀裝素裹之下一點紅妝煞是好看。
這麽冷的天,行軍打仗的人不知要受多少苦。
姚傾想起自己做的那件棉衣,心裏頭忽而閃過一個想法。
隻是她不敢踐行,隻苦笑着搖搖頭。
安慰自己幾句,便就回到了自己的沉魚閣。
自從戰事打響,京城中便少了往常的熱鬧氣氛。今年的春節更是冷清的吓人,便是宮中也并沒有張燈結彩。
因爲這大齊不知多少女人沒了丈夫,多少孩子沒了父親。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姚傾自然是被請進宮中,自然難免遇見不想遇見的人。
——賀綫。
曲橋之上,滿月光華,兩人對立而站。一個身姿妙曼,一個身姿傾長。
姚傾看着賀綫,不發一言。
賀綫心裏卻是十分沮喪,“傾兒,伯卿他失蹤了。”
姚傾愣怔,仿佛不曾聽清一般看着賀綫。半晌後忽然柔柔笑道,“你又耍花樣。你知道我和他訂了親,所以……”
“我在你心裏就是那麽不堪的人?”賀綫打斷姚傾的話,冷笑。
不知諷刺的是自己還是姚傾。
如果是個好人,怎麽會賜毒酒給愛自己的女人。
如果是個好人,怎麽會在得不到之後覺得空虛。
如果是個好人,怎麽會如此糾纏不清,讓人苦不堪言。
姚傾不回答,隻是靜靜的看着賀綫。久久對峙之後,最先敗下陣來的是賀綫。“我和伯卿一直有暗号往來,前一日我收到他的暗訊。他落入敵營,不得脫身。”
“你爲什麽要告訴我這個?”姚傾忽然警覺。在賀綫面前,她永遠要保持警惕性。
“我知道你把貼身玉佩送給了他,對于他那可以是一個護身符。”賀綫吐字清晰的話,卻讓姚傾耳中一陣轟鳴。
“你想告訴我什麽?”姚傾一雙眼睛緊緊的盯着賀綫。
爲什麽從前她沒有發現,她愛上他的風流倜傥,愛上他眉宇之間的那抹憂郁,是因爲他同自己有三分相似。
“其實你早已經猜到了不是嗎?”賀綫苦笑,“傾兒,我不相信你重活了一次,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猜到了,可是她不敢确定。姚傾上前抓住賀綫的手,情緒激動。“你告訴我!”
“我才是你的親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