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傾明顯一愣,有些接不上話。賀綫對于權力的熱衷程度,遠遠超過女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會讓他放棄追逐權勢,和當權者翻臉的事情更不可能發生。
下意識的心中微微有所動容之後,姚傾便有些不屑。撇嘴道,“大抵他是覺得三姐不如我受寵,以爲娶了我才能真正得到父親和兄長們的支持也未可知。”
姚子瑜心中五味交雜,又将話題轉移到了那封信上。“肅親王府倘若與咱們府上聯姻,有百利而無一害。且世子本人正直可靠,的确算是佳婿。可自古婚姻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般做派,哪裏是大家閨秀該有的?”
“三哥以爲,我與肅親王世子有私情?倘若真是那般,我如何會大張旗鼓的叫你送這封信?”姚傾反問,姚子瑜的語重心長隻叫她覺得越發寒心。
她從來不知道别人的哥哥對待妹妹是什麽樣子的,可她的兩個哥哥一個對自己漠不關心,一個則對自己從不信任。這讓她覺得很挫敗。
倘若兄妹之間感情冷漠,以至于兄長對妹妹的關心不足,這尚且能夠接受。可姚子瑜這樣處處管制,又處處懷疑的做派,委實叫她覺得寒心。
姊妹之間充滿算計,兄妹之間又無信任可言。姚傾突然覺得很無力。前世她因不知自己的身世尚且不覺得如何,現如今既然知道了自己并非永甯侯府親生的孩子,便也覺得興許這是冥冥之中血緣親疏的關系作祟罷了。
姚傾語氣中的無奈姚子瑜是聽得出來的,心裏也覺得十分難受。“你要托他辦什麽是我辦不到的?”
“他有玄衣衛,三哥沒有。”姚傾回答的很幹脆。“他有能夠暗處保護我,替我打探消息的暗衛,三哥沒有。”
姚子瑜垂頭不語。賀伯卿雖然平易近人,但卻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壓迫力。叫人在他面前感覺到無形的壓力,從而産生自卑心裏。
姚子瑜在京城貴胄之中,乃是屈指可數的翹楚。無論學問才情還是武功謀略皆不在賀伯卿之下,可他卻遠遠不及賀伯卿的圓滑世故,更不及他的自信笃定。
姚傾不輕不重的話,更讓他覺得自己不如賀伯卿。神色有些萎靡。
姚傾自覺出口有些重,卻不想解釋什麽。對于姚子瑜的莫名管制,她已經忍耐到了極限。倒不如索性一天都說開了,也好過于兩人一直别扭着。于是又道,“按說咱們府上肅親王府上總有些親戚關系的。我還要叫世子一聲哥哥。就是這麽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都願意相信我爲人貞潔,但凡聽到風言風語都會安慰我幾句。且從不曾視我如洪水猛獸。躲避不及。可我的親哥哥你呢?每次聽見什麽風吹草動便要來責難我幾句,不管我是不是遭人算計,被人陷害,隻一味的覺得是我輕浮孟浪。自幼你我最爲親厚,可偏就因爲外面一些不着邊際的風言風語。你便對我避之不及。恨不能可以不與我說話。三哥,我是你的親妹妹。你爲什麽不信任我,又爲什麽躲着我!”
“因爲……”姚子瑜被自己險些脫口而出的話吓了一跳,猛的收住話頭。有些驚慌的看着姚傾。
而姚傾則是一臉茫然,問道,“因爲什麽?”
姚子瑜隻覺得心口砰砰亂跳。别過臉去不看姚傾。
姚傾隻覺得莫名,他這般有話不說的别扭樣子更讓她覺得惱火。
在一旁的流螢早就看出了門道,上前打圓場道。“小姐真是氣糊塗了,三少爺是您的親哥哥,自然是更關心你。倘若旁人說小姐的不是,三少爺自然是要同别人據理力争一番。指點小姐一二,全也是爲的關心呀。”
姚子瑜的脾氣。好話說不出好調。姚傾是在了解不過的,聽流螢這麽一說。氣倒是也消了不少。
姚子瑜站在那裏,一張臉漲了個通紅。伸手便将桌子上的信箋拿了起來,一言不發的走了出去。
姚傾被他莫名的舉動氣的夠嗆,嘴一癟,竟是紅了眼眶。
顧媽媽自外面聽了半天,這會兒也進來勸道。“少爺、小姐自小一起長大,磕磕碰碰總是有的。三少爺的脾氣小姐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個悶葫蘆,有什麽都憋在心裏頭說不出來,他對您嚴厲那是疼您,唯恐您走了錯路,受了委屈。這府裏頭呀,再沒比三少爺疼小姐的了。您還委屈什麽呀,這麽好的哥哥打着燈籠可也難找呢。”
他是好,就是有些讓人受不了。姚傾也不願多說,隻吩咐讓流蘇投了熱帕子來給她淨臉。顧自躺在了床上,歇了午覺。
姚子瑜自沉魚閣出來,便約了三兩好友出去吃酒。衆人全瞧得出,他心裏頭不痛快。便有那纨绔慣了的取笑道,“都說永甯侯治家極嚴,子瑜兄這般年紀卻沒個房裏人。這年少氣盛無處瀉火,怪道脾氣這般古怪。要我說,咱們不如帶着子瑜兄去那萬花樓裏頭找個姑娘逍遙逍遙。”
衆人聽得都哄笑着慫恿姚子瑜。倘若要是平日裏,他們開這般玩笑,姚子瑜定是要翻臉的。可今日他卻隻是安靜的坐着,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飲,仿佛沒有聽見一般。
衆人見他是真的有了煩心事,便也都停了取笑。素日裏關系一般的覺得無趣,說笑一會便也就散了。唯獨留下與姚子瑜最好的安國公世子。
安世子見姚子瑜已然吃醉了,卻還在不停的灌酒,哪裏放心,一把将那酒杯奪了過去。道,“好端端的,你吃什麽悶酒?我姐姐雖有悍名,可作爲女子卻是再溫柔不過的。你不會因爲要娶她而心裏壓力過大了吧。”
眼瞧着姚子瑜的婚期将近,安國公府正忙着安四小姐的婚事,同爲男人的安世子對于姐姐出嫁的擔憂,遠遠比不上日後好友處在水深火熱生活中的憂心。
姚子瑜醉眼朦胧,卻極力的讓自己的目光看起來十分誠懇。盯着安世子,一字一頓道,“世榮,我覺得,我不能娶你四姐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