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鬧了一天的院子才算平靜下來。
外面傳來腳步聲,近了,在門口停了下來。
林雪漫忙蓋上蓋頭,心如擂鼓。
門猛地被推開了,帶進一股寒意,有人走了進來。
屋子裏頓時彌漫着一股酒味和陌生的男人氣息。
蕭成宇走到八仙桌旁,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一飲而盡,也不看她,冷冷地問:“你是誰?”
六遍鑼鼓聲才見新娘,嫁衣也不合身,他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這其中另有隐情。
他的聲音聽上去很溫潤,但語氣卻讓人感到異樣的寒。
林雪漫心裏一驚,不會吧!這麽快,就穿幫了?
“難道你連自己娶的是誰,都不知道嗎?”蓋頭下,她有些尴尬,但她看不到他的臉,隻看見一截紅色的衣擺在她面前晃動。
“聘書上寫着是林雪川,你敢說自己叫林雪川?”依然冷冷的,沒有一絲的表情,他冷眼打量着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嫁衣。
“我叫林雪漫,是林雪川的堂妹。”她如實答道。這個男人太厲害了,知道遲早會穿幫,隻是想不到這麽快!
“林雪川呢?”他有些咬牙切齒,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麽坦誠,他讨厭這樣的坦誠。
不過,這樣的事,貌似也瞞不住!
“她不願意嫁給你,所以我來了。”她的聲音淡淡的,很多無奈。
林雪漫心裏頓覺一股悲涼,是啊,因爲堂姐不願意嫁,所以她來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進入角色這麽快,她現在已經是林雪漫了,一個被迫代人出嫁的女子,而不再是前世那個剛剛入職的小白領了!
“她不願意?你願意?”他突然暴躁如雷,大聲吼道,成親這樣的事情,是可以如此兒戲的?
盡管他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個林雪川,也無意娶她,但聽見對方竟也無意嫁給自己,還找人代嫁,心裏不禁一陣憤怒。
林雪漫被他的吼聲吓了一大跳,她緩緩扯掉頭上的蓋頭,垂眸道:“我知道此事是我們林家的錯,但事已至此,我希望你能放過我叔父一家……。”
“放過他們家?難不成我蕭成宇會去爲難一個不願意嫁給我的女人,哼!你們家也太小看人了,你還是想想以後自己的去處吧!因爲我娶的本來就不是你!”
他憤怒,淩厲的目光讓人心寒!
她哀怨,眸子裏不争氣地湧上了一層淚光!
“你走吧!”他冷冷地看着她,他會娶一個不願意嫁給自己的女子爲妻?侮辱,莫大的侮辱,什麽時候他被人這樣侮辱過?
走?
自己能去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叔父一家早就躲出去避風頭去了,即使他們在,那個家也不再是自己的栖身之地。
外面天寒地凍,他讓自己走,這男人,果然心狠!
“我讓你走,聽見沒有?”蕭成宇俊美的臉因爲憤怒變得令人生畏,他沖她怒吼道,“快滾!”
“走就走!誰稀罕留在這裏,蕭成宇,我告訴你,我之所以上了你的花轎,那是因爲我寄人籬下,無依無靠,隻能認人擺布,若是我有一絲反抗的餘地,我也必不會嫁你這種冷漠無情之人!”
她迅速抓起放在床頭上的包裹,這是她從林有全家唯一帶過來的一件鬥篷,林有全說那是她娘當年留下的,讓她帶在身邊,留個念想。
她抱着包袱,淚水竟一下子奪眶而出,前世,母親早逝,雖有父親細心呵護,但總覺孤苦。
想不到,這一世,自己依然沒有娘親,還被迫代人出嫁,難道這一世隻是前世的延續?
“雪漫,你已經是我們蕭家的媳婦了,哪能說走就走?”門開了,楊氏急急地走了進來,後面還跟着幾個身影。
“娘!”看見他娘進來,他的聲音變得溫順了幾分,但依然冷冷的。
蕭雲跑到林雪漫身邊,奪下她手裏的包袱,掏出手絹替她拭淚,低聲道:“三嫂,别哭了!”
兩人相處了大半天,她對這個剛過門的嫂嫂早已心生好感,是親嫂嫂呢!
“成宇,林雪川也好,林雪漫也好,聘書上隻是一個名字,跟你拜堂的,才是你真正的妻。”楊氏走到兒子面前,拽着他的衣角,低聲道,“媳婦已經娶回來,生米已成熟飯,你犯什麽混?”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莊戶人家娶個親不容易,辦一次喜事,幾乎耗盡了家裏的積蓄,如今新娘子換了人,對自家而言,并沒有什麽損失,娶誰不是娶!
若是丢了媳婦,那可就賠大了!
死小子,都拜了天地,入了洞房,真假都是你媳婦了,較什麽真啊!
楊氏走到林雪漫身邊,拉起她的手,仔細地端詳了一番,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她輕歎了一聲,道:“媳婦,娘在外面都聽到了,你也是個命苦的孩子,既然陰差陽錯地成了我的兒媳婦,那也是緣分,小倆口拌幾句嘴,不要動不動就走,這裏才是你的家!”
“是啊!嫂子,這裏就是你的家!”身邊一個眼生的姑娘,怯生生的,也上前拉着她的手,一股淡淡的香味也随之撲面而來,若有似無。
“這是二妹蕭晴。”蕭雲在一旁說道,聲音有些冷,也不看她妹妹,仿佛在賭氣。
果然,姐妹倆眉眼間有些相似。
隻不過,蕭晴的眉眼間多了些妩媚的神色,雖然也是布衣钗裙,但整個人看上去很有韻味,這一點,是她姐姐所不能比拟的。
門口,晃動着兩個婦人的身影,她們向裏張望了一下,表情讪讪地,沒有進來。
蕭成宇鐵青着臉,見他娘和他妹妹都拽住林雪漫不放,便大踏步朝門外走去。
“成宇,你給我回來。”楊氏緊緊握住媳婦的手,大聲喊道。
蕭雲和蕭晴面面相觑,誰也沒敢上前拉住這個暴怒中的三哥。
蕭成宇仿佛沒有聽見似地,自顧自地走出去。
沈氏看着憤然離去的新郎官,似乎在竭力抑住溢到嘴邊的笑意,她悄悄地拉住于氏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兩人迎着月色,一直跑到自家的院子裏。
沈氏這才吃吃地笑了起來,笑出了眼淚:“大嫂,老太婆忙了半天,竟然,竟然娶了個冒牌貨,娘呀!笑死我了,知書達理,大家閨秀,哈哈哈!”
“是啊,這林家也太不像話,竟然把新娘子調了包,哎呀,莊戶人家,竟也有這樣的事情,啧啧!”于氏也跟着笑了起來。
“大嫂,我看剛才那架勢,這三弟妹,也不像個溫柔賢淑的,剛嫁過來,就敢和夫君頂嘴,我看,跟咱們差不多,白瞎了鑼鼓班子了。”沈氏笑彎了腰。
剛才她看見小叔子臉都綠了,哈哈哈,活該!
這算成的哪門子親,雞飛狗跳的!
妯娌倆笑得前俯後仰。
“家裏這麽忙,你們還有時間在這裏亂嚼舌根。”長得五大三粗的蕭成山一步跨了進來,皺着眉,又道,“都說長嫂如母,如今三弟妹剛剛過門,你們都是長嫂,你們還不去安慰安慰三弟妹,好歹是一家人。”
“大哥,你這樣說,我們可不樂意了,什麽亂嚼舌根啊!說的那麽難聽,人家親婆婆親小姑圍了一圈,我們兩個進去算怎麽回事?”沈氏翻着白眼,鼻子哼哼的,一臉的不悅。
這個大伯子就是這樣,人家都親疏有别,分得明明白白的,你在這裏裝什麽好人?
“是啊,相公,我們剛才去了,人家都不搭理我們,那老三見了我們,連嫂子都不喊,我們去,豈不是自讨沒趣?”于氏也附和道。
對男人們來說,他們是親兄弟,沒什麽親疏之别,但他們絲毫體會不到女人們的感受,特别是那兩個小姑子,别看平日裏窩裏鬥,一有什麽事卻又馬上聯合起來,不厭其煩地跟她們唱對台戲,早就瞧她們不順眼了。
如今來了三弟妹,不用說,她們又多了一個幫手,我們還去安慰她?犯賤呐!
“老三就是那樣的性情,你們又不是不知道,跟他計較什麽,再說了,就算你們不去新房,也應該去老屋把孩子抱回來吧!三個孩子都在那邊炕上睡着了,這爹娘忙了一天,也該讓他們好好歇歇了?”蕭成山滿臉怒容地看着這兩個人,忍不住地提高了嗓音,吼道。
娘們就是娘們,成天不知道在私底下瞎嘀咕什麽,什麽親不親的,都是一個爹,都是蕭家人,老是分得那麽清楚,真是欠收拾。
天呐!竟然把孩子忘了!
妯娌倆撒腿朝老屋跑去。
夜深了,四下裏靜悄悄的,燭光,搖曳。
“他爹,今天的事情,你怎麽看?”楊氏捶了捶酸痛的腰,脫鞋上了炕,這一天,真夠累的,她一邊動手鋪着被子,一邊看着坐在窗邊寫字的蕭景之,“這林家不顧當年的婚約,私下裏悔婚,把侄女當女兒嫁了過來,當我們都是傻子嗎?”
“将錯就錯!”蕭景之收住筆,細細端詳了一番,搖搖頭,又重新鋪上了一張宣紙,繼續潑墨揮毫,淡然道,“管住家裏人的嘴,特别是那兩個媳婦,不要讓她們到處去嚷嚷,咱們自家知道就行了。這事,以後再說!”
“兩個媳婦那邊,你去跟她們說,我,不合适。”楊氏垂眸。
“怎麽不合适,你是婆婆,囑咐媳婦幾句怎麽了?”他皺了皺眉。
“我是婆婆?你那兩個兒媳婦,什麽時候正眼看過我這個當婆婆的?”她猛然掀開藍花被子,躺了進去,蒙住頭。
“好,我說!”蕭景之挑了挑燭芯,輕歎了一聲,唉!女人的心思,真是捉摸不透!這麽多年了,怎麽還計較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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