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涼風習習,山腳下一片濃綠掩映的小屋裏,李緻鳳半躺在床上,身上蓋了一層薄被,她閉着眼睛一動不動,要不是還有呼吸,恐怕會讓人認爲是具屍體。
李緻鳳臉上布滿了青紫,頭上還有一個大包,一看就是重器擊打造成的,身上穿着半袖襯衣,露出來的胳膊上面還有煙頭燙出來的黑色的疤痕,一隻手上纏着紗布,整個人看起來瘦小又凄慘。
“媽。”身材高挑,容貌秀麗的女孩端着碗推門進來:“媽,喝點粥吧。”
女孩額頭上也有幾片青紫,走路的時候腿腳有點不便,看起來也是挨過打的,不過,比起李緻鳳,她已經好了不少。
她走過去,扶李緻鳳坐起來:“媽,你忍一忍,二舅剛剛打電話過來,說是帶了醫生。”
一滴淚順着李緻鳳的眼尾掉落,她慢慢睜眼:“明秀啊,媽沒本事,沒出息,連累了你,還連累你舅舅挨打,媽……”
“媽,說這個幹嘛,什麽叫連累了我,要不是有媽護着,我這會兒還不知道在哪呢。”周明秀眯了眯眼睛,臉上閃過一絲恨意,還有一絲堅定:“媽,我們一定要拿定主意,這次絕對不能再回周家了,我想好了,二舅他們過來之後,我要和周家斷絕關系,我自己賺錢上大學,等大學畢業後我找個穩定的工作掙了錢好好孝順媽。”
“好,好,媽這回真拿定了主意,這婚是一定要離的。”李緻鳳看看女兒秀麗的臉龐,顫抖着手接過粥碗大口大口的喝了起來:“媽以前在周家做牛做馬,忍氣吞聲,就是想着讓你好好的。有爹有娘不受人欺負,誰知道周家黑了心肝的,竟然要……媽就是爲了你,也一定要和周二柱把婚給離了。”
“嗯。”周明秀點頭:“媽你放心,咱們娘倆以後好好過,憑着自己雙手賺錢,我就不信比别人過的差,女兒怎麽了,我要讓他們看看,我雖然是個女兒。可也能給媽撐起一片天,我也能把日子過的紅紅火火,比他們家裏有兒子的強百倍。”
李緻鳳笑了:“我們秀有志氣。媽就等着享福了。”
娘倆個正說着話,就聽到敲門聲,周明秀開門,一個二十多歲的高大男子進門,對李緻鳳笑笑:“夫人。我剛進城買了藥,先熬了給夫人喝,先穩住,等主子來了自有分曉。”
李緻鳳小心的扯扯嘴笑着,周明秀則大大方方的道了謝,接過男子提着的藥包出去熬藥。
她熬上藥。過來伺侯李緻鳳擦臉梳頭,李緻鳳小聲問她:“這到底是什麽人?能把咱們救出來,還說是你舅舅托他救的。我可知道你舅舅,他沒那麽大本事讓這種人對他恭恭敬敬的。”
“媽,你甭管,反正他對咱們沒壞心思,咱就在這等着。到了時候就曉得了。”周明秀心思通透,也看的明白。勸着李緻鳳:“也說不定是我舅舅托别人請來的。”
這娘倆喝藥養傷,周家卻已經翻天了。
周二柱早起看看家裏的冷鍋冷竈,想想李緻鳳對他的反抗,這心裏火氣大着呢,拿着棍子打開東廂房,看到睡在一起的李緻鳳和周明秀,這火氣更大了,一棍子敲在床上:“李緻鳳你這個賤人,雞都叫三遍了還不起來做飯……”
李緻鳳睜眼,冷冷的看着周二柱也不說話也不動彈。
周二柱氣極,一巴掌打在她的臉上:“聽到我說話沒,你丫架子大了啊,連你男人的話都不聽了,還不趕緊給老子起來。”
周明秀看周二柱罵罵咧咧還動手打她媽,一時氣不過,起身護住李緻秀:“我媽憑什麽給你做飯,你眼裏有過我們娘倆嗎,你眼裏就剩你那幾個侄子了,昨天晚上才打了我媽把我們關起來,還想讓我媽給你做飯,想的倒美。”
周二柱一看連閨女都敢反駁他,更加生氣,他也不能打周明秀,怕打壞了跟劉家不好交待,就拽着李緻鳳又揍了幾拳,打的李緻鳳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死過去,這才左搖三晃的出去,當然,他又把門鎖死了,連一口吃的都沒給李緻鳳母女留。
到了下午,周二柱才想起家裏那對母女,喝的醉熏熏往家走,回到家裏站在廂房門口罵了好半天:“李緻鳳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好好勸着明秀嫁到劉家去,你要真勸成了我以後對你好一點,要明秀不答應,哼,看我不打死你個賤貨,你丫也不看看你們李家淨什麽人,你爹眼看着就是入土的人了,你大哥可不會給你這個當妹子的出頭,你二哥那就是一軟蛋,哈哈,還過來跟我們周家搶人,讓我幾下子就把他打趴下了。”
嚷嚷了好半天,周二柱覺得奇怪,晃晃腦子想了想,這屋裏咋一點動靜都沒有,他頓時大急,開了鎖打開房門一看,屋裏幹幹淨淨一個人毛都沒有。
這人,那麽大倆大活人都跑哪去了?
周二柱立時清醒了,大吼大叫着跑去找人。
村子裏周姓的人居多,周家沒出五服的族兄族弟都占了大半村子的人,周二柱跑去一叫人,呼啦啦來了上百号的男丁,把整個村子都快圍住了,一處處的找,找遍了全村也沒找着李緻鳳母女,周二柱的娘罵的那叫一個難聽,什麽李緻鳳偷人了,拐帶了她孫女跑了之類的話讓人聽的都覺得臉上發臊。
周家在村子裏找不着人,又把周圍幾個村子問個遍,都沒發現李緻鳳母女的蹤影,眼看着天都黑了,沒辦法,隻好在每條到城裏的路上都安排了人,想着李緻鳳母女根本跑不遠,她們要是想去城裏那幾條路是必經的,隻要她們從那經過,就絕對的跑不了,還不得被抓回周家。
周二柱更是發了狠,直着嗓子罵着等把李緻鳳抓回來,一定要把她的腿給打折了。
“你要把誰的腿打斷?”周二柱正罵的痛快,冷不丁的聽到有人問。大吼着:“還能有誰,就李緻鳳那臭婊子,臭婆娘。”
“啪!”的一聲脆響,周二柱就覺得臉上火燙燙的一陣疼,醒過神來才知道他被人打了耳光。
定眼一看,不遠處一個漂亮的不像話的女孩俏生生站在那裏,女孩肌膚潤澤如玉,唇紅齒白,五官精緻的就像是老天爺精心雕琢的一般,沒有一處不完美。隻是,神情卻冰冰冷冷的,讓人看了覺得心裏發寒。
“你打我?”周二柱一捂臉。被一個小姑娘給打了,真是丢人之極,他吼了一聲,伸手就要去打那個女孩。
女孩冷笑一聲,側身躲過。擡腳把周二柱踹的倒飛出去好幾米。
“打你又怎麽着,你就是欠扁的東西。”女孩扔下一句話,穩穩的向前邁了一步:“周二柱,你再說一遍,誰是賤人?”
周二柱吐了一口血,狠命使勁爬了起來。彎着腰穩了半晌才覺得好受一點,他看看女孩,不服氣的叫着:“李緻鳳那王八養的。”
“啪!”的一聲。又是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
女孩又笑:“誰是賤人?”
“李緻……”
“啪!”清脆的耳光再度光顧周二柱那坑坑窪窪的糙臉。
女孩吹吹手掌:“臉皮真夠厚的,打的我手都麻了。”
“妹妹……”其後,兩個青年一左一右跟了上來,周二柱看的瞪了眼,這。這兩個男的他可認識,就是他老婆李緻鳳的娘家侄兒。李緻鳳二哥的兩個兒子,昨天才被他打了一頓的李彥晟和李彥明。
李彥晟瞪着周二柱,就像是在看殺父仇人,李彥明笑着拉着女孩的手:“妹妹手麻了,你歇歇,揍人的事情就交給我和大哥了。”
說話間,李彥明走到周二柱跟前:“說誰是賤人?”
“三狗子,二剩子,哥啊,我要被人打死了……”周二柱也不罵了,他已經驚覺不好,扯着嗓子大叫起來。
他一叫,周圍好幾戶人家都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周二柱的大哥和兩個弟弟也趕了過來,就在這個時候,一輛大巴開到周二柱家門口,車門大開,車上陸陸續續走下來十幾個身穿黑衣的高壯男子,緊接着,李爸,沈緻遠和程易也跟着下來。
李爸看看李如雲:“小雲過來。”
李如雲乖巧的笑笑,快步走到李爸身旁。
而趕過來的周家人也已經把整個院子給圍了,李爸看了一眼,雖然還覺得不踏實,可看看他們帶來的那幾個明顯像黑社會的青年,這心裏也穩當了一點。
李彥晟一步上前,緊盯着周二柱:“周二柱,俺姑和表妹呢?”
李彥明走到周家老大周玉柱面前:“這次旁的啥都不說,俺們是來接俺姑和表妹走的,俺姑在你們家這日子沒法過了,俺請了律師,俺姑要跟周二柱離婚。”
“離婚?”周玉柱冷笑一聲:“行啊,你們不怕這十裏八鄉戳你們李家脊梁骨,不怕你爹老了入不了祖墳就離,俺周家對李緻鳳可是已經仁至義盡了,她一個不下蛋的母雞,連個兒子都沒給俺二弟生出來,俺們還供着她吃喝就已經夠對得住你們李家了,這要擱古時候,早讓她自請下堂了。”
周圍好幾個壯實的村民也跟着大叫:“可不就是這個理,你們李家的姑娘明顯就是要讓二柱當絕戶,二柱能一直養着她就已經夠不錯了,你們李家還有臉來。”
還有幾個婦女也是一臉刻薄的小聲罵着:“就生一丫頭蛋子還有理了,要是我,早沒臉活着了,李緻鳳不說早點想法子給二柱尋摸個兒子,還事事沾先,啥都要緊着她那臭丫頭,咱村子裏有幾個丫頭能讀書的,周明秀能讀高中考大學那可是不知道幾輩子修來的福份,就這還不知足,還吵吵鬧鬧的,好日子不過想離婚,離吧,就她那不下蛋的母雞,離了周家看還有誰要她。”
程易聽着這些話覺得真是稀奇的很,這些人腦子都是怎麽想的,這世上隻生一個閨女的多了去了,怎麽李如雲的姑姑生了閨女就沒理了,就該以死謝罪了?
丫他們程家想閨女都快想瘋了,他不知道多想有個香香軟軟的妹子疼呢,要是他有周明秀那麽一乖乖巧巧又聰明懂事的妹妹,他不吃不喝心裏都痛快。
“周家腦子被驢踢了,周明秀學習好,人又漂亮,這念完大學找個好工作,可就是山窩裏飛出來的金鳳凰,說不定以後周家都指着她呢,怎麽一個個不好好珍惜,還一個勁的作賤?”程易是真不明白,小聲的和沈緻遠讨論。
沈緻遠翻個白眼:“華夏許多落後的農村都是這觀念,兒子才是自家人,女兒都是别家的,這是千年封建社會留下來的思想毒瘤。”
程易一陣惡寒:“真愚昧,不說男人,連這裏的女人都這麽認爲,讓人沒法說了。”
“窮山惡水出刁民。”沈緻遠小聲說道:“和這裏的人是沒法講理的,而且這種地方宗族勢力還很強大,一個不好,整個村子出動,先打了再說。”
停了一下,沈緻遠又道:“一會兒小心點,前段時間我一個熟人也是到一個小山村裏搞調查,結果得罪了村霸,被圍在村子裏好幾個小時出不來,救出來的時候就剩半條命了。”
程易聽的又是一陣膽戰:“你怎麽不早說,早說的話咱多帶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