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家的衆人見江銀荷和林初夏來了,一個個都積極表現,雖是哭得非常大聲,卻讓人覺得有些假。林初夏倒是覺得隻有曾慶蘭像是在真心哭自己的爸爸,當然還有曾經跟曾國相依爲命的曾玉。因爲是兒子的追悼會,曾老太太就沒有來參加,一個老人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是非常非常悲痛的事情,也沒有人會真正要老人參加的。
追悼會後,剛一回到曾家,曾玉還沒等羅亦英和曾慶強幾個做出什麽動作來,就對曾老太太直言要接她去自己家養老。劉明憲高興得大嘴撇得更大了,如果能這樣的話曾迪就能和羅亦英一間房了。當然如果羅亦英也不在的話,曾迪就能一人一間房了。
曾老太太卻有些舍不得孫子一家,她看着喜形于色的兒媳婦和孫媳婦,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孫子和曾孫子。她心裏明白兒子沒了,想再在這裏住下去是不可能的了。
曾老太太歎了一口氣,說道:“既然你們的大姑要接了我去住,我就去。隻是你們這邊怎麽也要負擔我一點生活費吧!”羅亦英有些爲難地說道:“媽,您看我們現在也不寬裕,如果您隻是在我們這裏吃住,根本也花不了什麽錢,可如果讓我們拿錢出來卻是有些困難。”
曾玉早知道是這個結果,好在曾國的布包裏是一個有一萬元的存折,在九一年的這個時侯一萬元那是相當于在二十年後的十萬元。她也不計較羅亦英說的那些話,上前扶住曾老太太的胳膊說道:“娘,既然去我那裏住,我自是能管你的吃住問題,你也不用讓嫂子他們爲難了。”說着還拍了拍老太太的手。這才和刑燕進去清理老太太的日常衣物。
羅亦英聽得曾玉不用他們負擔老太太一點,心裏頓時心花怒放。這老太太沒有退休工資,也沒有醫療保險,以後年紀越大,誰沒有個三病兩痛的。曾玉說不用他們的錢,真是太好了。想到這裏,她擡頭看了眼兒子兒媳。兩人雖是臉色淡淡的,可也能看出眼裏的喜氣。隻是羅亦英不知道,這個時侯他們能這樣對待老太太,将來她自己老了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得到同樣的對待。到了那個時侯,她還會不會這樣高興呢。
曾玉已經跟邢明宇說清楚這個問題了,邢明宇今天一看形勢也是明白老太太要是跟着這家人住也落不了什麽好,怎麽說自己兩個孩子也是老太太幫着看大的,大舅子又給了錢,他自是沒啥好說的。他氣定神閑地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等着曾玉将東西清理好帶走。
屋裏難得的安靜了下來,曾老太太是氣得說不出話來了,而羅亦英幾個生怕自己多說了一個字就會讓這樣的好事跟長了翅膀一般飛走。好在沒多久,曾玉和刑燕抱了兩個包袱出來,都是老太太的衣服,連被窩鋪蓋也沒要。羅亦英看得高興。還假意留刑家人在家裏吃飯。
曾玉看不得嫂子的假樣子,闆着臉說自家有飯,這就馬上回去。羅亦英心裏撇嘴。你不吃正好還省了一頓。曾玉把包袱遞給了邢明宇和刑傑,自己和刑燕兩個扶着老太太先出去了。曾家的衆人也隻是默默地将幾人送到小院門口就回去了,曾玉知道他們回去以後肯定會歡呼慶祝的,她真心地替自己、哥哥和媽媽不值,這麽些年就養了這些白眼狼。
這些人裏面曾慶梅覺得事不關己高高挂起,她并不覺得自己媽和弟弟有什麽做得不對的。隻有曾慶蘭心裏還是很不忍的,隻是她最小,家裏哪個又聽她的。就是當年自己還沒出嫁的時候,就受了劉明憲不知道多少的擠兌,要不是她還能嫁出去。她覺得自己會被劉明憲逼死。看着爸爸剛剛過世,大姑說接了奶奶去住,居然沒有一個人挽留。她覺得自己心寒得不得了,怎麽說奶奶爲了這個家操勞了一輩子,最後的結果就是掃地出門。
刑家的人難得地花了錢坐了個面的回去了,這也是邢明宇見老太太小腳不好走路才提出的。曾玉難得看到這樣體貼的邢明宇,坐到面的上的時候,她感激地沖着邢明宇點點頭。反倒是邢明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他沒覺得自己做了什麽值得讓曾玉感激的事情。
沒過多久,江銀荷領着林初夏過來刑家這邊看曾老太太。她又拿了一大堆的禮物來,讓曾玉有些生氣,她覺得自己怎麽也還不清好友的這份情了。還是江銀荷安慰道:“你這人就有些俗了,怎麽友情是用這些東西衡量的嗎?”曾玉這才勉強收下。
曾老太太看着江銀荷送的東西,卻是想起江銀荷第一次送的東西,自己都舍不得用都給了曾迪。可是如今兒子屍骨未寒,女兒剛一提這個要接自己養老,那邊就忙不疊地将自己送了出來,連一毛錢的生活費都不出,心裏一陣陣地如刀絞一般地難受。
江銀荷見曾老太太難受的樣子,以爲她又想起去世的兒子,忙叫了林初夏一起來給曾老太太逗悶子。曾老太太讓他們幾個說的笑話逗樂了,一屋子的人這才算是放下心來。
林初夏卻是覺得這樣更好,明着說出來,還能看清楚曾家那些人的嘴臉。不然的話,像前世那樣實際還是曾玉這裏養老太太的老,那邊還覺得包袱沒放幹淨,整日裏就想着如何能徹底将老太太這個包袱丢遠一些。羅亦英覺得老太太走了,她的好日子才會來,等着吧,她的好日子也确實不遠了。劉明憲那種人,不将自家婆婆賣個好價錢是不會罷休的。
沒過兩個月,羅亦英改嫁的消息傳了來,曾老太太氣了個倒仰。兒子去世半年都沒有,兒媳婦居然就改嫁了。後來,曾慶蘭來刑家看老太太,才将事情的始末一一說了個清楚。原來是劉明憲托人找了個離休的師長,這是個死了老婆的鳏夫,家裏四室兩廳的房子,雖是有四個孩子,可都已經成家立業沒在家裏住。羅亦英隻要嫁進去,就能兩個人住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還有保姆服侍。倒是可以說,劉明憲将羅亦英的生活檔次一下子提高了十級不止。
而且最最重要的,老頭子比羅亦英要大十多歲,如果老頭子去世了,那房子裏不就隻剩下羅亦英一人。到時候,自己一家子打着照顧羅亦英的旗号,不就也能住進這一百五十平米的大房子裏面了。劉明憲的算盤珠子撥得噼裏啪啦的,曾慶強都誇她事情辦得好。
這些事情還是刑傑一點點跟林初夏說的,林初夏歪着頭一想,這個倒是跟前世能合上。隻是刑家沒有借房子給曾慶強,這個事情讓自己及時阻止了,不然曾玉心裏會更難受。
曾玉自從知道了那件事以後,心裏一陣慶幸,要不是那時候林初夏說了那麽個故事,自己說不好就會把小房借給曾慶強。那麽能不能要得回來,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想到這裏,她覺得哥哥給的這個錢還是不能就這樣平白放着,還是聽林初夏的再買一間小房吧!
多年後,曾玉特别感激自己當時的突發奇想,也特别感激林初夏。她在西單買了一間二十多平米的小房,後來拆遷的時候居然補了二百多萬。當然這是後話了。那個時侯,曾玉買的小房差不多遍及京城最繁華的街道胡同,她後來也因此過上了吃瓦片的房蟲生活。
到了十月,林立冬從南邊回來了,這一次他足足去了三個月。楊淑萍看到林立冬被曬得黑黑的,又瘦了不少,心裏不知道多心疼。就是林念都不認得他了,足足看了他兩分鍾才撲進他懷裏喊爸爸。江銀荷更是直接上來就用眼淚淹林立冬,差不多将他淹了個半死才罷休。
林初夏看着一家子那哭哭啼啼的場面,也有些扛不住,跟着江銀荷哭了起來。林立冬忙将妹妹也摟進懷裏,一邊用大手擦着她怎麽擦也擦不完的眼淚,一邊安慰道:“哎,都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怎麽也跟念念一樣撒貓尿啊!”林初夏看着對面眼淚就要淹成河的江銀荷,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哥哥,你這膽子越來越大了,居然說媽媽撒貓尿。”
林立冬這才想起自家喜歡哭的媽來,扭頭一看,江銀荷已經氣呼呼地舉起手掌要拍林初夏了。林立冬忙攔住她:“媽,是我不對,您就不要怪到妹妹那裏了。”有了這個打岔,家裏的氣氛頓時從沉重轉爲了輕松。
江銀荷忙領着尚大嫂去廚房裏忙活,統統做林立冬喜歡吃的菜。楊淑萍則收拾出換洗的衣服來,将林立冬送進了浴室。林初夏隻好領着林念去做作業,省得等會林立冬想起這茬來,非要檢查林念的作業就麻煩了。林念這孩子繼承了他爸爸的頑皮,人雖然聰明,卻是經常有意無意地忘記做作業,讓林初夏很是頭疼。楊淑萍卻是經常用林初夏來做正面宣傳,導緻現在林念看見林初夏都有些不喜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