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還是一如往常一般熱情地将他們請了進去,這時的刑家跟普通的家庭一樣,也是那些特别具有七十年代氣息的家具。屋裏還是有些亂,果然還是如前世那樣,曾玉就是不愛收拾家裏衛生的。每天估計還是就管了家裏幾張嘴的吃喝,也不讓大家幫忙幹活,總是一個人埋頭苦幹,就是一老黃牛的性格。
正想着呢,刑傑和刑燕從裏屋出來了,還攙着一個瘦小的小腳老太太。林初夏這才猛然想起,這個是曾玉的媽媽呢,也就是刑傑的姥姥。還好,還好,最難纏的公公邢明宇沒在家!這老太太是曾玉上班去了後跟家看着刑傑和刑燕長大的。不過等林初夏嫁過來的時候,老太太已經過世了,隻是從婆婆和刑傑的口中得知老太太的情況而已。
老太太三十歲上下就守了寡,生有一子一女,曾玉是老二,老大是個兒子即刑傑的舅舅曾國。曾國比曾玉大六歲,結婚也結得早。用曾玉的話,十六歲結婚,也就二十就生了三個孩子,就不再生了。曾玉爲了能多補貼娘家結婚很晚,二十九歲才結婚,三十生了刑傑,三十三歲又生了刑燕,這在那個時代算是非常晚婚晚育了。
曾玉也就比曾國的大女兒曾慶梅大上十一歲,比他最小的女兒曾慶蘭大十五歲。所以曾玉的晚婚晚育直接導緻了刑傑和刑燕兩人比曾國家的三個孩子小了太多,都不像是一個輩分的。老大比刑傑大十九歲,就是最小的曾慶蘭也比刑傑要大十五歲。
曾國的老婆羅亦英跟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還是很算有緣分的。由于頂梁柱姥爺去世得早,家裏孩子又多,碰到有招去新疆工作的,羅亦英就讓曾國去報名了,以爲這樣能多弄幾個錢回來,家裏就剩下一堆老弱婦孺。結果是連戶口都調到新疆了,錢沒掙幾個回來,病倒是落了一身。最後想回北京了,因爲是自願去的新疆,戶口還回不來了了。七幾年要是沒有戶口,就等于沒有糧食,沒有一個成人的糧食定量,大家就得勻着來,這樣的結果就是大家都吃不飽。跟現在的朝鮮差不多,大家都處于慢性饑餓中。
曾玉跟刑宇明結婚的時候也說好了要養娘家,每個月從曾玉的工資裏拿出十五元給娘家用來養家,多虧邢明宇的工資高,還能支撐起來。後來生了孩子就把老太太給接到他們這邊生活,加上曾國回北京,家裏更加困難。每個月除了那十五元曾玉又再多給十元。那個時侯的二十五元相當于普通人一個月的工資啊。這樣補貼娘家,換了是二十年後的人也不會高興的。其實說起來,邢明宇雖然嘴不好,但是爲人還算是心地善良。
刑傑看見林初夏,自己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對這個小姑娘有種特别熟悉親切的感覺,眼睛一亮:“小妹妹,你怎麽來啦!”“小哥哥,我和我哥哥來看你來了。我們過幾天就要回去了,那天撞着你,我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哥哥說再帶我來看看你,也代表我們家表示一下歉意。”林初夏笑眯眯地對着刑傑回答道。刑傑又趕忙介紹小腳老太太是自己的姥姥,林初夏和林立冬又上前跟老太太寒暄了幾句。林初夏趁機介紹了一下自己和哥哥的名字,又假模假樣地問了他們的名字,還确定了以後怎樣互相叫人的稱呼。
正說話間,曾玉從裏屋端了幾個盤子出來,叫大家一起吃,林初夏一看有瓜子、花生、酥糖什麽的。兄妹倆是來道歉的,沒想到倒是得到如此隆重的招待,都覺得不太好意思了。
曾玉見兩人不好意思自己拿東西,就把酥糖剝開糖紙硬塞到林初夏和林立冬的手裏:“大媽這還真沒啥好吃的,你們是運氣好,正趕上過年,平時來可是啥都沒有呢。都别客氣啊!你這小妮子啊,上次都跟你說了,沒事的,你還帶着你哥哥過來道歉,你讓你大媽也難做!行了,大媽這回鄭重地說一句啊,你可得聽好了,以後誰再說什麽道歉的話我就跟誰急。不過如果是來我家串串門子嘛,那又另當别論,怎麽樣?”
林初夏當然樂意了,她正愁沒有借口以後能常來找刑傑呢,這下子,以後如果有機會來北京,她說要到他們家來,也不會顯得那麽突兀了。
刑燕跟旁邊看了半天,眼珠子轉了幾轉道:“這個就是撞了哥哥的那個小妹妹啊,你不知道,你把我哥哥撞倒在雪地裏,媽媽新給哥哥做的準備過年穿的棉褲都濕了,變成還沒過年就把新棉褲洗了,後來隻能穿舊棉褲了。”刑傑聽妹妹這麽說,一個勁跟旁邊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說了。可刑燕哪裏聽哥哥的話,三下兩下就跟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出來。
林初夏和林立冬聽了這話頓時覺得非常尴尬,曾玉瞪了刑燕一眼:“你沒看着小妹妹比你哥哥得小一半,我還怕你哥哥五大三粗的把這麽精緻的小姑娘給撞壞了呢。棉褲髒了洗了不就沒事了,那天下雪就是沒人撞說不好你哥還自己摔一跤呢。”
刑傑連連附和說是,老太太也開口說道:“小燕,怎麽對客人的呢,這還是個小妹妹,你當姐姐的應該好好招待才是。”刑燕徑自癟癟嘴,沒再言語了。
林初夏也不管那麽多了,就厚着臉皮管刑傑叫小傑哥哥,管刑燕叫小燕姐姐了。他們則也随着林立冬管林初夏叫小乖,管林立冬叫冬哥。曾玉又問了問林初夏的情況,知道他們從a市過來的,都覺得非常驚訝,大過年的跑這麽遠來北京過年。然後林初夏又介紹了一下自己和哥哥爲什麽來這邊過年,大家這才釋疑,原來這個軍人小夥子是從對越自衛反擊戰回來的,還立了二等功。刑傑的眼睛都變成星星狀,對着林立冬爍爍發光。
林立冬讓大家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正覺得不好意思的時候,隻聽見門外有清脆的女聲響起:“大媽,小傑,小燕,快開門!”林初夏心下一怔,這個聲音肯定是鄭曉紅。
果然,随着刑燕把門打開,鄭曉紅穿着一件紅底起黃色小碎花的棉衣端着一個裝得滿滿的盤子笑呵呵進來了。俗話說紅配黃喜洋洋,别說鄭曉紅穿着這件棉衣倒是非常合過年的氣氛。
隻是,這笑呵呵地神情,在看到林初夏的時候一下子就沒了笑模樣。将手裏的盤子放下,指着林初夏說道:“你怎麽又來了?上次給小傑撞到了,這次還想來撞他啊,有完沒完啊?”林初夏有些尴尬地說道:“這個小姐姐,我今天可是來賠禮道歉的,怎麽會還撞小哥哥呢。再說,我那天回去也渾身疼了兩天呢,這撞人是要成本的,我可不能再做虧本買賣了。”
一番話把大家都逗樂了,曾玉笑着說道:“你這小妮子,說話還挺有意思啊,給你大媽我笑壞了。”“大媽,我是實話實說啦!”林初夏邊看那嘴都要氣歪了的鄭曉紅邊說道。心裏卻是在想,上一輩子也隻看到過照片,接到過她的電話,那時就覺得這個女的不是一般人啊!如今這麽小就這樣厲害,還對她懷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敵意。
刑燕則跑到桌子旁看鄭曉紅拿了什麽過來,一看居然是一盤子的大白兔奶糖,頓時高興地喊起來:“姥姥,你快看紅姐姐給咱們拿什麽過來了,是大白兔奶糖呢。”老太太一聽也非常高興,林初夏記得刑傑說過,他姥姥最喜歡吃這個了。看來鄭曉紅還挺會收買人心的嗎。
林初夏看刑燕和鄭曉紅她們聊得挺起勁,覺得自己也沒必要呆下去了,就給林立冬使了個眼色。林立冬趕緊站起來對曾玉說:“大媽,您家也來客人了,那我們就不打擾了,以後我們再來北京,一定過來看望你們。”
曾玉熱情地攔住他們:“都快到飯點了,還走什麽,也沒啥好吃的,大媽給你們烙餡餅好不好?”林立冬趕忙推辭:“本來就是還要去東風市場買東西,這下子東西沒買都過中午了,實在是不好在您家多坐了,您這邊事也忙,我們就先告辭。”曾玉見兄妹倆去意堅決,也不好再挽留就讓刑傑去送他們。
林初夏聽到心裏非常高興,特别想趁着這個機會能和刑傑以後通信交流,因爲也不知道以後得什麽時候再來北京,很是怕刑傑忘記了自己。
林初夏和林立冬又跟老太太道了别,才轉身出門,刑傑也高興地跟着後面出來了。林初夏偷眼看鄭曉紅也想跟着出來,被刑燕一把拉住說着什麽,她心裏更是踏實了,便擡起頭笑着對刑傑說:“小傑哥哥,以後我能給你寫信嗎?因爲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能再來北京,我要是想跟你聊天了,是不是能給你寫信?”
林立冬跟旁邊看着有些驚訝,不知道妹妹怎麽就跟這家人這麽投緣呢,那家的那個小姑娘好像還對林初夏有些敵意,妹妹會不會熱臉貼人家冷屁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