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到了冬天,習慣了北京家家戶戶都有暖氣的林初夏不淡定了。a市的冬天溫度雖不如北京低,風兒也沒有北京刮得那般凜冽,也很少下雪。但是整個冬天都是陰風細雨的,因爲地處長江以南,家裏都沒有暖氣。到了屋裏就感覺所有的東西都在從自己的體内吸取熱量,陰冷陰冷的,是一種從骨子裏往外滲着冷一般的感覺。到了好不容易有了大晴天,大家都願意跟室外呆着去曬暖洋洋的太陽,因爲室内的溫度明顯比室外低幾度。
自己家還好點,爸爸會弄一個煤爐子,架上木架子,一家人圍坐在木架子旁烤火。就是這樣也不能像北京那樣做到一進屋就能脫去笨重的外套,所以就是做飯的時候,林初夏都是看到江銀荷穿着全套在室外的衣服在廚房裏忙活,隻是帶着袖套和圍裙。
學校裏更沒有這個便利啊,上課的時候手有時都要凍得握不住筆,隻有下課的時候,男生就跑外面追追打打,女生不是踢毽子就是跳皮筋,以此來增加血液循環。就是這樣一到冬天手腳長凍瘡的同學就多了起來,林初夏的前世就是其中有幸的一個。
林初夏記得有年手腳凍瘡長得厲害,可江銀荷還領着她去車間洗澡,也不知是從哪裏撿了個浴缸,浴缸裏滿滿的冒着熱氣的熱水,旁邊還有一爐燒得旺旺火,那時候感覺就是江銀荷根本不是給她洗澡,而是給豬褪毛一般。洗完的結果就是,手上的凍瘡全變成了大水泡,軟乎乎的,就跟手上長了瘊子一般。好在那次沒有留下疤痕,哎呀如今她想起來都冒冷汗啊!
上一世,林初夏是沒有運動細胞的,頂多跳着腳跟旁邊看着大家玩。這一世有每天早晨的跑步基礎,體育成績飛速提高,玩起這些來簡直就是手到擒來。看來這個體育就是沒有天分,也可以通過勤學苦練改變的。
日子很快就到了八零年的最後一天,林初夏和柳菁菁又是一起放學回來。柳菁菁跟林初夏說廠子食堂發過節的菜了,是梅菜蒸扣肉和雜燴。這可是廠裏食堂做得最好的兩道菜,林初夏記得每年過節的時候發這兩個菜,都吃得她意猶未盡。直到多年後,雖然自己不饞肉了還很是懷念那兩道菜,隻是感覺再也吃不到那個味道了。
還是跟院門口和柳菁菁道别,林初夏興奮地往家跑。果然在廚房發現媽媽用兩個搪瓷盆子裝着的梅菜扣肉和雜燴了。從櫥櫃裏拿出一個勺,往雜燴盆裏一撈,果然看到許多圓溜溜的肉丸子。雖說江銀荷沒缺過她的肉菜,可也是每周就買個兩三次的五毛錢的肉,哪裏有這麽多的肉丸子能讓林初夏垂涎不已。哎,自己果然是食肉動物啊。
突然後腦勺挨了一下,回頭一看是江銀荷,她正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拿着勺子的手。林初夏趕忙放下勺子說道:“媽媽,我沒偷吃,就想看看這次肉丸子多不多。”“我也不是怕你偷吃,隻是這種葷菜,涼着可不能吃,吃了就該拉肚子了。”江銀荷語重心長地說道。
林初夏拉過媽媽的手,吐了吐小舌頭:“媽媽,今年雜燴裏面的肉丸子确實不少呢,咱們什麽時候吃啊?”江銀荷拍拍她的手:“嗯,還不錯,今年的雙職工都發的雙份,所以雜燴比往年都要多一些。”“啊,那這麽說梅菜扣肉也有兩份了。太好了!”林初夏興奮了。
“梅菜扣肉沒有兩份,就是分大份和小份了,所以咱們家今年有一大份的梅菜扣肉和雙份的雜燴。你就别着急了,明天中午咱們家就吃,而且還把你舅舅還托人帶來熏臘的野豬肉也一塊兒炖了。”江銀荷笑眯眯地說道。天啦,居然還有這個意外之喜!林初夏在心裏不禁向往起明天的“家宴”來。
在林初夏滴答的口水聲中,終于等到了八一年的元旦“家宴”。江銀荷把廚房裏做好的菜讓林初夏一一端到大屋的飯桌上,林初夏也主動幫着把所有的碗筷都擺好。
林國斌今天難得的在家睡了懶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就是過節的時候他能悠閑一些。因爲技術科不但是研發新農機的部門,更是農機維修中的骨幹。他也喜歡鑽研這些問題,畢竟這些使用中出現的問題有助于改進技術。
等林初夏将爸爸從床上拖起來,一家三口都端坐在飯桌前。她才發現今天的飯桌上好豐盛哦,不光有食堂發的那兩道菜和舅舅給的臘野豬肉,媽媽居然還紅燒了一條大鯉魚。紅燒的大鯉魚上放了切碎的紅綠辣椒以及青蒜,看着就那樣誘人。
江銀荷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大玻璃瓶子,倒出一杯來遞到林國斌手裏。林國斌也糊塗了,這一大瓶子的酒又從哪裏來的。江銀荷嗔了他一眼:“這是銀江托人帶來的,今年我媽給蒸的谷酒。平時不敢給你喝,因爲你這人一喝了白酒就得趕緊找個地方讓你睡覺,不然大家都不得安生。今天過節,廠子裏也沒啥事,就特許你喝上一杯,吃完飯你就上床躺着吧!”
“吃完飯就上床躺着,那不成豬了!”林初夏捂着嘴在旁邊小聲嘟囔着。江銀荷一聲喊:“乖乖,你又跟那胡說什麽?”“沒,沒,啥也沒說。”林初夏趕緊連搖頭帶擺手的。
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吃了一頓午飯,飯後林初夏也幫着媽媽開始收拾衛生。江銀荷會心地笑着說道:“看,當了小學生就不一樣了,會幫媽媽幹家務了。”林初夏回道:“媽媽,等我再長高一些,能夠着竈台了,我還要幫着做飯呢。就是夠不着竈台,我也可以搭個小闆凳,隻是不會用這煤爐子,媽媽要教我用才行。”
江銀荷一聽頓時樂得合不攏嘴來:“好,我把我會的都教給你啊!”林初夏也開心極了,上一輩子媽媽會腌好些泡菜。不過因爲将自己太過嬌養,一直沒舍得教她做家務。最後又是突然罹患重病撒手人寰,這些泡菜手藝就此失傳。如果這一世把媽媽的手藝都學到手,将來和刑傑兩人開餐館不是還有秘密武器了。哎,哎,想得太遠了。
江銀荷收拾完廚房,看林國斌和林初夏兩人靠在窗下的大椅子上正有一搭無一搭地聊着。她從裏屋又給林初夏拿出楚曉雲寫來的第n封信,林初夏一看她的來信又興奮了。将江銀荷拖到她坐的椅子上,她就将就坐在椅子扶手上。
當然還是得請父親大人幫忙念信,雖然說根本不用,不過她還是不想讓父母覺得她有什麽異樣。楚曉雲在信上說了一下自己在學校的情況,和誰又吵架了,還讓林初夏寒假去北京一塊兒幫忙找回場子。最後當然是要林初夏一定要去北京過年,她已經等得着急了。
林初夏有些不好意思地望着自己的爸爸,林國斌卻笑着說道:“怎麽?沒有信心今年的期終考試得第一名了!”林初夏一聽,高興地抓住爸爸的胳膊用不敢置信的語氣說道:“爸爸,隻要我能考第一名,就真的能讓我去北京過年嗎?”林國斌笑着點頭道:“我差點以爲你已經沒有考第一的信心了。爸爸什麽時候說話不算話了,隻要能達到了,就是砸鍋賣鐵也讓你去。”
江銀荷跟旁邊插話:“瞧你說的,至于的嗎?還要砸鍋賣鐵。不過乖乖,去北京的事情偶爾爲之可以,要是年年去,爸爸媽媽可就真要砸鍋賣鐵了。”林初夏高興地跑到媽媽面前,摟住媽媽的脖子一頓猛親:“媽媽,我知道的,不會讓您爲難的。以後我還會幫媽媽掙錢,到時候天天領着媽媽下館子,吃好吃的。”江銀荷和林國斌都相視一笑,爲自己的女兒這麽懂事而高興,不過他們也沒将這事兒放在心上,隻覺得是孩子的一片心而已。
自從林初夏重生回來,一家子從來沒有在外面吃過一頓飯,就是買現成的吃食回來都沒有。那次的早餐還是因爲林立冬回來才買的,平時她的早餐不過是将昨日的剩飯重新炒一炒,最多就是來個雞蛋炒飯。像家鄉那些好吃的早餐,林初夏都沒有機會嘗一嘗。
不過知道家裏經濟情況不好,林初夏也不會像原來的她那樣時時纏着父母給買這個買那個的,一般都是江銀荷給什麽,她就吃什麽,不會提什麽要求。所以林初夏就是要想着幫媽媽掙錢,好改善家裏的生活。讓自己家能成爲第一批富起來的,不說買這個買那個的,起碼能做到讓父母都能想吃肉就能吃肉吧!
定下能去北京過年的事情了,林初夏讓林國斌代筆給楚曉雲寫了回信。大意是今年隻要自己能考第一還是有希望能去北京過年,到時就得叨擾她了。現在的唯一任務就是加油考第一,讓她就等着勝利的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