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小厮把話說完,冷木就直接闖了進去,小厮這才想起來冷木是誰,以前跟着越郡王來過的,忙陪了笑臉,“這邊請。”
然後領着冷木去找連郡王。
連王府人口簡單,就兩個主子,一個王妃,一個連郡王。
王妃住内院,連郡王住在外院,夜深了,都不用驚動王妃。
但是等一行人到連郡王屋門前的時候,正好聽到一個驚悚的聲音傳來,“你,你站住,你别過來!”
守門小厮傻眼了,這好像是郡王爺的聲音。
緊接着一個清越如泉的聲音傳來,“有水真好,我也要洗澡。”
是姑娘的聲音,一群人奔潰了。
冷木擋在最前面,推門的手仿佛千斤重,還是推開了,就聽關淩不滿道,“你别推我啊,我要洗澡,我要告訴爺爺,你不讓我洗澡,嘔……。”
然後,嘩啦一聲,有人掉浴桶裏去了。
不用說,肯定是關淩掉浴桶裏去了,冷木回頭,發現關淩的丫鬟也在,這才稍稍放心了點,“你進去。”
琥珀連連搖頭,結果被冷木推了進去,琥珀硬着頭皮往前走,心裏百轉千回,事到如今,肯定是瞞不住了,姑娘隻能嫁給連郡王了,可是連王府落寞好些年了,恩,落寞了才好,那樣就不敢欺負姑娘了,還能多生兩個孩子,回頭過繼一個給關府,延續血脈……是好事啊……
琥珀想着,就深吸了一口氣,尋着水聲找去,進了偏房,就見到一個俊美男子正在穿衣,一雙眉頭蹙緊,看着在水裏撲騰脫衣服的關淩,臉色又青又紫,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偏關淩在水裏解不開衣服,抱怨的看着他,“你幫我脫!”
琥珀淚奔,三步并兩步走過去,幸好喊的是姑娘,不然連郡王估計要把她打出去了。
琥珀要拉關淩起來,可是關淩就是不起,還弄的她一身水,連郡王側着身子,道,“我去找丫鬟來幫你們。”
落荒而逃。
開門,就見到一群人直勾勾的看着他,爲首的冷木雙手環胸,啧啧的感歎着,“郡王爺不出門則已,一出門驚人啊!”
連郡王呆若木雞。
連王府總管上前道,“郡王爺,您真把關老将軍的孫女帶回府了?”
連郡王帶了個小少爺回來的事,連總管知道,還高興呢,郡王爺總算又多了幾個朋友了,還把人帶回府玩是好事啊,禀告給連王妃,要不是天色晚了,連王妃都要來瞅瞅這個讓自己兒子主動帶回來的小少爺是何許人,打算明天見見,還特地吩咐連總管煮了醒酒湯給關淩喝。
他們哪裏知道,關淩是扒着連郡王不撒手,連郡王沒辦法才把他扶着出了在水一方,又問不出家在哪裏,總不好丢大街上,就帶回府了,誰想就這樣了……
其實,說到底都是葉歸越給了一塊令牌惹的禍。
他與連郡王是好友,就送了塊令牌給他,是等級最高的待遇,與定遠侯的是一個級别的,進酒樓,直接去後院,關淩那會兒就走在他後頭,不長眼的小厮以爲兩人是一夥的,就一并請了進去,偏關淩傻乎乎的不知道,還覺得很得意,看吧,我的面子多大……
兩人你不認得我,我也不認得你,就上了一個涼亭。
連郡王點過菜後,就讓關淩點,兩人這才發現不對勁,拼桌好像不是這麽拼的,“這頓飯誰付錢?”
“不用付錢,憑此令牌,每月可以在在水一旁免費吃十頓飯。”
關淩咯咯的笑着,“想不到這令牌這麽好用呢,認得知晚姐姐就是好,那我再來一壇子酒。”
然後就問連郡王與知晚什麽關系,連郡王以爲她的令牌也是能在這裏免費吃的,算是有緣,便道,“越郡王是我朋友。”
“越郡王妃是我朋友,我叫淩關,你呢?”
“我叫葉聽。”
然後就聊起來了,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關淩在說話,連郡王本來話就少,可是架不住關淩的豪邁啊,一杯接一杯的倒酒,可惜自己酒量還不怎麽樣,這不就喝醉了。
連郡王要走,關淩就跟着,最後不勝酒力,直接趴他背上了,走不動了,你背我。
連郡王是想把她送回家的,可是問不出來家在哪裏,又不好找知晚問,還不如帶回家,等酒醒了,誰想回來,關淩吐了自己一身,他要幫她脫衣服,才發現她穿着肚兜!
正好這時,小厮來說洗澡水準備好了,他就直接逃到浴桶裏去了,然後就……
一頓飯吃出來的大烏龍。
動靜鬧得這麽大,就算不想驚動連王妃,可下人哪個有膽量随便拿主意,還是得趕緊去找連王妃出來主持大局啊!
彼時,連王妃正坐在小榻上對着燭火繡針線,一旁小杌子上坐着的是貼身媽媽,正猶豫的開口,“王妃,郡王爺年紀也不小了,便是連王府落寞了,郡王爺的婚事也要放在心上啊,越郡王比咱們郡王爺大不了多少,如今已經是兒女雙全了,老奴瞧着心裏都不落忍啊,那高門望族的女兒咱不奢望,小家碧玉中挑個模樣才情都上乘的,好歹把咱們連王府的血脈延續……。”
連王妃擡起眼眸,看了眼蕭條空檔的屋子,這些年若不是有鎮南王護着,還不知道會過成什麽樣子,她這個做娘的,比誰都希望早點把兒媳婦娶進門,早日給她添兩個孫兒,也好讓這偌大個連王府有些人氣,她凄苦了半輩子,也想含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可誰願意把女兒嫁進來,便是她的娘家都……
連王妃想着眼眶就紅了,她還有娘家嗎,從王爺死後,娘家怕受牽連,與她機會斷絕了關系,她幾次想求好,哪怕給聽兒娶個娘家嫡庶女,竟然用個木讷寡言,大字都不識兩個的庶女打發她,那是在用刀子剜她的心啊!
這些年,連王妃的眼淚早就流幹了,眼眶紅着,也沒有淚珠,卻叫萬媽媽心疼的心都揪了起來,同樣是郡王爺,越郡王萬千寵愛于一身,公主郡主,大越朝貴女,隻要他想娶就沒有娶不到的,她家郡王爺卻連門親事都說不到,王妃也曾遞帖子出去,那些貴夫人不是裝病就是有約……
當年,王妃懷着郡王爺的時候,那些貴夫人隔三差五的就上門陪王妃說話,恨不得早早的就與郡王爺定了娃娃親,再看如今,真是世态炎涼。
萬媽媽去倒了杯茶來給王妃,王妃還沒接上手,那邊一個小丫鬟急急忙的奔進來,面帶急色,“王妃,不好了,郡王爺把關老将軍的孫女兒扛回了王府,還,還共處一室……。”
丫鬟沒好意思說,鴛鴦浴都洗上了,可就是這樣,王妃也驚的把茶盞掉了下去,好巧不巧的掉在繡簍子裏,把一塊繡好的屏風給染壞了,看的萬媽媽一陣心疼,這可是王妃一個的心血啊……
叫丫鬟把繡簍子收拾好,萬媽媽追着王妃去了外院。
院子裏,守着十幾個小厮,瞅見連王妃過來,沒有絲毫輕慢之色,恭敬的行禮,連王妃神色溫和,輕點了下頭,“到底怎麽回事?”
連郡王的貼身小厮阿半縮着脖子道,“昨兒越郡王派人給郡王爺送了在水一方的牌子來,奴才勸了好半天,郡王爺才去在水一方玩,沒許奴才跟着,誰想回來的時候,帶回了個小少爺,那小少爺是關老将軍的孫女假扮的,方才,她,她還跑郡王爺的浴桶裏去了……。”
小厮想着都要哭了,落寞的連王府,走出去連一般的侯府都比不上,何況是手握兵權的關老将軍,關老将軍膝下就一個孤孫女,便是掌握了大越朝大半的兵權,皇上也不會忌憚他,何況他還是鎮南王和西大将軍的師父,京都有多少人想求娶關姑娘,再怎麽輪也輪不到郡王爺啊,可是現在,關姑娘的清白名聲算是毀在了郡王爺手裏,就算到時候不得不嫁給郡王爺,隻怕關老将軍知道了,郡王爺也會少兩層皮啊!
連王妃眉頭輕蹙,關老将軍膝下就一女,養在身邊,性子随他在所難免,可打扮成男兒去在水一方玩,還遇到聽兒,王妃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要是尋常大家閨秀,她該罵一聲不守規矩了,可關姑娘無父無母,爺爺又是豪邁将軍,情有可原。
連王妃眼睛掃了一圈,沒見到連郡王,便問,“郡王爺人呢?”
阿半指了指那邊的涼亭子,王妃轉身望去,就見夜色下,葉聽落寞消瘦的背影,心口一窒,擡步過去,萬媽媽則進屋幫琥珀。
連郡王坐在那裏,俊美的臉龐上寫滿了郁悶,那麽一個豪邁的人,喝起酒來還嫌棄他的杯子小了,要換大杯來的少年,怎麽搖身一變就成了個姑娘?
連王妃坐到他的對面,沒有錯過他臉上那一抹慌亂之色,臉頰和耳根全紅了,連王妃無奈,她這兒子打小就遠離女色,連近身伺候的丫鬟都沒有一個,這些年因爲說親難,她怕往他身邊塞通房,回頭說親更難,以至于讓他連女扮男裝都分不出來。
連王妃輕歎道,“事情已經發生了,是男子漢就該承擔起來,關老将軍那兒,等他回來,母妃請鎮南王去求情。”
事已至此,也别無他法了。
琉華公主府,霁甯郡主在屋子裏來來回回的走,幾次差丫鬟去門口看,丫鬟急急忙的奔進來,“郡主,有消息了,關姑娘真的在連王府。”
琉華公主坐在首座上,頭疼的撐着腦袋,一臉苦色,“怎麽就跑連王府去了呢?”
丫鬟面色古怪的上前,挨着琉華公主耳邊,嘀咕了兩句,琉華公主臉色大變,驚的從羅漢塌上站了起來,這回來來回回走的換成她了,一屋子丫鬟面面相觑,郡主和公主真的是母女兩個,一着急就喜歡來來回回走。
霁甯郡主嘟着嘴,狠狠的瞪了那丫鬟一眼,有什麽話不能告訴她的,正要問呢,就聽琉華公主道,“備轎,我要進宮!”
霁甯郡主一驚,“母妃,這個時辰進宮,皇上早就睡下了,到底出了什麽事?”
琉華公主沒有理會霁甯郡主,她借了京畿衛,又是因爲關淩丢了的事,她要不處理好了,隻怕夜不能寐,最近幾天,聽徐公公說,皇上夜以繼日的處理公文,這個時候應該還在禦書房,而且今兒她進宮,皇上還問過她,這些年她可與連王妃還有往來……皇兄真是金口玉言,這回不往來都不成了。
琉華公主匆匆忙趕進宮,直奔禦書房,倒把文遠帝吓了一跳,“皇妹這個時辰來,關老将軍的孫女兒還沒尋到?”
琉華公主差點沒哭出來,“皇兄,皇妹這回如何跟關老将軍交代,關姑娘偷偷溜去在水一方北苑玩,遇到了連郡王,兩人把酒言歡,關姑娘喝醉了,連郡王就把她帶回了連王府,皇妹一時心急,出動了京畿衛尋人,又一大群人直奔連王府,連王府要是有姑娘倒還好說,連王妃常年不出門,關姑娘一個姑娘家被連郡王帶回家,閨譽受損,叫她往後如何做人,關老将軍才出征沒幾天,皇妹就沒照看好關姑娘,皇妹現在連以死謝罪都心都有了……。”
徐公公站在那裏,早傻眼了,呆呆的望着文遠帝,出了這事,不娶不嫁成麽,當初郡王爺不過是在大街上摸了幾個姑娘的臉,那些大臣都逼的他娶人家啊!
文遠帝坐在那裏,好整以暇的喝着茶,不見一絲焦急之情,徐公公看了兩眼,焦急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來,今兒早上,皇上還把少年時,連王送他的佩劍拿出來把玩了下,可見是原諒了他,連郡王和王妃這些年過的苦,難保皇上沒有彌補之心,隻是拉不下那個臉面,畢竟當年先皇後一案還沒有平反,如今出了這事,皇上倒是可以借着彌補關姑娘,好好提拔下連郡王,好讓連王一脈不至于一直落寞下去。
這般想着,就聽文遠帝道,“皇妹起來吧,關姑娘打小随着關老将軍在邊關長大,性子自是與一般大家閨秀不同,老将軍叫你代爲照顧她,又不是要你不許她出門,事情既然出了,想辦法解決也就是了,關老将軍要你幫他挑個滿意的孫婿,有何條件沒有?”
琉華公主是文遠帝的胞妹,對自己的親皇兄,她還是了解的,一看他的神情,沒有勃然大怒,就好辦了,忙回道,“關老将軍要求孫女婿,文武雙全,容貌俊朗,爲人上進,性子溫和,親家公親家母不能難相處,最好是每年能準許關姑娘回去陪他一兩個月,還有關姑娘若是生兩三個孩子,準許他抱養一個,好延續關府血脈,若是願意做上門女婿自然是最好不過了,不過他不強求。”
徐公公一聽,忙笑道,“奴婢對連郡王也略知一二,文武雙全這個越郡王最清楚,容貌俊朗,爲人上進,性子溫和自是不用說,連王妃性子溫和,二十年前就知道了,奴才還記得幾年前王爺還曾經誇贊過連郡王,說他有乃父之風,關老将軍當年可是很欣賞連王,想必也喜歡連郡王,事情既然出了,不如就成全這對有緣人?”
文遠帝有些愣神,連郡王長的像連王?自打那事出了之後,連王府已經有十八年沒有進過宮了吧,“朕還記得連王妃是太後的親侄女是不是?”
徐公公連連點頭,歎道,“是太後的親侄女。”
這一聲歎息不爲别的,太後寡情,這麽多年都不曾護佑過這個侄女,也不曾召見過她,明面上說是估計皇上的顔面,可做姑母的召見侄女,誰還能挑什麽錯,再說了,連王妃也是可憐人,不過連王妃這人也妙,太後過壽,她也不來祝賀,好像沒關系似地。
琉華公主有些出神,差點把這茬給忘記了,皇兄一直打壓太後,不許相王手裏握着兵權,若是和連王府結親的話,難保連郡王不記恨皇上,借着關老将軍的手謀劃些什麽,就聽文遠帝道,“關府爲我大越立下赫赫戰功,朕幾次想給老将軍封侯,他都以膝下無人繼承回絕了,這回朕便給關姑娘賜婚,她與連郡王生下的第一個兒子入關府宗祠,賜關内侯!”
琉華公主徹底怔住了,之前知晚的孩子封王,好歹也出生了,這會兒親事都沒成,就先封侯了?
皇上是真的打算扶持連王府了,不管那孩子是姓葉還是姓關,總是連王府的血脈,比起一個閑散王爺,手握兵權的侯爺更有體面,關老将軍就算年紀大了,可身子健朗,再活一二十年不在話下。
很快,就有官員代替文遠帝拟好聖旨,過目了兩眼後,蓋上玉玺,交給了徐公公,琉華公主又是一怔,忙道,“皇兄,這親事是盡早辦,還是等關老将軍回來再辦?”
文遠帝大笑,“盡早辦吧,關老将軍與鎮南王同在邊關,派個人去傳個信就成了,有鎮南王幫着說情,關老将軍對這門親事會滿意的。”
說完,又看了徐公公一眼,“關老将軍替朕常年鎮守邊關,内院也沒人打點,賞賜良田八百畝,黃金百兩,再去庫房挑十台嫁妝送去。”
徐公公頗有些爲難的道,“皇上,關姑娘如今住在公主府,奴才大張旗鼓的去宣旨,不知道的還以爲是賜婚霁甯郡主呢,賜婚後,就該着手備嫁了,關姑娘總不能從公主府出嫁吧?”
琉華公主笑道,“這個好辦,明兒她也酒醒了,我一早就派人送她回關府,這回拼着得罪關老将軍,我也要把關姑娘拘在關府裏。”
琉華公主帶着這個消息回府,彼時關淩已經回來了。
關府下人,丫鬟婆子跪了一地,替關淩給琉華公主請罪,琉華公主笑道,“起來吧,這事我沒法替關姑娘拿主意,是皇上拿的主意。”
關淩的貼身丫鬟珠兒擡眸看了琉華公主一眼,心裏有些歎息,皇上賜婚了,姑娘這回真的要出嫁了,也好,省的老将軍爲姑娘的親事發愁,就聽琉華公主把她和關淩的貼身媽媽叫上前,“關府現在都是誰在打點?”
珠兒忙回道,“外院是關總管在打點,内院就姑娘一個主子,每月撥二百兩銀子給姑娘,随姑娘倒騰。”
老将軍不愛花花草草,沒有女眷,最多招待一些姑娘,去姑娘的院子裏就可以了,可以說除了姑娘的院子,等閑都見不到幾盆花,開銷就小了,打點起來一點都不費事。
琉華公主不想插手關府的家務事,可事情到這份上,怎麽也要關淩嫁的體面才行,有皇上發話,欽天監絕對會挑個又快又大吉大利的日子,怎麽也要在關老将軍凱旋回來就見到他的寶貝曾孫才是啊,這才是皇上送給關老将軍的大禮,沒有什麽比家族傳承更重要的了。
其實關老将軍也曾過繼過孫兒,可惜帶上戰場,就慫樣一個,全無半點關老将軍的霸氣,就連關淩都比不上,關老将軍一生氣,就直接叫人把那孫兒送回去了,甯願給關淩招贅都成,隻是在京都尋覓了兩個月,誰舍得下臉面把兒子送來招贅啊,舍得的,老将軍看不上,關淩也看不上,就這麽一個寶貝孫女,關老将軍可舍不得她受半點兒委屈。
這不才退而求其次,這也是皇上數次給他封侯,老将軍都不要的緣故,他怕有人動歪心思,連僅有的一個孫女都保不住,不然有親朋,怎麽也輪不到琉華公主來照顧關淩啊!
琉華公主笑道,“皇上賜婚,這親事的規格就不能差了,老将軍又隻有關姑娘一個孫女兒,斷不會委屈了她去,老将軍讓我幫姑娘挑夫婿,這陪嫁都準備好的吧?”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