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走了兩圈後,正打算回屋呢,外面一個小丫鬟急急忙奔進來,喘氣道,“四姑娘,貴妃娘娘召您進宮說話。”
知晚滿目錯愕,以爲自己聽錯了,貴妃召見她,有沒有搞錯啊,她不認識貴妃啊!
見知晚錯愣,小丫鬟還以爲自己沒說清楚,又加了一句,“馬車在侯府門前候着,太太說時辰不早了,讓你早些去,衣裳就不用換了。”
知晚還能說什麽,瞅了瞅身上的衣裳,交代了姚媽媽兩句,帶着白芍進宮了,姚媽媽怕茯苓說話做事少了分寸,不許她跟着去,白芍要穩重些,至少她能管住自己的嘴,不會依着自己的性子說話,茯苓就做不到,茯苓撅着嘴生氣,她都沒進過宮呢,她也曾幻想過有朝一日能跟着姑娘進宮瞅瞅皇宮的富麗堂皇,現在有機會了,娘卻不許她去,茯苓委屈的眼睛泛紅,姚媽媽瞪了她一眼,“你當皇宮是什麽好地方呢,随便說錯一句話,小命就得交代在裏面了,你要是有白芍的穩重。娘會不許你去?”
茯苓撅着腮幫子,頂撞道,“不去就不去,等姑娘成了郡王妃。有的是時候進宮,總有白芍辦事不在的時候……。”
姚媽媽氣的臉一青,“那時候還有柏香和竹香!”
“……娘!”茯苓這回是真跺腳了,茯苓這丫鬟沒什麽心計,但是好面子啊,她自诩是知晚身邊最貼身的大丫鬟,白芍還要靠後一大截的,結果在自己個的親娘心中,她連二等丫鬟都比不上,尤其是院子裏一群丫鬟婆子瞅着她。直捂嘴笑,茯苓恨不得拿了鏟子挖地洞了。
茯苓抹着眼淚就跑出了門,柏香要出去追她,姚媽媽攔住了她,“别追。她午飯還沒吃,一會兒就得回來了。”
柏香滞住腳步,聽到有腳步聲傳來,回頭看,可不正是茯苓麽,一路奔進來,直奔廚房。柏香一張臉紅的啊,肩膀差點抖沒了,知女莫若母啊!
茯苓心裏氣啊,她是打算跑的,可是才出院門,肚子就咕噜噜的叫了。她這人什麽都能挨,挨罵也行,就是不能挨餓,這不想着等吃飽了,就跑出去。再不回來了,最好把積蓄的銀子也帶上,姚媽媽瞧得直搖頭,她這女兒到底有沒有長進的可能啊,這樣子進了鎮南王府,又是姑娘的貼身大丫鬟,不給姑娘丢人才怪了,姚媽媽想茯苓沒兩個月就十五了,也到了該出嫁的年紀了,回頭找姑娘求個恩典,把茯苓許人了算了,隻是最近趙和那小子回上陽村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來,女婿人選,目前姚媽媽可就認他一個了。
姚媽媽望了院門口一眼,手緊緊的握了一下,不知道貴妃找姑娘有什麽事,要說姑娘與皇宮那可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倒是越郡王,把宮裏的後妃們得罪了個幹淨,也不知道姑娘進宮是不是與越郡王有些關系,不過要說擔心的眼皮跳,那倒沒有,怎麽說知晚現在也是越郡王親自下聘的越郡王妃,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後妃也不敢把知晚怎麽着,再說了,檀香院内,還有越郡王的暗衛在,知晚被傳召進宮的事,瞞不過他的。
知晚先是去了松香院一趟,聽了趙氏和錢氏的一通訓誡,她們怕知晚攀上越郡王,與皇宮後妃們說話也如越郡王一樣,肯定會得罪人的,就怕人家遷怒侯府,知晚翻着白眼,她也怕惹事好麽,要是可以拒絕,她壓根就不想進宮的好麽!
侯府門前,一兩寬敞氣派的馬車等候在那裏,幾個小公公等候在那裏,頗有些不耐煩,見了知晚,先是上下一通掃視,眸底有些詫異,模樣倒是标志,瞧着性情也像是溫和的,怎麽就傳聞那麽的不堪呢,連越郡王都能鎮壓住,不過小公公在皇宮裏待久了,知道不能以貌取人,後宮裏那些妃嫔那個不标志,在皇上面前小鳥依人,弱不禁風的,可是皇上一走,那巴掌扇起來,能讓人轉好幾個圈,面色猙獰的能吓的人腿軟,四姑娘十有八九就是這樣的人了,小公公身子一激靈,忙端了椅子來,扶着知晚上馬車,那恭謹的态度和之前随意的打量,絕對是天壤之别,叫知晚摸不着頭腦。
馬車很寬敞,裏面裝飾的也很奢華,有小幾,小幾裏有用炭火溫着的茶水,還有糕點果子,軟着靠着很舒服,而且馬車駕的很平穩,沒有之前坐馬車那種颠簸感,知晚掀了車簾往外瞧,一會兒後,正要放下車簾子,忽然眉頭一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來,她還真是孝順,竟然叫銀钏偷偷找了丫鬟進府,知晚輕輕一笑,放下車簾子,昨兒柳姨娘和蘭姨娘旁敲側擊,要她找大夫給梅姨娘治病,她就知道錢氏等着她犯錯,秦知姝被罰禁足,還敢如此違逆侯爺的話,身爲内院的女主子,錢氏會輕易放過她?
知晚靠着車身小憩,她有午睡的習慣,準備溜達過後,繡幾針嫁衣,就小憩一會兒,沒想到會被召進宮,也不知道是什麽事,來的毫無征兆,她連猜都猜不出來,不會是因爲葉歸越打劫了皇宮國庫,亦或是禦花園,讓她約束着點葉歸越吧,貴妃要是真提這樣的要求,也算是下旨了,她要是不應會怎麽樣呢?
知晚輕蹙眉頭,聳肩歎息,即将有個不省心的夫君。真的很不省心啊,人家大家閨秀定親了,都安安分分的在屋子裏繡嫁衣,想出門都出不了。她倒好,不想出門,偏偏要她出門。
馬車行了半個時辰才到宮門口,一路進皇宮,到指定的地方停下,掀了馬車,知晚瞅着皇宮,果然金碧輝煌,大氣磅礴,卻不是雅緻清幽。九曲回廊,假山流水,奇珍異卉,好吧,知晚眼睛就盯着那奇珍異卉了。眼睛四下瞄了兩眼,腹诽的想,也不知道葉歸越的暗衛能不能跟進宮,她想要什麽珍稀的花卉,多瞄兩眼,算作記号,回頭一并給她送到小院去行麽?
幸好葉歸越不在。不然真的也要吐血了,因爲知晚什麽花都瞄兩眼,就連假山都不放過啊……
知晚一路走着瞧着,東張西望的樣子頗讓小公公瞧不上,到底是庶出的啊,沒見過什麽世面。尋常大家閨秀就算頭一次進宮,對皇宮好奇,也不會這樣東張西望的,好歹顧忌點身份啊,公公在心裏嘀咕。忽然瞧見前面有個小公公倒着身子走,模樣更加的猥瑣,不由的一氣,呵斥道,“亂瞧什麽,沖撞了貴人,你擔待的……起,起的……。”
猥瑣的小公公被罵了一跳,回頭盯着罵人的公公,那公公嗓子當即就啞巴了,“九,九……。”
猥瑣的小公公眼珠子一瞪,“九,九什麽九,九你個大頭鬼啊,你要敢吭一句,本皇子剜你眼珠,剁你雙腳,埋你漚花肥……。”
正說着呢,遠處有小公公扯着嗓子喊,“九皇子,九皇子……。”
猥瑣的小公公有些洩氣,撓着額頭,眼珠子忽然一亮,指着小公公道,“給本皇子使出吃奶的勁跑!立刻馬上!”
小公公怔怔的,皇子有吩咐他不敢不照做,可是他的任務是領着定遠侯府四姑娘去見貴妃娘娘啊,九皇子怒道,“本皇子帶她去綴霞宮!”
小公公還能說什麽呢,趕緊聽吩咐跑啊,九皇子咧嘴一笑,捏着鼻子道,“九皇子在哪兒!”
知晚,“……。”
皇宮奇葩多,才進來,她就遇上了一個?還是個八九歲大的孩子?有沒有搞錯啊,那公公身高體型都與你不同的好麽,竟然還有一群傻乎乎的公公追了過去,知晚無語望天。
九皇子回頭瞅着知晚,見知晚翻白眼,小眉頭就皺緊了,“你那什麽表情?你敢鄙視皇宮?”
知晚扯了下嘴角,“不敢。”
九皇子白了她一眼,她這還叫不敢啊,算了,他想溜出宮玩去,懶的與她計較,“綴霞宮知道在哪裏吧?”
知晚搖頭,九皇子一臉笨蛋的表情看着知晚,頗不耐煩的指路給知晚看,“從這裏往前走,左拐,盡頭處右拐,再往前走後,左拐,然後一直往前走,你就會看到綴霞宮三個大字了,聽清楚了吧,本皇子還有急事,先走了。”
說完,四下瞄瞄,知晚無語的問道,“要是我走錯路了,犯了錯,責任算我的還是小公公九皇子你的?”
“……當然算你的!本皇子已經指過路了,你沒長耳朵啊?!”九皇子暴跳如雷。
“可你跟之前的公公說是領我去的,轉過臉就改了口,小盆友,人不信不立,懂麽?”知晚瞥着九皇子道,這小破孩,不知道姐方向感很差嗎,這裏又是皇宮,出了事會很麻煩的。
“……本皇子那是敷衍,敷衍你懂麽?!”九皇子臉紅怒道。
“不懂,怎麽寫啊?”
“……。”
九皇子無語了,這女人長耳朵了沒有,明知道他是九皇子,還敢這麽跟他說話,方才忘記問她是誰了,這麽嚣張,九皇子叉腰怒視知晚,“你是誰?”
知晚扶了下額頭,白芍就福身道,“我家姑娘是定遠侯府四姑娘,未來的越郡王妃。”
九皇子,“……。”
九皇子默默的退後兩步,重新打量知晚,她就是大名響遍皇宮,卻沒人見過的定遠侯府四姑娘,怎麽跟畫像上長的天差地别啊,不過有一點敢肯定,這女人膽子忒大了,敢要他一個堂堂皇子給她帶路,好吧,不帶路也不行了。萬一真走丢了,越大哥還不得剝他兩層皮啊,萬一再罵到父皇跟前,他肯定一年半載的出不了門了。他說的不是皇宮的大門,是他住的宮門。
九皇子瞥了知晚一眼,轉身帶路了,随口問道,“你爲什麽要扮成那副醜樣子吓唬越大哥啊,還直接把他吓跑了?”
“……我能說那是個意外嗎?”
“……什麽意外?”在大街上扯着嗓子喊夫君吓人還能是意外,他可從來沒聽說過呢。
知晚無語,明明就是意外的好麽,“那日我爹被關進大牢,守門的獄卒拿着畫像等我去接人。說我與畫像模樣不同,非得要我畫了妝才行,我隻能照做了,誰知道半道上正要卸妝呢,越郡王跑了出來。我怕他找我和我爹的麻煩,覺得先發制人,然後就……。”
九皇子,“……。”
你這是先發制人嗎?明明是先發吓人好不好!
九皇子瞥着知晚,“越大哥脾氣不是很好,你那麽吓唬他,他竟然還要娶你。不會是想娶回去報複吧?好像也不對,他想報複你,也不用辛苦娶回去,那他爲什麽要娶你?”
知晚,“……。”
我還想知道他哪裏抽風想娶我呢,外人都覺得不對勁了。何況她還有兩個孩子了,她怎麽就入了他的眼呢?
一路上,九皇子都在問問題,很率真,知晚能回答的都回答。被九皇子渲染了,知晚也問道,“越郡王在皇宮很能惹事,連皇上都敢惹,你是皇上的兒子,按理應該離他遠一點兒的,怎麽一口一個越大哥?”
知晚問着,就發覺白芍再扯她衣袖了,知晚回頭就見白芍朝她搖頭,白芍真的想哭,姑娘怎麽能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呢,誰都知道,皇上有九位皇子,除了身世不清不楚早夭的大皇子,就九皇子一個生母是宮女,是皇上酒後發洩才生下的兒子,因爲母妃地位太低,九皇子沒少受委屈,不過那宮女很早就過世了,皇後不大待見他,後宮裏那些妃嫔各個都妒忌他母妃,一個宮女,一夜承寵也能懷上龍種,能不叫人羨慕妒忌恨嗎,連帶着對九皇子都明譏暗諷的,九皇子以前性子很孤僻,後來不知道怎麽的,傳說好像是被個宮女欺負時,被越郡王撞上了,那時候九皇子才五歲大,越郡王直接把那宮女丢進了荷花池,還當着衆人的面宣布,以後誰敢欺負九皇子,他會剝他兩層皮,除了皇上!
這話說的可是重了,除了皇上之外,包括太後皇後賢妃貴妃,都不許欺負九皇子,太後自持身份肯定不會和九皇子計較,餘下的那些後妃,越郡王是說得出做得到的,所以打那以後,九皇子在皇宮裏就是個小霸王,就連文遠帝也都關注他了,沒辦法,在皇宮裏,就沒一個人能入得了越郡王的眼,唯獨自己的小兒子,難道這小兒子有那麽吸引人的?
知晚沒想到九皇子的身世這樣奇特,古代也不乏宮女誕下龍種的例子,隻是沒想到她會遇到,知晚見九皇子眼神有些黯淡,說話也不那麽熟絡了,知晚歎息一聲,她惹人家不開心了,便推攘了他一下,“對不起啊,我不知道,不知者不爲罪,其實也沒什麽啦,人無貴賤之分,生而平等。”
人無貴賤之分,生而平等?九皇子和白芍齊齊望着知晚,知晚就知道她這麽說,她們接受不了,笑道,“不信啊?那我問你們,生爲皇子高貴些,爲什麽出生時與我們一樣,赤條條的出生,沒多穿幾件華貴的衣裳?”
九皇子,“……。”
白芍,“……。”
“再退一步,前朝太子,他出生時夠尊貴的吧,王朝傾覆之後呢,淪爲了階下之囚,你覺得他身份高貴嗎?”
九皇子,“……。”
白芍,“……。”
“再再退一步,就拿鎮南王府來說吧,鎮南王府的先輩連字都不識幾個,要依照貴賤之分,他生的兒子應該更差才對,孫子重孫子還有地位可言嗎?再看如今的鎮南王府,你覺得人有貴賤之分嗎?”
九皇子,“……。”
白芍,“……。”
九皇子眼睛凝了起來,好像她說的有幾分道理,貴賤可變,原本低賤的人可以變的高貴,“要你這麽說,父皇不比鎮南王高貴,那爲什麽鎮南王每回見了父皇要行禮?”
知晚有些詫異的瞅着九皇子,這小屁孩還會反駁了,笑道,“人生而平等,無貴賤之分,但是人的地位有高有低,這個靠的就是後天的努力了,平民亦可入朝爲官,封侯拜将。”
啪啪啪!知晚說完,那邊一陣掌聲傳來,知晚回頭就見到一身錦袍的男子邁步走過來,風度翩翩,器宇軒昂,“好一個人生而平等,無貴賤之分,平民亦可入朝爲官,封侯拜将!”
知晚茫然的看着他,男子也詫異的看着知晚,這姑娘怎麽似曾相識,這麽的眼熟,忙自我介紹道,“在下蘇昂,之前可與姑娘相識?”
知晚,“……。”
你妹的相識,欺負她沒記性是不是啊,他們之前是見過還是這是他泡妞的手段啊?
白芍也納悶了,姑娘離京一年,她也不知道姑娘見過這位少爺沒有,但是在一年前,姑娘是肯定沒見過他的,忙福身道,“我家姑娘之前出了些意外,有些失憶了,不記得是否見過少爺了。”
九皇子瞅着蘇昂,有些翻白眼,“你不是第一次進京,代替蘇家家主進宮談生意嗎?怎麽會見過我越大嫂?”
越大嫂???
這個稱呼差點讓知晚沒反應過來,她有那麽老嗎,不過這小皇子還真是個妙人,三個字表明她名花有主了,蘇昂也不氣,笑道,“在下的确是第一次進京,不過對姑娘的确眼熟,好似在什麽地方見過,并非是在下的孟浪之言。”
知晚見他眼神清澈,又姓蘇,又眼熟,知晚自然而然想到了蘇向晚,同樣姓蘇,應該有些關系吧,知晚抿了抿唇瓣,“蘇少爺是不是出自七大世家的蘇家?”
“正是。”
蘇昂點頭回道,知晚輕輕一笑,能替蘇家家主進宮談生意,還能進内宮,應該是少家主了,若是依照身份的話,這個應該是她表哥了,還真想不到,進宮一趟還能見到娘親家的親人,這一趟倒是來對了,知晚笑笑,“我是不是與你姑母蘇向晚長的很像?”
知晚這麽一提醒,蘇昂如遭雷擊了一般,對,就是與姑母長的像,他小時候見過姑姑的畫像,近年來,祖母身子欠安,思念姑姑久了,爹就把與姑姑有關的東西收了起來,出了祖父祖母過壽時,會有人以姑母的名義送份壽禮來之外,再沒有姑姑的消息過,沒想到會見到一個姑娘與姑母長的這麽的像,還知道姑姑叫什麽,蘇昂心下更詫異了,也讓他想起來另外一件事,昨兒他進京,去桓府見禮,桓叔叔見到是他,非常的失望,二話不說,轉身就出去了,說是有要緊事非得爹來京不可,他處理不行,莫非就是因爲這個長得與姑母很像的姑娘吧?
蘇昂有些激動了,“姑娘與我姑母是什麽關系?”
知晚被問的啞然,雖然極有可能,甚至确定是母女關系,可這麽說好像不對,她有自己的姨娘的,知晚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麽關系,我還有事,失陪了。”
九皇子在一旁早等的不耐煩了,今天肯定是溜不出去了,好不容易才盼到這麽一天,又失敗了,見知晚要走,九皇子暗瞪了蘇昂一眼,才領着知晚朝綴霞宮走去。
身後,蘇昂的貼身小厮驚訝道,“少爺,她不會是大姑奶奶生的吧?”
蘇昂輕搖了下頭,姑母離家出走十幾年,按理肯定會嫁人的,這姑娘的年紀倒也符合,就憑她這麽像姑母,是姑母的女兒肯定錯不了!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