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晚聳着鼻子,笑道,“我這兒能有君山毛峰還不是越郡王嫌棄我屋子裏的茶太難喝的緣故,五妹妹也是個懂茶的,你嘗下味道。”
君山毛峰,秦知姝也隻喝過一兩次,茶香記憶深刻,她知道知晚這裏有,正想什麽時候來要一點兒回去,沒想到檀香院内的丫鬟這麽上道,知道拿招待越郡王的茶來招呼她,秦知姝端起青花瓷竹葉紋茶盞,輕輕的撥弄了兩下,正要喝呢,知晚就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五妹妹,你也是喝過君山毛峰的,就沒發現這茶水有些問題?”
秦知姝秀眉輕隴,不解的看着知晚,“四姐姐此話何意?”
知晚輕聳了下肩膀,端起自己的茶盞,喝了一口才道,“我不懂君山毛峰,也吃不出與别的茶水味道有什麽不同,這茶之前是給越郡王的,結果他說茶色不正,茶香滞留,說是陳年舊茶,五妹妹可看出來點門道來了?”
知晚說的随意,還帶着點怒意,不知道是對錢氏的慢待敷衍,還是對越郡王的挑三揀四,總歸不是很高興,秦知姝聽得心底波濤頓起,臉色大變,來之前,在院子裏,紅兒給她使了眼色,那毒她下了,下在了招呼越郡王的茶水裏,原以爲他喝了,沒想到非但沒喝,還險些進了自己的嘴,相王世子那般恨他,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了洩憤。不會是什麽好毒藥,秦知姝想到自己差點死在知晚的無知手裏,心頭的火氣就蹭蹭蹭的往上漲,把茶杯往桌子上一丢。站起來便指着知晚,咬牙切齒道,“越郡王不喝的茶,你就拿來招呼我?!你就如此輕賤我!”
知晚輕耷了眼臉,看着桌子上的茶水慢慢滴落到地上,知晚勾唇冷笑道,“五妹妹氣什麽,心裏應該比誰都清楚,用這樣拙劣的手段,還想借我的手暗害越郡王。五妹妹的姐妹情深就是在我背後捅刀子,我用這茶來招呼你,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
秦知姝一臉驚恐的望着知晚,知晚起身走到她跟前,秦知姝吓的腳步連連往後退。知晚好笑了,“現在知道怕了啊,相王世子要你殺人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害怕,梅姨娘沒告訴你檀香院外有越郡王的暗衛嗎,你能安然無恙的走到我屋子裏來,已經是命大了,越郡王與你是有仇還是有怨。你要殺他,相王世子到底許諾過你什麽,是不是相王府謀奪天下之後,皇後之位非你莫屬?”
秦知姝心底的恐懼越來越大,驚悚的望着知晚,好像她怎麽想的。知晚一清二楚,連相王世子許諾娶她,将來相王府稱帝,後位就是她的,連這她都知道。還有什麽瞞的過她,秦知姝攢緊手心,隻覺得手心全是冷汗,背脊也一陣陣發涼,腳步發軟,若不是自己強撐着,隻怕會跪下,她不信,她不過是一個庶女,相王府要謀逆的事外人根本不知道,相王世子也隻在與她親熱動情時才說漏了嘴,她乘機挑逗他,他才答應的,秦知姝盯着知晚,氣道,“你少吓唬我,我沒有謀害越郡王!”
真是死鴨子嘴硬,不見棺材不落淚,知晚瞥了桌子一眼,冷笑道,“霁甯郡主啞疾傷了十年之久,都被人給治好了,越郡王身邊會沒醫術高超之人?一點點毒也敢班門弄斧,敢在侯府謀害越郡王,越郡王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整個侯府都會給他陪葬,到那時候,你認爲相王世子會站出來護住你嗎?五妹妹素來心機深厚,今兒也會替他人做嫁衣裳了,倒真叫我吃驚不已。”
霁甯郡主啞疾好在芙蓉宴前後,正好那時候與知晚接觸頗多,芙蓉宴能成功舉辦,直到今日還是京都大街小巷的熱鬧話題,誰都能猜出來點,霁甯郡主的啞疾與知晚與越郡王有關,知晚沒那本事,這人肯定就是越郡王無疑了,他身邊有人連霁甯郡主的啞疾都能治好,發現茶水裏有毒又是什麽難事,秦知姝這回是真的吓住了,辯駁的話再也說不出口,轉而抓着知晚的手道,“四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是相王世子脅迫我下毒的,我趕來也是怕害了越郡王,到時候侯府上下受牽連,你就饒過五妹妹這一回吧?”
秦知姝知道這事不會鬧大,謀害越郡王,還是定遠侯府,越郡王即将迎娶的越郡王妃屋子裏出現了毒藥,要置越郡王于死地,鎮南王會不忌諱才怪,就算之前莫名其妙的改了主意,要幫越郡王娶知晚,也會因此改了主意的,這事知晚不會說,越郡王應該也不會,不然侯府上下指不定怎麽樣了,隻要知晚不向侯爺告密,她就沒事,至于相王世子,秦知姝想着,心就抽疼了一下,他抵不上越郡王,謀害一事暴露,他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的,隻怕還會怪罪到她頭上,說她辦事不利,秦知姝越想越委屈,眼淚像倒豆子似地往下掉。
知晚看她那委屈的樣子,打心眼裏嫌惡,轉過身不再理會她,敢做不敢當,出了問題就覺得受委屈最大的那個人是她,好真是好笑的,害人還覺得委屈了,相王世子怎麽逼迫她,用合歡銀簪挑逗她,她若是有羞恥之下,就該一扔了之,又怎麽會發現裏面内有乾坤,相王世子手再長,到底不是越郡王,敢深夜貿然闖進侯府來找她,一個巴掌拍不響,要不是她不想多事,真想毒死她一了百了。
秦知姝抹着眼淚,眸底恨意看的人心驚,但是知晚回頭時,恨意全無,仿佛壓根沒出現過一般,秦知姝見知晚不再說起毒藥的事,知道她有心放自己一馬,便央求道,“四姐姐,這事你能不能不告訴爹?”
知晚聳肩道。“我可五妹妹想的這麽慷慨大度,我已經叫丫鬟去禀告爹知道了,你謀害我未來相公,還要我對你手下留情。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很好騙?”
秦知姝嘴巴張着,半個字都說不出來,知晚坐到小榻上看書,連她什麽時候出的門都不知道。
兩個時辰之後,侯府裏出了一件大事,梅姨娘被侯爺打了三十大闆,五姑娘被侯爺禁足在院子裏,蘭香院的丫鬟婆子除了被活活打死的,就是被發賣了。
聽到茯苓說這事的時候,知晚正在繡嫁衣。茯苓說着納悶道,“也不知道五姑娘是怎麽得罪了侯爺,府裏上下沒人知道原因呢。”
知晚勾唇一笑,告訴她爹的不是别人,正是葉歸越的暗衛。她跟秦知姝說她派人告訴了她爹,暗衛就知道怎麽做了,事實上,檀香院的丫鬟壓根就沒出去過,所以根本沒人懷疑是她弄的,知晚繼續繡針線,白芍進來道。“姑娘,秦總管派人來傳話,說檀香院内丫鬟也稂莠不齊,用着不順心的,都發賣了,趕明兒再挑一批受用的來。”
知晚輕點了下頭。“這事就交給姚媽媽去辦吧,院子裏的丫鬟誰忠心,誰敷衍,她比我熟。”
白芍退出去,沒一會兒就聽到院子裏傳來一陣求饒聲。知晚對這些眼線不會心軟,姚媽媽打了簾子進屋來,望着知晚,糾結再三道,“不管怎麽說,梅姨娘始終是姑娘的姨娘,她被侯爺罰,四姑娘不幫着求情已然是不孝,再不去探視一番,隻怕會被人指着脊梁骨罵。”
知晚輕歎了一口氣,她知道姚媽媽說的對,她與梅姨娘私底下一清二楚,半點瓜葛沒有,可惜明面上還有着親母女的名分,不去真的會被人看不起,便吩咐茯苓道,“去拿一瓶子上好的膏藥,再拿兩副補藥。”
茯苓撅着嘴,真想說不用,梅姨娘臉皮就那麽的厚了,屁股被打三十大闆,在床上躺個三五天就好了,姑娘的藥膏藥效奇特,給她用實在是浪費,還不如丢給路邊的乞丐呢,好歹人家還知道道謝,說句姑娘菩薩心腸,老天會保佑你長命百歲,梅姨娘呢,肯定不會領情的。
果然,茯苓猜的不錯,她們去送藥膏時,梅姨娘看知晚的眼神就跟看個陌生人一樣,不帶一絲的溫情,甚至還帶了咬牙切齒的恨意,知晚遞到她跟前的藥膏也被她一擡手就扔地上去了,“你少來裝假好心,要不是你告狀,你五妹妹何至于被侯爺那麽數落,半年都沒法出門!”
盡管早就做好了被數落的準備,知晚還是忍不住生氣,覺得自己跑來真是腦袋被人夾了,那狗屁的名聲,自己在乎個毛線,知晚轉身便走,走了兩步後,蓦然轉了聲,冷淡的瞥着梅姨娘道,“你是抱養了我幾年,這份恩情的确很深厚,但是這些年,我也被你們利用過多少次了,恩情兩消,今日我爲了侯府,饒她一命,她日她再敢對我下毒手,我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知晚說完,邁步便走,身後是梅姨娘的謾罵聲,“白眼狼,養了十幾年,竟然養出來一條白眼狼!”
茯苓聽到白眼狼這三個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說誰是白眼狼呢,就憑她也敢說姑娘是白眼狼,以前顧忌她是姑娘的親姨娘,姚媽媽對她不敬,卻也不會說什麽,但是茯苓這兩日才知道梅姨娘并不是知晚的親娘,再加上這些年對她們主仆的欺負,茯苓積累的怒氣一下子就掩不住了,回頭惡狠狠的看着梅姨娘,“我家姑娘才不是白眼狼,隻有那些心比天高,隻知道占姑娘便宜的才是白眼狼。”
茯苓說完,才不管梅姨娘說什麽,邁步便走,氣的梅姨娘沒吐血,就是她們母女兩個,要不是她們兩個礙事的,她不會有今天!
出了梅姨娘的院子,知晚瞧見了蘭姨娘和柳姨娘,兩人有說有笑的上前,瞧見知晚,兩人先是一怔,才想起來請安,福身行禮後,蘭姨娘笑問道,“好好的,也不知道五姑娘怎麽就惹的侯爺大怒,梅姨娘幫着求情,還挨了闆子,梅姨娘身子無大礙吧?”
柳姨娘則說她們這些做奴婢的就是命苦,挨了闆子連大夫都沒請一個,尤其是侯爺讓人打的,沒有侯爺的允許,誰會給她請大夫啊,知晚聽得眸底微寒。
這兩人說了半天,她豈會聽不出話外之音,要她去請大夫來給梅姨娘看傷了,她爹正在氣頭上,她去請,不是專挑她爹的不快嗎,回頭兩人再在趙氏跟前說一嘴,說她心裏隻有梅姨娘,連侯爺的訓誡都不放在眼裏,趙氏會高興她才怪了,知晚輕歎道,“方才我送藥進屋,梅姨娘都給丢地上了,說不需要,想來也不用請大夫的,就不耽誤兩位姨娘探望梅姨娘了,告辭。”
知晚說完,饒步便走,柳姨娘和蘭姨娘還有些迷迷糊糊的,“梅姨娘傻了吧,這麽個大樹她不可勁的抱着,還把她送的藥給丢了,她吃錯藥了嗎?”
蘭姨娘搖頭一笑,回頭看着知晚的背影道,“四姑娘到底是與以前不同了,能把越郡王玩弄于鼓掌之中,又豈會看不明白梅姨娘對她不是真心疼愛,隻有利用?”
柳姨娘四下望了望,确定沒人,方才低頭對蘭姨娘道,“聽說四姑娘并非梅姨娘親生,是侯爺從府外面抱回來的,梅姨娘怎麽會可心的疼她?”
蘭姨娘渾身一怔,“你從誰那裏聽說來的,四姑娘要不是侯爺親生的,他會那麽疼她?”
柳姨娘輕搖了搖頭,這她哪裏知道,她隻是聽梅香院裏的丫鬟這麽議論的,就見蘭姨娘若有所思道,“好像四姑娘真不大像梅姨娘所出,一母同胞,性情模樣沒一點相同的,我好像記得老太太曾經說過,好像當年侯爺中意的不是太太,而是另外一位大家閨秀,侯爺當年是非她不娶,不過始終拗不過老太太以死相逼,莫不是四姑娘是那位大家閨秀所出吧?”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