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知柔一直忘不了那天在花園,秦知姝對她們的奚落,心裏一直是個疙瘩,這會兒見她穿着新衣服,也笑道,“五姐姐怎麽一直改不了喜歡搶四姐姐東西的習慣呢,前幾日才被罰禁足,才出來沒一天,又搶四姐姐的衣服,四姐姐出門一年,長高了,也沒以前那麽消瘦了,以前的衣服穿着根本不合體,你穿了她的衣服,她自然沒衣服可穿了,四姐姐穿舊衣服去赴宴,指不定讓人怎麽笑話咱們侯府刻薄庶女呢。”
定遠侯的臉陰沉了下來,錢氏在一旁道,“罰她半個月反省,還沒到時間就放了出來,還沒反省夠,侯爺,雖然我是當家主母,可五姑娘與四姑娘是同胞姐妹,兩人親厚些,衣服首飾互戴,我也管不着,但是搶東西,就是犯了家規了,當初我要親自教五姑娘,梅姨娘苦苦哀求,侯爺也幫着說情,我由着她們,如今養成這樣的性子,這責任我可不敢擔。”
錢氏是在責怪定遠侯偏袒梅姨娘,造成秦知姝愛搶知晚東西的就算他不是始作俑者,絕對是共犯,錢氏甚至懷疑,侯爺真正喜歡的是不是知晚了,好像更像是五姑娘,若是真寵愛知晚,會把她從親生姨娘身邊抱走?有知晚一份東西,就會有五姑娘一份?會不想方設法給她弄給嫡出的身份,以前她還委婉的提過,卻被侯爺拒絕了。
也許侯爺是怕她對五姑娘怎麽樣,所以把知晚拉在前頭擋着,好轉移她的視線?腦子裏閃過這樣的想法,錢氏的牙關就咬緊了,她已經不止一次這樣揣測了,越想越覺得是。
知晚站在那裏,低着腦袋,怎麽看都是有委屈不敢說,定遠侯把茶盞重重的磕在桌子上,“把梅姨娘喊來。”
秦知姝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哭道,“爹,不管姨娘的事,衣服是我讓丫鬟去繡坊領的,是管事媽媽給她的,女兒一直關緊閉,不知道衣服是給四姐姐的。”
趙氏眸底微閃,瞥了錢氏一眼,“去繡坊把管事媽媽喚來,連這樣的錯也會犯,我看繡坊也該換個管事的了。”
錢氏頓時有些慌了,下意識的攢緊了手,趙氏還沒掌家權死心,一直想把管家權再奪回去,這些年她步步小心,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就怕被她鑽了空子,沒想到今天會當着侯爺的面說這話,明着是說管事辦事不利,其實還不是在侯爺面前說她禦下無方。
王媽媽站在錢氏身後,給她端茶,錢氏接茶時使了個眼色,王媽媽回應了個放心的眼神,錢氏臉色這才溫和了起來。
兩人之間的互動,知晚看了清楚,嘴角不由的勾起一抹笑,果然是算計好的,在侯府也待了好幾天了,對這些人也有了幾分了解,趙氏雖然不管内院了,但就憑趙氏對二房的偏袒,還有眸底流露出對錢氏的不喜,她就知道趙氏與錢氏關系不和,趙氏雖然吃齋念佛,手裏不離佛珠,但是她不是個真正心靜的,從屋子裏的擺設就能看出來三分,喜氣,熱鬧,而且奢侈,真正禮佛的人,給人的感覺就很甯靜,穿的也是那些素樸的,而不是豔麗的衣裳。
今天就算她爹不在,趙氏也不會放過這個能打擊錢氏的機會的,不過有侯爺在,效果會更加好。
很快的,梅姨娘和管事媽媽都來了,看到知晚身上的衣裳,梅姨娘心裏就明白了三分,忙親昵的上前,知晚很坦然的避開她的接觸,梅姨娘臉色有些難看。
錢氏對知晚和梅姨娘之間的生疏不感興趣,直接了當的問管事媽媽,“原本給四姑娘的衣服,怎麽會跑到五姑娘那裏去?!”
管事媽媽忙道,“衣裳是給四姑娘的,昨兒下午四姑娘的丫鬟就去催了,隻是還沒繡好,就讓四姑娘的丫鬟今兒上午去取,哪知道五姑娘的丫鬟也跑去要衣服,奴婢告訴她衣服是四姑娘的,想蘭香院和檀香院離的近,就讓丫鬟幫着送一下,也省的四姑娘的丫鬟再跑一趟。”
聽到管事媽媽的話,錢氏嘴角帶了笑,這是好心,知晚也笑了,因爲銀柳是這麽辯駁的,“管事媽媽沒說衣服要奴婢轉交給四姑娘,奴婢以爲是四姑娘不要,就給五姑娘了。”
雙方僵持不下,一個說秦知姝喜歡搶知晚的衣服,這回也不例外,一個說她是故意推脫責任,吵的知晚頭疼,不過趙氏早忍不住拍桌子了,“明知道五姑娘喜歡搶四姑娘的衣服,還把衣服交到她丫鬟手裏,丫鬟請回來就是幹活的,說好了是上午去取,你卻把衣服交給别人,結果讓丫鬟白跑一趟,鬧出來這樣的錯,管事不利,以後繡坊交給程媽媽打點。”
“還有你,繡坊哪次做衣服不先量了尺寸,沒量過尺寸,就跑去繡坊拿衣服,連衣服是不是給自己主子的都弄不清楚,這樣迷糊的丫鬟怎麽伺候人,來人給我拖出去打十闆子,讓她好好長長記性!”
管事媽媽求饒,趙氏根本不聽,銀柳苦求認錯,兩個婆子照樣把她拖了出去。
錢氏心裏有氣,望着秦知姝道,“一而再再而三搶知晚的東西,這毛病要是不改了,将來誰敢來娶你,娶回去也是敗壞我侯府名聲,侯爺,五姑娘還要調教,我看今兒的芙蓉宴她還是别去了。”
梅姨娘臉色大變,她費盡心思,甚至不惜威脅侯爺才得來的機會,現在卻因爲一套衣裳就丢了,她不甘心,梅姨娘跪下求定遠侯,“侯爺,五姑娘不是有意搶四姑娘衣服的,她也是被丫鬟蒙蔽了,侯爺,你就饒了她這一回吧!”
梅姨娘見定遠侯不爲所動,又求知晚,跪着拽着知晚的腿,知晚真的感動了,梅姨娘爲了秦知姝真的沒什麽是她不敢做的,就連求她的事都做的出來,不管她們親不親厚,她們始終是名義上的親母女,知晚拉她起來,然後望着定遠侯道,“爹,你就饒了五姐姐這回吧?”
秦知雪無語的翻了個白眼,活該總是搶你的東西,被搶了還替人家求情,連她都想搶了,反正不過就是丫鬟挨十闆子,五姐姐身上那套衣服能抵的是兩個月的月例了!
定遠侯望着知晚,他這女兒不是以前那個受了委屈會忍,會告狀的女兒了,她會自己想辦法達到相同的目的,就聽知晚對秦知姝和梅姨娘道,“每次五妹妹搶我東西,要挨罰,姨娘就下跪要我幫着求情,你是我親姨娘,我不能受你的跪,但是次數多了,我也會麻木,你都不怕我天打雷劈,天也沒真的天打雷劈,我也不怕了,下次,你就是跪幾個時辰,我也不會再幫五妹妹求情了,今天是最後一次,還有這套衣服,是五妹妹從我這裏得到的最後一件東西,還請五妹妹好好珍惜。”
梅姨娘臉色鐵青,秦知姝扯着身上的衣服,恨不得撕碎了才好,知晚見定遠侯沒說話,又求了句情,“爹就答應女兒這一回吧,下次你就是要打死五妹妹,女兒也絕對不多言一句。”
定遠侯起身,走到知晚跟前,道,“當年爹把你抱給了春姨娘,你就在與梅姨娘無關了,以後别委屈自己。”
定遠侯說着,瞥了梅姨娘一眼,眸底的冷意看的知晚心驚,那是殺意,梅姨娘頹敗的跪在地上,眸底有驚恐之色,她做錯了,她不該威脅他,觸及他的逆鱗,梅姨娘撲到定遠侯腳邊求饒,口口聲聲說知晚是她女兒,侯爺别分開她們,聽得知晚很刺耳。
錢氏坐在那裏,見梅姨娘哭得梨花帶雨,就覺得心裏痛快,見時辰不早了,便道,“四姑娘這身衣服不合适去參加芙蓉宴,是回去換衣服還是不去了?”
梅姨娘忙道,“奴婢屋裏給四姑娘新做了一套衣裳,正好合适去參加芙蓉宴,奴婢讓丫鬟去取。”
知晚淡淡一笑,“不用了,我與五妹妹身材相似,你還是給她穿吧。”
說完,白芍就拎了包袱進來道,“姑娘,衣服改好了,奴婢怕等不及,就給你送來了。”
秦知妩不耐煩撇着嘴,真是事多,磨磨蹭蹭的,便催知晚趕緊去換衣服,外面丫鬟進來禀告,“太太,甯國公府七姑娘,錢府二姑娘來了。”
等知晚換好衣服出來,便見到屋子裏多了兩個姑娘,一個身穿水綠色齊胸瑞錦襦裙,頭上戴了一套金鑲玉蝶翅步搖,妍姿俏麗,豔若桃李,一口一個姨母喊的親切,這位便是錢氏的娘家侄女,錢歡,三品大員家二嫡女。
另外一個則穿着一身煙霞色素絨繡花裙,體态靜閑,端坐在那裏,嘴角上恬靜的笑,讓人瞧着便覺得舒服。
這位便是甯國公府七姑娘,甯卿,其實甯國公府有芙蓉宴請帖,可惜隻有一張,甯國公府女兒多,大房就有兩個女兒了,還有三房四房,她雖是嫡女,卻排行老七,才藝在府裏也排不上前三,所以名額沒她的份,不過她大嫂就是秦知嫒,因爲芙蓉宴請帖,定遠侯府在京都人盡皆知,秦知嫒爲了讨好甯國公府二太太,也爲了炫耀自己,就找錢氏要了個名額,讓自己的小姑也能露臉。
知晚進屋的時候,正好見到錢歡拿着一個錦盒遞給秦知妩,笑道,“這回多虧了你,不然我也不能去參加芙蓉宴,這是送你的頭飾,你看喜不喜歡。”
秦知妩滿心歡喜的接了錦盒,打開一看,見是一套翠玉頭飾,眼裏的笑意更亮了,直喚表妹多禮了,然後拉着她談論芙蓉宴,完全無視知晚這個真正該謝的人,等錢歡謝完,甯卿也讓丫鬟抱了兩匹錦緞上前,還有一套頭飾,她與錢歡不同,錢歡是錢氏的親侄女,她隻是秦知嫒的小姑而已,親疏有别,所以禮要格外的厚重些。
錢氏拿能收她的東西啊,忙說多禮了,最後推脫不掉才收下,但卻把手上的镯子當做見面禮給了甯卿。
知晚站在一旁,無奈的望了眼天花闆,不是急着出門嗎,她都換好衣服半天了,卻不急了。
錢氏很高興,臉上的笑就沒淡過,因爲芙蓉宴,她收獲可是不小,七張請帖,換了七套頭飾回來不算,還讓各大權勢家欠了七個不大不小的人情,錢氏高興,連帶看知晚的眼神都溫和了許多,難得誇知晚衣裳漂亮。
錢氏誇了兩句,秦知妩嘴巴就翹了起來,“娘,你别挨個的誇了,時辰不早了,我們就先去公主府了。”
錢氏嗔瞪了她一眼,笑道,“知道了,娘不誇了,去了公主府,小心點别闖禍。”
在侯府門口,秦知妩和甯卿還有錢歡坐一輛馬車,秦知柔和秦知雪還有秦知辛坐一輛,留下秦知姝和知晚乘一輛,秦知姝不樂意與她同坐,知晚也不樂意,可惜這回秦知姝激怒了衆人,被排擠再外了,知晚懶得理會她,由着茯苓扶着就上了馬車,秦知姝跺着腳也上去了。
但是一路上,秦知姝除了用眼睛瞪着知晚外,沒主動跟知晚說一句話,知晚更幹脆,把眼睛閉着,假寐。
行了大半個時辰,馬車才緩緩停下,琉華公主府到了。
幾天沒來,長公主府門口煥然一新,石獅子上系着紅綢,朱紅的大門重新漆過,還能聞到淡淡的油漆味,八個小厮守從大門,台階直接站到石獅子旁,總管臉上挂着迎客的笑,一旁還有兩個小厮在收帖子,以防被人混進去。
知晚下馬車時,正好見到秦之章把請帖遞給總管,總管打開請帖看了一眼,目露訝異,然後帶着審視看着秦之章,“你們三位一起的?”
秦之章身側還站在兩個男子,一個穿着月牙色錦袍,一個穿着玉青色錦袍,眉清目秀,舉手投足間都透着一股書卷氣。
秦之章見總管問,點頭道,“我們三位一起的,不知道越郡王這張請帖能帶幾人,是否要給他留個名額?”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