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兒醒了,伸着胳膊去抓知晚的衣襟,知晚撥弄他的小手,望着劉氏道,“嬸子真要我說?孝之前先是養,隻有先把孩子養大了,孩子才知道孝順。”
劉氏臉色一變,拍桌子道,“你是說我沒把孩子教好了!”
知晚不懼的看着劉氏,笑着反問,“嬸子若是覺得教好了,就該對他們都滿意才對,而不是每天都氣的上火。”
劉氏暗氣,可是知晚的話說的在理,就是因爲兒子媳婦做的不夠好,她才會不滿意,整日的罵,要是都好,她還罵,豈不是沒事挑刺了,兒子媳婦都得她教的啊,媳婦可以說是頑劣不堪,在娘家定了性,死不悔改了,可是兒子是她打小就教的,劉氏有些後悔讓李氏幾個豎耳朵了,這不是送上去被知晚罵嗎!
劉氏坐了回去,不善的看着知晚,知晚卻一改之前的态度,誇贊道,“抛開教孩子這事,其實知晚打心眼裏佩服嬸子和趙叔的,靠着幾畝薄田,竟養活了六個孩子,家裏還出了個秀才,在整個上陽村,也是獨一份。”
劉氏一聽,眉頭就舒展了開來,這話算是說到她心坎裏去了,連帶着看知晚的臉色都好了不少,不過下面的話,劉氏氣的咬牙,“可惜啊,趙家想富庶,十年之内斷無可能!”
劉氏臉色鐵青,趙思蓮氣的扭帕子,“你憑什麽斷定!”
知晚輕輕揚眉,“憑什麽斷定?就算我不說,趙思明也該知道吧,不信你可以問他。”
知晚說着,那邊就有小孩喊,“五叔,五叔就在門外!”
趙思明沒想到知晚會拖他下水,隻好硬着頭皮進屋了,見大家眼睛都盯着他,趙思明覺得脖子都轉不動了,可還是點了點頭,誰讓知晚這麽說了,換了旁人,他肯定站在娘這邊。
“方才我算過了,她說的不錯,我就算明年能考中進士,也隻是個芝麻小官,趙家無權無勢無背景,我應該會放到貧寒之地,三年一升,還得政績斐然,有些人在九品上熬一輩子都升不了一級,我若是貪墨欺壓百姓,有違我讀書本意,不做到八品七品官,我連俸祿都餘下不了幾兩,三年升一級,十二年才夠,這還是期望的情況下……。”
劉氏頹敗了,知晚說的她不一定信,可是自己個的兒子她能不信嗎,王氏和李氏一聽也心慌了,尤其是李氏,“十年,五弟做官十年才有餘錢,這還是情況好,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是個九品小官,那我們還死命的省吃省喝供他讀書做什麽?!”
趙思明望着知晚,眼裏有些無奈,他讀了這麽些年的書,不下地幹活,還大把大把的花銀子,幾位大哥和大嫂雖然嘴上不說,可心裏都不滿意呢,都指着他将來平步青雲,好跟着享福,今天他算是把這層窗戶紙捅破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繼續讀書了。
知晚聳肩,對着劉氏笑道,“嬸子是不是覺得有些後悔了,不打算讓他繼續讀書上京赴考了,以他秀才的身份,免了家裏的賦稅,再去鎮子上找個教書的活,趙家的日子很快就會好起來,而不是繼續節衣縮食十年甚至更久?”
劉氏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王氏和李氏也點頭了,趙思明心微微冷,打算出去,知晚卻攔下他,“我這麽說不是要打擊你讀書的信心,做官又不是爲了掙錢,想要掙錢,應該去做商人,而趙家能不能快速發展,全在于你身上,我說的不是做官,而是你識字,趙家能讀書識字的孩子很多,你作爲叔叔,不下地幹活,吃他們父母辛苦種的糧食,你也應該付出相應的報酬,你可以教他們讀書識字,比起在田裏幹農活,去鎮子上做個賬房要掙的多吧?”
趙思蓮站出來道,“我五哥要讀書,哪有時間教他們讀書?!”
知晚無語,“一天十二個時辰,除了吃飯睡覺都是時間,就擠不出來半個時辰教侄兒讀書識字了?整天對着書本,那是書呆子,人都讀傻了,還做官呢,哪個做官的不是八面玲珑,舌燦生風。”
趙思明滿臉通紅,除了吃飯睡覺,他就是看書,沒想到他在她心裏就是書呆子的形象,“隻教半個時辰不會耽誤我看書的,從明天起,早上都去書房外,我教你們讀書識字。”
趙家有三個男孩,聽得眼睛都雪亮了起來,連連點頭,王氏和李氏兩個也高興,她們哪裏不希望孩子讀書,能考個秀才回來,她臉面上也有光,不過讓趙思明教孩子讀書的話,她們是提都不敢提,劉氏會剝了她們皮的,倒是知晚,不但提了,五弟竟然答應了!
劉氏想想,覺得知晚說的對,識字做賬房比種地有前途,便認同了,但還是叮囑一句,“你們要是不聽話,鬧的五叔沒法安心讀書,仔細我打的你們皮開肉綻!”
趙老爺子站在門口聽着,邁步走進去,望着知晚道,“秦姑娘出身大戶,懂的比我們多,看的也比我們遠。”
方氏走到知晚身邊,幫知晚抱住塵兒,知晚胳膊正酸,好一通道謝,那邊李氏站出來道,“娘,家裏三個孩子讀書,負擔太重,關是紙筆錢就用不起了。”
劉氏聽了,想起趙思明當初讀書時花的紙筆,那錢就跟流水一樣用出去,心裏又後悔了,看知晚眼睛帶着火,覺得知晚是成了心的想敗壞趙家,知晚無語,“就不能稍稍變通下嗎,就不能在沙子上寫,不能拿毛筆沾水在木闆上寫嗎,誰說寫字非得要紙的?”
劉氏從鼻子哼出來一聲,罵李氏道,“豬腦子,非但眼皮子淺還笨的不會變通!”
全然忘記知晚開口前,她跟李氏一樣,李氏氣的心口疼,你們要是知道變通,當年五弟讀書至于花那麽多錢嗎,她比她好哪裏去了?
這事就算是定下了,知晚邁步出門,趙思平還在院子裏鋸木頭,不過多了兩個看客,趙思安和趙思貴,兩人悠哉的磕着瓜子,閑聊着,說這瓜子沒錢幾天的香,也不夠脆,得讓方氏重新過了火,知晚翻了個白眼,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知晚沒多說什麽,回屋就見趙小草示意她腳步輕點兒,“姨姨,思姐兒醒了哭了兩聲,我搖了搖,她不哭了,又睡着了。”
知晚拍拍她的頭,誇贊道,“要是思姐兒将來能有你懂事我就心滿意足了。”
趙小草被誇的臉紅,“大姐二姐都說我小時候就沒思姐兒懂事,等她長大了,肯定比我更懂事。”
知晚真佩服小草的耐心,在這裏坐着半天搖搖床,沒有出去一步,這樣的孩子真可人疼,知晚去拿了糖果來給她吃,趙小草笑的眼睛微微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