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宴正酣,燭火明亮,尹承善捏着酒杯,醉眼星眸,環顧四周,有番邦使者,有南洋本地的名流,亦有大秦帝國派駐到南洋的裨将,同樣也有在南洋經營的大秦商人,此時卻齊聚一堂。
舉辦宴會的地方爲将軍府邸,奢靡富貴,真不愧有土皇帝之稱,尹承善一路行來,南安将軍府邸雕梁畫棟,比之京城侯府不差,珠寶玉器更是數不勝數,尹承善笑着問道:“南安将軍是說番邦的貢品太重,有損大秦帝國的天朝上邦氣度,有損陛下的寬和仁愛?”
南安将軍是一位年近五十的老者,養尊處庸的生活使他身體發福,但因爲保養得當,他不見老邁。在南洋張揚習慣了,同尹承善見面後,也沒覺得他有多厲害,尹承善對他畢恭畢敬,頗爲有些名不副實。
“番邦亦是大秦帝國的子民,總不能逼得他們太狠,尹老弟。”南安将軍以過來人的身份,語重心長的說道:“真要是引起動蕩亂子,于帝國,于陛下臉上無光。”
“有南安将軍坐鎮,番邦不怕死才敢違抗陛下的命令。”
尹承善慢慢的斂去笑容,知曉如今所有人都在看他,“太祖留下鐵令,爲吾族類,必有異心,既然番邦俯首稱臣,上供是理所應當。”
南安将軍笑容一樣的收起,渾濁的眸子透出陰郁的亮光,“尹大人來南洋是找本将軍不痛快的?你高中探花,難不成沒聽過不可殺雞取卵?南洋諸國今年收成不好,又因爲文萊動蕩。對帝國頗有微詞,一旦強逼索貢,沒準”
“沒準如何?”尹承善将酒杯捏緊,擡起劍眉。銳利的目光環視,“爾等敢發反叛大秦帝國?文萊國爲爾等前車之鑒!”
諸位番邦使臣看向南安将軍,請示的意圖很是明顯。南安将軍眯起眸子。“尹大人喝醉了。”
“本官沒醉。”尹承善擡起左臂,食指點着一人,“你同倭人勾連。”
又指着一人,“你西洋國給你什麽好處?對帝國之命陽奉陰違?”“還有你,本官定下的規矩,陛下都恩準,你卻不遵循?”
“你們都以爲說動南安将軍。便可自立自主?一個個都是白癡,當年帝國海軍南下,你們望風而降,主動納貢,奉陛下爲主。你們的國家早就滅亡了。”
“尹承善。”南安将軍高聲喝止,警告道:”你很醉了。”
尹承善仰頭将酒杯中酒飲盡,彈了彈官服袖口,冷傲的笑道:“本官沒醉,本官敢問南安将軍一句,你可還是大秦帝國的将軍?可還有一顆忠君之心?”
“亦或是你欲行謀逆不臣之事兒?”
“尹承善徇私罔顧,欺壓番邦使節,誣陷忠良,來人将他拿下。”
寒光閃爍。尹承善手中多了一柄軟劍,劍尖一指南安将軍的胸口,姿态狂放,”世人皆知我師從寶親王,高中探花,卻不知曉我亦會劍法。南安将軍,謀逆叛國,當斬之。”
“大膽,來人。”
尹承善劍尖下壓一分,刺破南安将軍的衣服,冷笑道:“二十年的富貴日子,你老了,也忘記了你在南洋的風光是誰給予你的,如今你埋在兩廂的侍衛,即便沖出來,也救不了你的性命,你不要忘記了忠于陛下的監察院。”
在宴會門口确實沖出來好些的侍衛,但此時不敢動,誰都沒想到尹承善敢于突然發難,即便他殺了南安将軍,一樣離不開。
“你放了本将軍,本将軍放你離開。”
“蠢貨。”尹承善手臂橫移,南安将軍的腦袋飛到空中,擡腳踢倒了屍身,幾滴血珠飛濺到他的臉上,“本官倒要看看,大秦駐軍忠心可在?”
兩側的屏風上鮮血飛濺,打鬥聲不絕于耳,染血的帷幔落下,身穿侍衛裝束的人頃刻間橫七豎八,橫屍于地,賓客等吓得不敢動彈,不知所錯的看着眼前的驚變,就算是鴻門宴,也沒上演全武行的。這些身穿黑衣,蒙面的人是從何處而來?手腳太過利索了,同他們相比,南安将軍安排下的人顯得太沒用,幾下便被解決。
當黑衣人将腰中的火器露出的時候,堵在門口叫嚣給南安将軍報仇的人沉默了幾分。尹承善挺直身體,手中的寶劍劍尖觸地,“爾等還是秦軍否?”
“帝國威武,陛下萬歲。”
一個兩個的人跪地山呼,宴會上的人也軟了身子,或者癱軟于地,或是随着士兵高喊,“帝國威武,陛下萬歲。“
尹承善的心放下了大半,低聲詢問:“于統領可有消息?港口的海軍是不是定下了?南安将軍的舊部可曾誅殺?”
他突然發難便是不想南洋動蕩,局勢不穩。從上次叛國冤案之後,尹承善便一直在布局,太平年間想要平步青雲,必須得有讓世人信服的耀目功勞,尹承善将目光瞄準了有不臣之心的南安将軍。
回京述職重回廣州之後,尹承善雖然沒有兩廣總督之名,但同兩廣總督有了默契,兩廣總督裝聾作啞,随尹承善動用總督之權,傾兩廣之力将南安将軍越逼越緊,再加上随後文熙帝對文萊的打擊,也使得南洋番邦有了兔死狐悲之心,想要奮起一搏,于是挑唆南安将軍反叛自立稱帝,于是他才有了如此下場。
“回尹大人,一切無恙。”
尹承善這才徹底的放心下來,不用同室操戈,不必自相殘殺,收回寶劍,笑道:“大秦帝國的兵士還是明理,忠君的。”
這場叛亂被扼殺在搖籃中,尹承善接管安撫南安将軍府,海軍在海上巡邏再防範有人作亂,震懾番邦。
親近南安将軍的人被監察院追捕撲殺,因不想損害大秦帝國的名聲,大多都是秘密撲殺,半月後,文熙帝再認命南安将軍統兵駐紮南洋。
于尹承善交接後,尹承善坐船返回廣州,他上書建議文熙帝,南安将軍四年一任,且駐軍四年調動一次,文熙帝準之。
“穆鐵,你可想好了?不爲官?”
船艙裏,尹承善将保薦穆鐵的折子平鋪開,對旁邊飲茶的穆鐵說:“此番定計,行動,你助本官甚多,不是你在南洋接應,斷不會如此順利,穆先生的功勞足可爲官,陛下亦是愛才之人。”
“即便小人不爲官,亦是大秦子民,爲國盡忠理所應當,鄙人區區辛勞當不得什麽,尹大人不必介懷。”
尹承善眼裏流露出失望遺憾,還是不甘心的再問了一遍:“本官即将遷浙江巡撫,穆先生可願爲本官幕僚?”
随嶽甯侯爲商,是穆鐵做官最大的障礙,但爲幕僚遠比做商人有前途,世人皆知尹承善是文熙帝認定的股肱之臣,等到他爲首輔之時,穆鐵還怕沒前途?
穆鐵向尹承善舉了舉茶杯,以茶做酒,“尹大人好意,鄙人心領,鄙人受嶽甯侯大恩,鄙人在嶽甯侯手下做一管事足以。”
“嶽甯侯爲本官三姐夫,同我一向親厚,三姐夫雖爲勳貴商賈,但性情灑脫,心有帝國,穆先生能施展才華,三姐夫唯有高興,穆先生不可因恩情而”
“侯爺并非攜恩求報之人,然鄙人在侯爺手下亦是心甘情願,鄙人不覺得委屈,以商報國,不愧先父教誨,尹大人不必再言。”
尹承善見穆鐵不爲所動,沉默了好一會,“即使如此,本官唯祝先生得償所願。”
“多謝尹大人擡愛,鄙人雖不爲官,尹大人能用到鄙人,鄙人定會萬死不辭。”
穆鐵跪直身子,對尹承善叩拜,尹承善攙扶起他,随後再不提起此事,無法招攬到穆鐵,亦是尹承善憑生難得遺憾的事兒。
廣州知府府邸,丁柔從晌午過後,便陣痛難忍,伺候她的媽媽向柳氏和安國夫人禀告,“昭陽縣主要生了。”
柳氏忙安排人照料丁柔,一切早就準備妥當,丁柔身邊又有四名皇後指派來的經驗老道的媽媽,原本應該很順利。可直到傍晚夕陽斜照,丁柔還是沒有生下來,柳氏看着血水,腳軟了,“小柔。”
安國夫人一樣很是着急,但卻沒見慌亂,拽住向沖進産房的柳氏,“你不用進去,她沒事。”
丁柔也沒想過會疼這麽久,陣陣的疼痛簡直比死還難受,她是死過一次的人,雖然不知道前生怎麽就死了,但前生死得時候是無痛的,“好疼,我好疼。”
“四奶奶,堅持,堅持。”
丁柔感覺身上的力氣抽空了,哪還有再堅持的力氣?神情恍惚間,丁柔不禁想到她會死嗎?生孩子這關她過不去?丁柔想柳氏,想安國夫人,想祖母,更想着尹承善,還想再見他。
“小柔,小柔。”
丁柔仿佛聽見誰在喊她,努力的睜開被汗水黏住的眼睛,“夫君嗎?”
“安國夫人尹大人離開曾言,保夫人。”伺候生産的媽媽說道:“您看?”
“還用問我?我要他們都平安,實在不行,保下丁柔。”
“喏。”
看似兇險,過程艱難,丁柔平平安安的生下一個五斤五兩的兒子,安國夫人聽了消息之後,長出一口氣,“放炮慶賀,給京城報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