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如何的困惑,丁敏的白日裏還是嶽甯侯夫人,掌管着嶽甯侯府。她滿目的繁華富貴,她穿金戴銀,吃得用得都是最好的,還能受到登門命婦的恭維巴結,她有什麽不知足的?
丁敏穿上了明日進宮叩拜皇帝皇後的禮服,站在能照下整個人兒的鏡子之前,她神色有幾分恍惚,開國第一列侯——嶽甯侯,雖然遠離中樞很久,但因爲祖先那句甯**頭,不做鳳尾的言論,博得太祖皇帝的欣賞,嶽甯侯夫人的朝服同尋常的侯爺夫人不同。
丁敏還記得前生盛裝打扮的丁柔,曾經讓她很羨慕的侯爺夫人朝服...她今日穿得比丁柔當年所穿的朝服華麗很多。丁敏長得不醜,如今富貴的日子使得她的肌膚如同羊脂白玉一般的細膩,泛着溫潤的光亮,嬌軀玲珑有緻,嶽甯侯寵她,一是因爲她是其夫人,二是丁敏很有專寵的本錢。
重活一生,丁敏尤其是注意學問,她練字,讀書,做詩,雖然有時會抄襲,但她的才女名聲不是都抄襲而來的,爲了能成爲大家閨秀她一樣付出了很多,但明明如此潑天的富貴,丁敏卻多了幾分茫然,她仿佛擁有了一切,又仿佛什麽都沒得到過。
想要什麽?丁敏也忍不住喃喃自問,她到底想要什麽?丁敏的手指沿着鏡子描繪自己臉龐,她想要前生丈夫對她的專一,想要婆婆對她的和藹可親,想要祖母對她的維護教導,想要姨娘對她的疼愛,也想要今生的富貴,想要今生被衆人逢迎,想要丈夫知情懂趣,想要丁柔羨慕她,就如同她曾經很羨慕丁柔一樣。
丁敏喃喃得說出了心底最深的願望:“我想要孩子,想要他們...“
丁敏想要補償兒女們。補償前生扔下了他們,丁敏并非鐵石心腸,她是神情恍惚被撞死的,不是打算扔下他們面對抄家的命運。丁敏腳一軟,跪在了鏡子前面,透亮的鏡子仿佛能看到兒子女兒哭喊着要娘,丁敏雙手蓋住了臉,”對不起,對不起。”
原來她不是忘了女兒,而是将一切深深的埋藏在心底。如今想起來,丁敏的心一瞬間千瘡百孔,是她沒用抛下了兒女,如果今生他們還能投胎到她肚子裏,她會給他們最好最好的一切。
嶽甯侯進門便看到燭光下哭泣嗚咽的丁敏,沒有來有幾分心煩,大過年得她哭什麽?嶽甯侯壓下心中的不悅,走到丁敏身邊。”夫人。“
丁敏靠着嶽甯侯,鼻子微紅輕聲說道:”我...我...“
“地上涼,夫人先起來在說話。”
畢竟是他明媒正娶回來的繼室夫人。換個小妾在過年的時候觸黴頭,嶽甯侯能冷她半年,做生意的人很相信頭彩,将丁敏攙扶起來,嶽甯侯看了看丁敏一身的打扮,不得不說侯爺夫人的朝服很襯丁敏,給丁敏的文雅嬌媚的氣質平添一分的貴氣,嶽甯侯難得給丁敏拂去淚水,“别哭了,仔細眼睛。“
嶽甯侯摟着丁敏向炕上走去。坐下後,嶽甯侯安慰丁敏:“明日你跟着旁人做就是,不必爲了失儀擔心,你本身就是清貴人家的小姐,本侯信得過嶽父家的教養,真要是做錯了什麽事兒。本侯也不會怪你,嶽甯侯府荒唐的事情多了,不差一件半件的。況且勳貴中荒唐的人家不少,也不就是嶽甯侯府上不好,最近陛下對本侯甚是看重,本侯料想像是去年那樣不開眼兒的人會少上許多,夫人不必總是想着去年的事兒,吃罪你的人,看不起嶽甯侯府的人本侯...他不是已經貶谪出京了?”
去年丁敏還沒得侯爺夫人诰命的時候,也曾進宮叩拜,結果被一侍郎夫人領頭擠兌,勳貴們也有落井下石的,丁敏受了一肚子氣,嶽甯侯知曉後,他奈何不了侍郎夫人,但針對出言嘲諷丁敏的勳貴夫人...他坑了他們一大筆的銀錢,也給那位侍郎小鞋穿,侍郎本身也不幹淨很快被人打下去,調出京城。
看丁敏惴惴不安的樣子,嶽甯侯還以爲她害怕明日再有人給她難看,不悅去了不少,平添幾分憐惜,“母親在府上養病出不得門,今年本侯不是剛回京,夫人不需要擔心什麽,真正的重臣夫人不會眼皮淺,亦不會同夫人較勁兒,至于旁人...夫人盡管可着心意,誰再嘲諷你大可嘲諷回去,本侯給你兜着。”
同信陽王府聯手做生意,嶽甯侯底氣足了很多,以前他除了一個看似好看的爵位和厚實的家私之外什麽都沒有,自然得處處小心,但今年情況變了,他嶽甯侯在京城也是排得上的一号人物。
丁敏依偎進嶽甯侯懷中,軟軟的喚道:“侯爺。”
先将兒女生出來享受今生的富貴,她不會再覺得後悔,不會再虧欠任何人,嶽甯侯很能體會丁敏的心意,摸了摸她的臉頰,“想了?”
“侯爺...”丁敏嬌羞的垂頭,媚眼精準的一番,嶽甯侯靠近丁敏,“好,是本侯想夫人...”
兩人雙雙倒在炕上,解開彼此的衣服,嘗盡美色的嶽甯侯對丁敏的身體很滿意,要不也不會夜夜笙歌,他的腰下沉時,外面有人慌張的說:“侯爺,侯爺。”
箭在弦上的與嶽甯侯有了幾分不悅,沙啞的問道:“什麽事兒?”
“是趙姨娘...她下身見紅...哭得死去活來,媽媽去看過,許是肚子保不住了。”
丁敏怔了怔,是那個因爲有喜而擡爲姨娘的趙氏?丁敏連忙解釋:“妾身...”
嶽甯侯手指堵住丁敏解釋的嘴唇,又問道:“可找了大夫?她身邊的人如何說的?”
“跟前的人說下午用晚膳時還好好的,後來用了蓮子羹...夫人讓廚房準備的蓮子羹後,就不好了,過了一會見紅...”
丁敏心一涼,眼裏濕漉漉的,嶽甯侯低頭吻了吻丁敏的眸子。丁敏一瞬間看到他唇邊的嘲諷,嶽甯侯在她耳邊說:“本侯相信你不會下手毒害一個不曾出生的庶子。”
嶽甯侯翻身抱丁敏,仿佛能爲他抵擋去外面的風雨。
“讓人找大夫給她看看,盡量保住嬰孩兒,實在保不住...本侯有嫡子亦有庶子,明日本侯讓夫人再賞賜她銀子,往後這些事不必特意來告知本侯,本侯不是大夫。”
“喏。”
下人領命離去,丁敏眼裏眼淚轉動着,“侯爺。”
嶽甯侯一下一下的拍着感動般哭泣的丁敏,“除了嫡子之外,本侯如今有四個庶子,就算她們伺候了本侯你賞了湯藥,本侯爺不覺得有什麽不妥,妻就是妻,妾就是妾,夫人啊,你是她們的女主子,看着恭敬就賞,看着沒規矩的,發賣了也就是了,祖父和父親兩輩沒弄明白妻妾的規矩,弄得嶽甯侯府受盡嘲笑,本侯雖然風流一些,但該給你的不會少給你,嶽甯侯府能不能長存于世,體統規矩是關鍵。”
以前他七災八難的,就是因爲沒有嫡庶的規矩,嶽甯侯府亂得不成樣子,下毒,落胎等等隐私的手段,他看得太多了。
方才見丁敏吓得臉發白的可憐摸樣,嶽甯侯多了幾分的憐惜,也多了幾分的告誡:“夫人不用顧慮本侯,後院本侯既然交給了你,便是随着你處置,侍妾不聽話,别有心思的話,大可處置了,這世上想伺候本侯的女子不少。不管她是真小産,還是受了誰蠱惑,都不能留在府上,你當着衆人的面打發到莊子上去,往後這樣的事兒會少上些,生不下的兒子,本侯就當沒有。”
不管是誰下得手,保不住孩子的母親,嶽甯侯留着也沒意思,“如果本侯是那種侍妾說什麽就信什麽的糊塗人兒,嶽甯侯府斷然不會有今日。”
丁敏對嶽甯侯的信任有感動,但也有幾分的不舒服,一是因爲嶽甯侯的無情,他無情的對待侍妾,最重要得是,嶽甯侯不是信任她丁敏,換一個人,隻要是占據他正妻位置的女人,他都會信任。
“睡吧,明日還要入宮給皇後娘娘叩拜,如果夫人碰到燕王妃遠着些,最近燕王殿下狀況不是很妙。”
嶽甯侯語重心長不放心的叮囑,“雖然你是侯夫人,在勳貴之列,但多看看六姨妹,她同誰親近了,你就對誰笑笑,她遠着誰,你斷不可湊上去,本侯同夫人都不算是聰明人兒,但看着聰明人行事,在朝堂上不會吃虧,六姨妹同夫人是親姐妹,那人又是有恩報恩的,你讓她一分,她自然會還你一分。”
丁敏忍着心痛,爲什麽他們都不相信她說的話?甯可相信什麽都不知道的丁柔,也不相信她?到底是爲什麽?
“如...如果我是說,六妹妹錯了呢?”丁敏眸子濕漉漉的,“如果六妹妹也不是聰明人呢?”
嶽甯侯笑着回道:“如果六姨妹看錯了,不是還有六妹夫幫着她善後?安國夫人對陛下的影響我自然不必多說,隻要陛下和安國夫人都在,六姨妹即便看錯了,也會變成對的,各位皇子王爺相差隻是一線距離,誰上誰下,在于陛下一念之間。”
丁敏疲倦得合眼,喃喃的說:“我記下了,我聽六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