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屋裏的那對夫妻做到了不離不棄,無論燕娘背負什麽樣的罪名,穆鐵将來如何得意,他們都不曾分開。
穆鐵能文能武,曾是尹承善的左膀右臂,穆鐵最大的優點信守承諾對恩人非常的忠心,丁敏看重的就是他的忠心,無論多少人收買也無法動搖的忠心。
屋子裏渾濁的氣味,讓聞慣熏香的丁敏稍感不适,爲了收服穆鐵,丁敏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對窮酸的在意,邁進屋裏,“如今最重要得是尊夫人的病,看她的樣子不能再拖延了,此處的狀況實在是不利于尊夫人的病情。”
燕娘拽了拽穆鐵,略帶幾分警覺的問道:“堂堂的侯夫人怎麽會來雷音寺?又怎麽會平白無故的到我們這裏來?”
這也是穆鐵的疑問,丁敏每次做什麽事情總會有人問這問那,她就想爲什麽眼前的人不能愚蠢一些?聽她說話就會相信該多好。
好在她早有準備,“我是路過雷音寺,原本去雷音寺之前的大佛寺。馬車壞了,我在馬車裏無所事事,看見雷音寺就進來看看,又見到方才這位身穿華服的夫人,主持又說起你們夫妻的事情,主持感歎你是真正的好人,我一時好奇便想着見見您們,我最爲敬佩得是善待妻子之人。”
“這位夫人雖然深處陋室,然有此情深意重的丈夫,實在是讓世間諸多女子羨慕。”
丁敏話語裏滿是真誠,漆黑的眸子是感動,“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旁邊被丁敏氣勢壓住的李夫人反駁:“還有一句話是貧賤夫妻百事哀,穆鐵表哥是對燕娘有情,可這份情誼犧牲了多少?穆家幾代的恩封都搭進去了。”
李夫人眼裏是恨意,對燕娘的恨意,對穆鐵不識時務的恨意,“你是姨母親最疼的兒子。也是穆家幾代一來最出息的兒子,可你看看...你的志向早就被燕娘拖累的沒了,如果姨夫知曉你如此衣衫褴褛,仕途斷絕。一準後悔給你們定親。”
燕娘枯黃的臉上也有幾分的後悔,“我..我..”
“燕娘不必聽她的,父親過世前還叮囑我好好待你。”
“是我拖累了你。”
丁敏努力回憶,穆鐵到底是怎麽落魄的?或者說他得罪了誰?她知道得并不多,隻聽過尹承善用幾句話語,一個承諾換來了穆鐵死心塌地的忠誠,他們這對似知己似主仆的見面。很多人都說尹承善慧眼識珠。
那一個承諾很少有人提起的,别說丁敏,除了當事人之外鮮少會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麽承諾。丁敏自知她給不了穆鐵承諾,眼裏漫開溫暖的效笑意:”燕娘這話說錯了,你在的話,他會是鐵柱子,一旦你...你的性命不單單是你的,夫妻之間相扶相攜。哪會有連累一說?”
穆鐵對丁敏投以感激,丁敏接着說:“我認識神醫門門主,燕娘的病實在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你想要什麽?”穆鐵警覺的看向丁敏。世上也隻有神醫門門主能救下燕娘。
無名小卒穆鐵闖過幾次神醫門,都被檔回去,又不能再洩露蹤迹。
丁敏笑着說:“你有什麽可以給我的?我隻是感動于你對燕娘的情誼,想幫你們。”
李夫人唇邊滿是冷然的嘲諷,“嶽甯侯府是開過第一列侯,潑天的富貴真是好大的名頭,不知曉這名頭能不能挺得住掃把星。”
“住嘴。”穆鐵咪起眼睛,“不關燕娘的事兒,你休得再提以前的事情。”
“哼。”
李夫人冷笑一聲,“那我就祝願表哥忘記前塵。嶽甯侯夫人救了燕娘,我想你必會報恩,跟着第一列侯也比你窩在這鳥不拉屎的的地方強。”
“告辭。“李夫人轉身就離開了雷音寺,坐回馬車裏雙手捂着臉,嗚咽:“太好了,表哥終于不用在沉寂下去了。姨母,表哥不會再一貧如洗了,您可以放心。”
丁敏皺了皺眉頭,難道燕娘并非想得那麽簡單?她又看向穆鐵,想到穆鐵在她前生做出的事情。
“此處也不是養病的好地方,神醫門門主如何都不會來雷音寺給燕娘看病,你同我回嶽甯侯府如何?”
“可方便?”
穆鐵搶在燕娘拒絕之前說道,握住燕娘的手,燕娘張了張嘴,最終化作一聲無聲的歎息。
”侯爺好客,定然不會責怪我幫助有情有義之人。”
穆鐵站起身一躬到地,“小人姓穆爲鐵,願入...入侯府做工。”
“夫君。”燕娘忍不住開口,穆鐵灑然一笑,“燕娘,我如今還有什麽堅持的?”
夫妻兩人的目光碰到一起,燕娘擦拭眼角的淚水,“我...我也願意伺候夫人。”
丁敏見降服了穆鐵,心裏很是高興,不管穆鐵有什麽苦衷,上輩子冷清尹承善都能讓穆鐵臣服,今生她得了穆鐵的承諾,穆鐵不會背叛她。
丁敏輕盈笑道:“侯府裏不缺下人,穆先生,我願意代替世子拜你爲師。”
沒有人比穆鐵更爲合适,丁敏用此借口拐到了穆鐵,世子是不是成才,她不在意,隻要讓穆鐵同嶽甯侯見上一面,嶽甯侯定能發現穆鐵的才幹,倒時嶽甯侯帶穆鐵入仕,穆鐵是侯府的人了。
“夫人,馬車修好了。”
按照約定的時辰,夏荷跑上山來通知丁敏,看到穆鐵夫婦有幾分吃驚,屈膝道:“夫人是不是回侯府?”
“燕娘陪我坐馬車,穆先生隻能辛苦你騎馬了。”
“遵命。”
屋子裏的東西沒什麽需要收拾的,燕娘手裏隻拿了一個青花布的包裹,随着丁敏上了馬車,丁敏大方了一把,給了主持一百兩銀子,主持裝作推遲不過的手下。
丁敏當着穆鐵的面說道:“這是你應得的,主持大師深知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道理,雷音寺會因收留了穆先生而揚名的。我保證此處不會再如此荒涼。”
“承您吉言。”
主持看在一百兩銀子的份上,對丁敏極爲客氣。丁敏說道:“回府。”
在馬車行進時。一直低垂着眼簾的燕娘擡眼看了嶽甯侯夫人,咬了咬嘴唇,“夫人,我是個不詳之人。”
“燕娘同我一見如故。哪會有不詳?小人的議論,你不必在意的。”
丁敏寬慰琪燕娘,記憶中她後來...後來好像一劍退敵,細節丁敏記不住了,但眼前風以吹就被吹跑到病弱的人竟然會武?丁敏揉了揉額頭,對穆鐵的記憶是清楚的,燕娘的事情丁敏知曉的不多。看她骨瘦如柴的身子,許是記錯了吧,一劍退敵不應該她。
燕娘勉強的笑笑,身體靠着窗棂,這個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騎馬的丈夫,燕娘抿緊了嘴唇什麽都沒再提起。
回到侯府,丁敏很親和的安排穆鐵夫婦的住處,并指指派了四個小丫頭伺候燕娘。并且保證說:“我這就去給神醫門門主送信。”
“多謝夫人。”
丁敏安排妥當了才去見嶽甯侯,進了書房門,見嶽甯侯在桌後奮筆疾書。丁敏笑吟吟的屈膝,“見過侯爺。”
嶽甯侯停筆問道,“夫人有事?”
“今日我出門幫了一對夫妻,并且帶到府邸來了。”
嶽甯侯這才擡頭,“幫忙本侯不反對,但帶回府裏,你是不是做得太多草率?你知曉他的背景身世?”
“我感念他對夫人的不離不棄,這等重情的男子太過少見,況且觀他說話行事有禮有節,進退有度。應該讀過書。”
丁敏走近嶽甯侯,親自奉上了茶盞,瞄了一眼書桌上的紙張,謙虛的說:“我一婦道人家隻能看出這些,别得瞧不仔細,嶽甯侯府千金重擔壓在您身上。京城中的謀士也不可能落戶侯府,看侯爺整日爲公事買賣操勞,妾身很是心疼,今日碰見個有才學的,妾身就想着是不是能幫上您。”
嶽甯侯眉間的郁色散了,語氣和藹上幾分:“即便如此也不能貿然的領回府裏,身在京城,夫人更應該仔細。”
“妾身記下了,侯爺不妨親自去同穆先生說話,侯爺見多識廣,是真有才學還是假道學一看便知。”丁敏擡手給嶽甯侯按摩肩頭,輕聲說:“我既然能領他回來,如果此人敗絮其内,一句話也就打發了,萬一他有傾世之才,此時解下善緣,對侯爺也是個助力。”
“勳貴不得幹政,不得掌權。”嶽甯侯歎息,“夫人是好意,一旦此人真是個有才的,本侯也沒能力保薦他。”
“這...”
丁敏光想着穆鐵拐回來,才記起嶽甯侯沒有保薦名額,更不能像尹承善一樣安排穆鐵做官,穆鐵如果不做官,對嶽甯侯又有什麽幫助?真得做教書先生?可惜了穆鐵一身的本事。
嶽甯侯以爲丁敏臉上的陰郁是好心不被理解,道:“也罷,本侯看在夫人的面上同穆鐵談談。”
“嗯。”
丁敏此時隻能走一步算一步了,看出嶽甯侯的疑慮,低聲說:“穆先生最是忠誠不過,侯爺盡管放心。”
嶽甯侯用過晚膳後,溜達到了穆鐵所住的院落,丁敏怔怔的出神,天色完全大亮時,丁敏看見嶽甯侯喜笑顔開的走進來,“夫人,你找了有本事的人,穆先生...是本侯的知己,大才之人。”
丁敏聽嶽甯侯絮絮叨叨的說着他們昨晚的談話,嶽甯侯準備大用穆鐵,可是經商...丁敏面對嶽甯侯的感激,已經分不出是喜悅還是悲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