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向安陽郡主點頭,柳氏遵從聖旨起身同丁柔回合,沿着九曲過道,走向東邊水榭。丁柔低眉順目,緊跟在柳氏身後一步。
她同方才的寸步不讓好像不是同一個人,丁柔擡眼,池塘裏的盛開的睡蓮并不是暖池水就能做到的,睡蓮應該是培養好的,然後放到水面上,也就是存活五六日,總不能違背自然規律,想着睡蓮的移植,丁柔放松了許多,全無面對重臣皇帝的緊張,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也影響不她了。
多少年沒有享受萬人矚目的待遇了,沒想到是因爲尹承善惹出來的。丁柔雖然拍滅了番邦公主,但并不是對尹承善沒有抱怨的,在文熙帝面前,丁柔眼睛不會再向他看,有事的話回去算賬完全來得急。
“見過陛下。”
随着柳氏俯身叩拜,文熙帝掃過低頭的丁柔“起來。”
“謝皇上。”
柳氏同丁柔站起身,站在一旁,離着唯一有座位的安國夫人很近,丁柔僅僅露出光潔的額頭,文熙帝手中握着酒杯“擡頭朕看。”
“遵旨。”
丁柔飛快的擡頭,同文熙帝的目光相碰之後,立刻恭謹的重新低頭,文熙帝握着酒杯的手顫了一下,在衆人面前他不好過多的表現,但安國夫人看出他的不平靜。
她上前爲文熙帝斟滿了美酒,低聲說:“皇兄,她不像。”
文熙帝恢複了尋常的模樣,低笑:“你隻在有事相求朕的時候,才會叫皇兄。”
“我求過皇兄幾次?”安國夫人挑了挑眉頭,文熙帝笑意越濃“皇妹說得不對。起碼那雙眸子像,很像。”
“不是全然想象,神似罷了。”安國夫人實事求是的說,丁柔的眼睛是很像師傅,但此時不像了,也許方才會更相像。
如果柳柳沒有走丢,嫁人生女。丁柔長在北疆或者京城,會更像,安國夫人壓低聲音:“她如此讓人生不起心疼,總覺的她應該如此。”
該寸步不讓的時候,她可以做到,尋常時,恭謹内斂,即便如此她眸子晶亮。上揚的嘴角預示着她很滿意眼下生活。眼裏洋溢着幸福滿足的神采,同太祖皇後的時而的哀傷決絕不同。
文熙帝唏噓:“不管神似還是形似,母後說過,她最好看得就是那雙眸子,可咱們兄妹,以及兒孫沒有一個像的。”
安國夫人眼裏劃過無奈“陛下在意這些?”
“朕不在意,而是遺憾。”文熙帝擺了擺手,龍袍袖口翻滾。安國夫人退回原處。
看穿水榭裏的大臣都在盡全力聽清楚文熙帝同安國夫人的低聲交談的話語,可隐隐約約的動靜就是聽不清楚,文熙帝笑着問道:“安陽可下定決心?”
“回陛下,從她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便認準了她。”
柳氏屈膝“請陛下成全。”
“你呢?是不是也認準了安陽?”文熙帝玩味得看向丁柔“朕很憐惜安陽前半生孤苦。信陽王一脈是國之柱石。當年安陽的父親于國有功,于朕有恩,朕在母後床榻前發誓。必會厚待信陽王子孫。皇妹安國夫人又是安陽的母親,朕不容旁人算計于她。”
“臣婦隻是認個娘,與算計無關的。”丁柔嘴角上揚“孝順,臣婦會做到,臣婦不會讓安陽郡主失望。但安陽郡主座位母親賜予臣婦的,臣婦會心存感激的接受。長輩所賜,臣婦不敢違,清高不在這上頭,臣婦以真心必然換但安陽郡主真意。”
“哈哈...哈哈哈...”
文熙帝笑道:“文萊公主有一句話說對,伶牙俐齒...尹卿,你娶了她可曾後悔?她是不是在你面前也如此的坍‘坦誠’或者辯駁?”
尹承善終于逮到機會,起身站在了丁柔身邊,躬身說:“回陛下,她不曾欺瞞過臣,同她辯論幾句也是臣夫妻之間的情趣,能迎娶夫人,臣隻感到榮幸之至,後悔一詞臣今生不會想起。”
丁柔方才是很耀眼,但也不是所有人眼裏都看重她,伶牙俐齒的女子并不能引起重臣的共鳴,但文熙帝此番表現得對丁柔仿若子侄般的看重才是朝中大佬們關心的問題。
太祖皇後将女子的生意都留給了安國夫人,安國夫人又給了安陽郡主,将來這些七秀坊會不會留給丁柔?每年的收入可不少啊,太祖皇後曾說過,女子的銀子是最好賺的,當時很多人不相信,但事實證明,他們錯了。
府上的夫人們每年在七秀坊huā費不少,從珠寶首飾,到胭脂水粉,再到衣服布料,專做女人生意的七秀坊每年的盈利不少。這些倒還罷了,關鍵是文熙帝對丁柔的态度,親近...不是對臣子夫人的親近。
重臣們在心底記住丁柔,文熙帝目光在安陽郡主和丁柔之間掃過,笑道:“朕看你們是前世的緣分,丁卿,你可願意将你女兒分給安陽?”
丁棟忙起身,低垂着腦袋,絲毫不敢看安陽郡主“郡主殿下看重小女,是她得福分,小女拜郡主殿下爲母,亦多個人疼愛于她,她還是臣之女,臣無任何異議。”
丁棟知曉安陽郡主疼女兒之心,但丁柔姓丁,是他的女兒是永遠改變不了的。丁棟向文熙帝,向朝臣表明她并非賣女求榮攀上信陽王府。
同樣如果丁家同信陽王府有沖突的話,丁柔會站在丁家一邊,禮教上父系爲主。
文熙帝道:“這是自然,她是安陽的義女。”
安國夫人垂下眼簾,遮擋住其中的那絲痛苦,文熙帝所言是最好的結果了,她讓柳柳吃了那麽多苦,不配做她的母親,但柳柳那麽疼愛女兒丁柔,卻隻能是義女,木太妃感傷,這是佛祖給她得懲罰。
“安國夫人。”
“陛下。”
木太妃平靜得擡頭,看到兄長眼底的疼惜,笑道:“您說。”
她不後悔在北疆得所作所爲,犧牲了她的女兒,保全了帝國北疆的安穩,她最對不住得隻有女兒。
文熙帝見木太妃恢複了尋常模樣,放心了不少,問道:“你可願認下丁柔?安陽收了個義女,也是你義外孫女,這話說得拗口,你除了孫子就沒有外孫女,朕的孫女不多就不分給你了,如今主動送上門一個外孫女,你看如何?”
“臣多謝陛下。”
安國夫人撫了撫身“安陽認下得女兒,我也認下了。”
文熙帝吩咐了内侍“賞丁柔紫金醇。”
非皇族不可用紫金醇,非功臣不可賞紫金醇。
紫金醇是用專門得犀角杯成裝,丁柔從内侍手中拿過紫金醇,撲鼻的酒香襲人,紫金醇應該有個别名叫茅台國宴“謝陛下隆恩。”
“朕賞你紫金醇,并非因安陽,而是你方才那番話。小文熙帝神色慎重了幾分“大秦帝國北疆趨于平穩,即便沒有信陽王在北疆鎮守,鞑子瓦剌以及蒙古餘孽興不起風浪,此時正是國泰民安,朕的耳邊灌滿了聖君斷不可興兵,明君需要需有天朝上邦得氣度,對番邦蜀國寬和,寬和,不得輕易的興戰火,一切得一切...他們如此告訴朕,一切都是爲了帝國的穩定。”
主張尹承善停妻再娶的人臉臊得荒,堂堂七尺男兒還不如女子?“陛下,臣知罪。”
“因有了你們,朕對江南叛國走私視而不見,逼得尹卿身處險地,倭人屢屢圖謀不軌,朕也沒下定決心..一個小小的文萊公主竟然妄圖改變傳承千年的禮教,逼得朕看重的臣子停妻再娶,朕做了四十多年帝王,忘記了先皇曾經告訴給朕得話,忘記父皇的鐵血铮铮,朕愧對父皇母後。”
文熙帝舉起酒杯向丁柔比劃了一下,丁柔猶豫了一會,向文熙帝敬酒,然後擡起胳膊,将犀角杯中的紫金醇喝了,她的臉頰簇起兩抹紅暈,**的美酒在胃裏放入燃燒一般,竄起陣陣的暖意,丁柔的眸子更晶亮了“多謝陛下,多謝您不曾忘記太祖帝後。”
膝蓋一彎,丁柔跪下了,尹承善也跪下了,水榭中的重臣皇子都跪下了,水流隐隐的響聲清晰了許多,文熙帝握着酒杯“鐵血不散,大秦不滅。”
“朕不能再擔心征戰而消耗國力,大秦帝國是不落得太陽,母後說,聖君所爲對外征戰無人敢于冒犯,帝國國泰民安。”
文熙帝仿佛一刻間甩了十餘年得沉穩“朕明白了,文武衆卿可願意助朕一臂之力?”
“臣等願意,臣等願意。”這是文臣的聲音。
“陛下刀鋒所指,所向披靡。”這是武将的呐喊。
大秦帝國的海軍無所事事很久了,終于可以再次楊帆起航,不在是隻爲了消滅海盜而存在的。
丁柔側頭看了一眼尹承善,心裏湧上一分困惑,他說過,如果太平盛世必立燕王,可如今...他在馬車裏告訴過自己,他回京得目的并非單純爲了述職,主要是阻止或者延緩燕王登上太子之位,回京這麽多天,卻沒見他動作,丁柔以爲他放棄了,也許她也是他關鍵的一環。
“燕王,遼王,魯王,你們三人明日随朕祭拜太廟,朕要你們寫一篇何爲天朝上國的文章。”
“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