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很少給一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機會,因爲顧忌她是丈夫生母,丁柔本身又投身到庶女身上,給她很多次機會。此時丁柔徹底的失望,也許她有這個時代妾室的忍耐,甘願受壓迫的特質,丁柔看不慣,也掰不正她,将她留到尹承善回來處理,如果尹承善回不來,丁柔...還沒法将她送回楊氏身邊。
尹承善在意的親人就是她,保她一輩子衣食無憂罷了,這麽多天沒有消息,丁柔越發确認尹承善還活着,姨娘總是他的責任。
“四奶奶?”
“我去書房看書,府裏有什麽事不必通知姨娘,讓雅菊伺候好她。”
“是。”
一個相對封閉的環境,料想她也再難做出什麽事情,丁柔回頭問王媽媽:“小紅最近可有異動?”
“異動倒是談不上,她有時會發呆,可做針線很是用心,比以前一門心思做針線慢了點,别的老奴沒看出來。”
丁柔不僅想到是她誤會了小紅了?“繼續看着她。”
“是。”
丁柔去書房,坐在椅子上總有一種尹承善還在的感覺,她的目光筆架上,“三日,還有三日。”
必須得在這三日将賬本整理好。借用了柳氏告訴給她的商鋪管事,丁柔用商業渠道給京城尹承善最信任的牛師弟送了一封書信回去,對于半文言文的奏折丁柔也隻是能看得懂罷了,她無法親自寫一本完善沒有漏洞的奏折。
牛師兄是最好的人選,他如今也在燕京學院做教員,同尹承善的不一樣,他性子爽朗灑脫,爲人親和不愛生氣。如果尹承善是燕京學院學子的榜樣偶像的話,牛師兄就是他們和善的大師兄,單單比人緣的話。牛師兄比尹承善要上許多。
在尹承善深陷叛國案時,丁柔沒去向信陽王府和娘家求援,甚至沒有想着着寶親王。她隻給了牛師兄送信,将廣州的情況簡要的說明一番。因此才有了文熙帝禦案上的奏折,如果沒有牛師兄居中串聯,也沒有那麽好的效果。
丁柔并非想将牛師兄等風華正茂的學子們陷進去,她既然看出有破綻,也猜到此番是文熙帝大考之時,這次大考比科舉考試難得多,當然考中了好處也更大。風險越大,利益越大,京城到現在還沒有消息傳回來,丁柔便猜到牛師兄等年輕的儒生簡在帝心,而尹承善...隻要平安的歸來,官職一定會再向上進一步。
可他現在在何處?外面黑了下來,丁柔沒有點燃蠟燭,一縷月光照射進書房,“你在何處?在哪?”
星光閃爍,皓月當空。略顯得安靜的海面上,一艘戰船在水面上漂浮,維持着刀疤模樣的于文輕聲問道:“尹兄弟,你确定?”
站在船頭借着星月之光看海的尹承善深深吸了一口氣。入鼻的是海水的腥鹹,在海上飄蕩了五六天,他身上全是海水味兒,他心中不是沒有氣,前兩日看準機會想将于文撞海裏去,沒料落水得是他,被于文撈上來後,他就以尹承善的救命恩人自居,并且拍着他的肩頭說,年輕就是好啊,是極,是極,有活力的小尹。
監察院的統領名不虛傳,尹承善也明白以他的武藝無法同于文抗衡,“于大人是監察院的統領什麽事兒不知曉?還用得着問我?”
“人無完人嘛,小尹,這是你對救命恩人的态度?”
于文在尹承善的好像吃人的目光下鎮定自若,“我知曉你想媳婦了,不會怪你脾氣大,我留人照看着她,不會讓你媳婦有事,你不是也相信你媳婦?”
“相信是一回事。”尹承善握緊了拳頭,他不想讓丁柔擔驚受怕,派人看着能看住總督府派去的人?能看住京城尹家派來的人,有他的‘屍體’爲證,丁柔會被人指點戳脊梁骨,隻要想到這一點,尹承善真想将于文扔下船,“我娶她回來,不是讓她受罪,勞心勞力的。”
于文神色微怔,眼裏滑過一分慎重,但很快恢複了尋常的玩世不恭,“這事怪不到我頭上,陛下的意思是困你一困,全當做磨練你的性子,對你将來的仕途很有好處,有句話不是說吃得苦中苦,方爲人上人,你仕途得意,你夫人不能拖你後腿,她再聰慧,亦需要磨練。”
感覺越說越沉重,于文轉了口氣:“你陪着我出海還有一點原因你知道嗎?”
“你...你是說我知曉他們真正交易的地點?”尹承善腦袋半垂着,于文大笑道:“我手下的兄弟光看賬本看了一個多月沒看出毛病,小尹,我這不是給你争功勞嘛。”
于文表面上露出一幅爲他好的架勢,尹承善向旁邊側了一步,顯然不願意接受他的好意,“抓到他們會怎樣?”
“遞交國書,是戰還是賠錢,隻有陛下能決定。”
“如果是番邦商人所爲?”
“不管好臣民的國王,不是好國王,此時交給理藩院的人去做,他們人人一張鐵嘴,死人都能說活了,理藩院的章大人...那老小子,蚊子腿上都能剮下二兩油。”
于文咧嘴笑了,“他對番邦一向底氣很足,番邦使臣在他面前比孫子還聽話,他常說的一句話是,他有底氣是因爲大秦富饒強盛,漢時有一句話,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如今的這話...”
“怎麽?”
“我就是欺負你了,怎麽着?你敢打過來嗎?”于文眼裏閃過陰狠,“這話不是我說的,也不是他說得,是太祖皇帝留下的,當年...”
于文的話沒說完,尹承善抱着于文一起跳海,旁邊的檢察院的屬下驚吓住了,于統領被算計了?天要下紅雨了,“大人,統領大人。”
他們跑到船頭,看見尹知府腳盤着繩子,手抓着在海水裏的于文,“于統領,我這也算救你一命,咱們扯平了。”
于文眯了眯眼睛,船頭檢察院的人同時打了寒戰,尹承善回頭說:“不把我們拽上來?”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的将他們拽上來,于文回船艙更換衣服,伺候他的随從說:“尹知府膽子很大。”
于文摸了摸臉上的傷疤,玩味兒笑笑:“年輕,他再沉穩老辣也是風華正茂的年輕人,他到現在還背負着叛國的罪名,又擔心妻子,不會責怪陛下,但對我,對檢察院沒有好印象,不讓他出口氣,那小子将來瞅到機會發難,如今讓他出口氣罷了。”
“大人是不是高看他了?他還敢報複檢察院不成?”
“首輔之才,軍師之謀。”
于文動了動脖子,将衣領弄得舒服一些,“他不想欠人人情,即便不會爲難檢察院,但時不時的同陛下說上幾句,派我去偏遠地方...爲國盡忠我心甘情願,然我也想媳婦啊。”
他一巴掌拍在屬下的腦袋上,“都是你們...找不出交易的地點,讓我受這等委屈,回去都給我特訓一個月。”
特訓?一個月?他們不由得咬牙切齒,好恐怖,提起檢察院的特訓,他們隻有一句話往事不堪回首,甯可流血去狼窩也不想特訓。
于文身體靠着船艙,再次看向站在船頭仿佛憂郁的文學青年般仰望明月的尹承善,他是一隻猛虎,尚未長出翅膀,下手真狠,于文揉了揉被撞疼的肋骨,爲了引他上鈎,他甘願做餌...是爲給妻子解氣,也可讓他自己少一分内疚,于文同樣擡頭看了一眼明月,“真他娘的亮。”
檢察院遊走在光明和黑暗之間,他們并不習慣在;亮光下,所以他們的制服都是黑色的,太祖皇帝曾說過,他甯可這輩子都看不到檢察院的人。
于文将回轉船艙,尹小子出氣了吧,于文唇邊勾出對子侄一般的笑容,能讓尹小子如此記挂的的夫人,等到風平浪靜之後,他也想見見,看陛下的意思,他得留在兩廣一陣子了,自己的夫人性子古怪,沒準同尹小子的媳婦合得來,他拍了一下腦袋,“你們說等尹知府回去後,咱們去聽牆根兒怎樣?”
“...統領大人...”
屬下蓦然,有人說道:“聽牆根兒不怕,可不是洞房,尹知府不會更生氣?丁夫人看樣子也不是好對付的,萬一他們一起發難,統領大人可不單單是掉下海的就行了。”
“混賬玩意兒,你們不能說點好聽的?”于文照樣一人給了一腦崩,“他有夫人,我就沒有?真論起來我夫人是正經八百的河東獅……屬下揉腦袋,聽見外面尹承善的聲音:“于大人,于大人,快出來,交易地點就是島上。”
于文立刻少了方才的調笑,正色道:“記得保護尹知府,在同等危險下,最先保護他。”
“遵命。”
他領着人出了船艙,能進行大筆軍火買賣的人背後定然有非同一般的人支持,這回他們算是抓到大魚了嗎?
海面波光粼粼,尹承善擡手指向西邊,“就是那裏。”
“悄悄的靠上去。”
“遵命。”
京城,燕王府側門開了,嶽甯侯府标識的馬車行駛出來,坐在馬車裏的丁敏嘴角彎了彎,燕王妃好像很得意她呢,那人...那人怎麽會在這裏?丁敏捂住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