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不想再留下小紅,但沒抓到小紅的把柄,姨娘定會又哭又求的,沒準又得跪下,尹承善雖說不管後宅,但在他心裏一個丫頭值得她們鬧别扭。如果她連一個小紅都擺不平,她也太沒用了。
“聽說你針線是極好的?在蘇杭刺繡是鼎鼎有名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家裏是杭州的吧。”
丁柔并沒向往常,陪姨娘用膳後,被她怯生生誠惶誠恐的神色逼走,丁柔本質上厭煩小白花一般的女子,柳氏雖然容貌小白花了一點,但性子有韌勁兒,爲了丁柔敢豁出一切,做了安陽郡主之後,白花氣質消去,展露了她骨子裏的風情,丁柔更樂意親近成爲安陽郡主的柳氏。
“姨娘,您别哭呀,我隻不過是問問她的女紅針線。”丁柔寬慰着流淚的姨娘,将帕子遞給她,“快擦一擦,别爲了個奴婢哭壞眼睛,您如此...”
丁柔轉向小紅,“她罪孽就大了,你讓她如何心安?”
“四奶奶說的是,您别爲了奴婢流淚,您對奴婢的恩德奴婢記住一輩子。”小紅也用手背抹眼淚,嗚咽的說:“奴婢萬死也難報您的大恩。”
丁柔冷眼看着就差抱頭痛哭的兩人,說道:“小紅啊,她得說你兩句了,在姨娘面前提死做什麽?姨娘心腸軟,最是憐憫孤苦,你這不是攪得她不得安生?”
小紅撲通跪地,“奴婢該死...奴婢知錯,請四奶奶責罰。”
“四奶奶...我...”姨娘一幅舍不得想要保護小紅的樣子,“懇求四奶奶饒過她,她也是個可憐的人兒。”
小紅不是遇見她,沒住被狠心的爹賣去妓院畫舫了。
丁柔問道:“姨娘覺得她可憐?”
丁柔仿佛明白了幾分姨娘的想法。不單單是同情憐憫和她遭遇相似的小紅,她在楊氏的淫威下過了這麽多年。再多的同情心也不可能在楊氏手底下救下什麽人。她本身就是個被欺壓的人。
雖然這麽說她小白花的對不住尹承善,不管怎麽說姨娘是丁柔的婆婆。然除了這個經典詞彙,丁柔着實想不出還有什麽詞語能形容她了,小白花一般具有聖母屬性。她養的兩兒一女一個個都**自主,從沒用她保護。她也沒能力保護兒女,好不容易擺脫楊氏,知曉兒子如今做官。會很孝順她。她聖母情節大作,小紅又是個苦命的,她們一拍即合。
丁柔反倒成了邪惡之人,明明知曉丁柔不可能不孝順她,卻裝作很害怕厲害的兒媳,不就是想讓兒子多關心她?永遠站在她這邊。可她大錯算盤了,尹承善不會過後宅的事兒。
“姨娘如今是四品诰命又不在母親身邊立規矩,才會憐憫于她。”丁柔主動握住了她的手,雖然她想掙開,但面對丁柔她總會多了一分的膽怯,不敢動彈了,丁柔接着說:“您同尋常的妾侍已經不同,高于奴婢之上,您總是活在過去的事情能成呢?您在廣州,您兒子是知府大人,您不再是被母親指使的人了。”
姨娘小心的看着丁柔,“四奶奶的意思是?”
“我知曉您身邊離不開小紅,但您見到她必定想到過去的事兒,我同夫君帶您出京是調養身子,是享福來的,動不動就落淚,夫君會責怪我的。”
丁柔拍了拍她的手腕,眸光中的鋒芒全然隐藏,溫柔的看着她,眼角餘光掃過小紅,“您前幾日不是同我說起小紅女紅針線不錯?又懂許多的圖樣子,您這額抹繡得真精緻。”
小紅感覺出不對勁,看出姨娘懵懵懂懂不明白丁柔的意圖,她張了張嘴,硬是咽下了口中的話,丁柔對她高看了一眼,如果她此時開口不管說什麽,一頂主子說話妄自開口的帽子是落下了,她能忍住沒出聲,是個有眼色的,以前丁柔想着将她拘在姨娘跟前,但今日發現她對姨娘的影響太深,這并非好事。
她是知府府的夫人,對一丫頭素手無策,實在是大笑話,斷沒有主子被奴婢拿住的。
姨娘摸了摸額抹,臉上多一絲笑容,“她的女紅是極好的,繡出的東西極和我心意。”
她見小紅做的繡品給丁柔看,一樣樣的說着小紅的手藝好,丁柔道:“我看着也甚是喜歡,姨娘知曉我的,女紅上始終差着一些,再過兩月信陽王府安陽郡主會出京來廣州,她的針鑿也是頂出色的,一般的女紅看不上眼兒,我身邊的丫頭針線大多平平,安陽郡主對我有恩,夫君同信陽王有些交情,郡主來廣州如何得送份禮物。”
“我想向姨娘要個人兒,您把小紅借我用用可好?我想送郡主一座屏風,充其量一個月,下個月我準保将小紅還給您。”
“這...”姨娘甚是舍不得小紅,看向她說:“你是否願意?““姨娘怎麽有忘了,您是主子,即便疼她,總不能弄得尊卑不分,她可是簽了賣身契的人,我不過是她做女紅,又沒命她做傷天害理的事兒,繡完屏風後,我會給她多些賞錢,斷不會虧待了她就是了,我雖然沒母親規矩森嚴,可也沒讓奴婢挑揀的道理,”
“小紅是個懂事知曉分寸的,姨娘不也是因這點格外憐憫于她”
丁柔眯了一下眼睛,接着說:“醜話說在當面,一旦有奴婢不守規矩,咱們身邊斷是不能留的,我不打不罵,給點銀子放她離開。”
“奴婢聽四奶奶的命令,一準盡心盡力的繡好屏風。”
丁柔看都沒看小紅,說道:“姨娘聽聽,她果然是個伶俐的,您大可放心,我總不會虧待了她,沒準将來安陽郡主問起她,她也多個好前程,有個好手藝,将來也好嫁人持家,她過得好,才不枉您疼她一場。”
丁柔先堵上姨娘打算讓小紅做通房的安排,雖說她不一定會這麽想,但丁柔不可能不防範,“我瞧着你這身也可以了,缺什麽我再賞你,王媽媽,剩下的你安排吧。”
王媽媽屈膝,“是,四奶奶。”
小紅乖覺,想留在府裏隻能聽從丁柔的安排,“您别挂念奴婢,幫四奶奶繡完屏風,奴婢就回的,您腿不好,記得塗藥,藥膏奴婢放在左側的盒子裏了,天冷多加件衣服,多用些魚蝦...”
“四奶奶。”姨娘眼淚又下來了,“您就不能...”
“瞧着這丫頭真是細心,我身爲兒媳,竟然沒她想得周全,小紅啊,還有什麽我也記下來。”
“沒有了,是奴婢越舉了。”
小紅吓得身體顫抖,比主子想得周全的奴婢還有命嗎?她不過想讓姨娘記住她,說傷痛想提醒姨娘裝病,可小紅看她的樣子,料想她不能理解的。
“你且放心,不管你從哪來,四奶奶斷不會送你去閻王殿。”王媽媽出門後,對心驚膽戰怕丁柔下死手的小紅說。
“媽媽,我是蘇杭人士,您不記得了?”
王媽媽抿了抿嘴唇,“我記不記得有什麽打緊的?你别忘了你是尹家的奴婢就好,走吧,針線房前面。”
姨娘眼看着小紅被帶走,她又不能阻止,心裏自然不好過,“我身邊沒了小紅真真是不順手,要不在廣州買個繡娘?她雖然手藝好,但給安陽郡主的禮物得慎重。”
“針線好的繡娘哪裏能買到?如果姨娘實在是缺人伺候,我讓雅菊來頂兩日,小紅今年是十五了,早晚得外放出去嫁人的,您哪能離不開她?”
丁柔從左側匣子裏找到藥膏,“我幫您上藥吧,是不是膝蓋的位置?您一定是跪母親太久了。”
丁柔按住她,給她上藥,她從抗拒轉爲順從,丁柔輕輕的揉着她的膝蓋,心中不由得好笑,給她尊重自由,她反倒不喜歡,是奴性太強了?
她不喜歡這樣的婆媳關系,将語氣放得輕柔一些,“過兩日我陪您去廟會,其實您的腿适當的活動,活血。”
看出丁柔的決定,她仿佛壯士斷腕般的說道:“我随着四奶奶去廟會,聽四奶奶的吩咐多活動。”
今日對她打擊有點大,丁柔上完藥膏後,說道:“晚膳我同夫君陪您用,你先歇息吧。”
“送四奶奶。”
丁柔算是滿意的離去,聽王媽媽說了小紅的安置,丁柔說道:“我原先想錯了,好在還來得及。”
對她不能像對待旁人的不管不顧,丁柔感歎一聲:“希望她能明白過來。”
讓雅菊照顧她,如今廣州水太混,丁柔不敢随意買丫頭,一直跟着她的人還是值得信任的,讓王媽媽畫了個宮中最複雜的圖樣交給小紅,别說一個月,她半年能繡好就不錯了,丁柔将小小紅扔到針線房,并讓人暗中注意她。
“姨娘是個心思柔軟又單純的人,雅菊你多說說以前苦事,别在她面提我,也别幫我說好話,她如果怕我,你也裝作害怕我,讨得她歡喜,經你留下就是大功一件。”
“遵命,四奶奶。”
丁柔在雅菊苦笑了一下,她還學會玩心理戰了,王媽媽說:“蕭夫人辦得茶會有沒邀請您。”
廣州的官眷們,比姨娘還難辦,丁柔歎歎息:“給我難堪呢,我也得騰出手來應付她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