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柔趕回祖父身邊,面對丁老太爺的含笑目光,丁柔微垂着粉頰,“是否回去?”
丁老太爺一手拄着手杖,丁柔知道他不想自己攙扶,便悄聲的跟在他身後,走了一會,丁老太爺問道:“可曾滿意他?”
丁柔垂着腦袋,她欣賞尹承善,同時也有一分喜歡,“孫女先将一些想法說出來,他沒反對,成親後應該會尊重孫女。”
先将底線說清楚,如果尹承善能接受,那麽前路再艱難,丁柔都有信心陪着他走下去,一旦他違背了曾經的承諾,那麽報複他或者不與他同心也算名正言順,總好過将來尹承善不知道爲什麽被她記恨。
“他是很好,卻并非沒有短處,六丫兒,他如今心胸不夠,少了容人之量。”丁老太爺向前走了幾步,看着眼前的高聳入雲的古樹,“爲閣臣足以,但做首輔在心胸上差了一點,俗語說宰相肚中能撐船,你别當這句話是笑談,首輔心胸不擴,即便做出利國利民的事,難免結局凄涼。”
丁柔嗯了一聲,丁老太爺回頭盯着她看了一會,搖頭道:“你同他都缺少曆練,他外放事件好事,對你也是一件好事。”
“祖父問你一句,以你的聰慧,爲什麽會選他?别同祖父說,是我們勉強于你,六丫兒不喜歡的事,很少會聽命。”
丁老太爺唇邊噙着一抹笑意,梅家的親事他聽夫人說起過·即便丁柔看不上梅家,還有一些人家能般配她。丁柔想了一會道:“無論嫁誰,我應該會過得很好,隻是同他在一起,許是會更好。”
爲什麽選擇相對難走的道路·因爲尹承善懂她的喜好·不會像迂腐文人一樣,将妻子關在後宅,他會帶她去看大秦帝國的風光,會同他暢談一些感悟,亦會同她說起朝局,即便不會全然采納丁柔的意見,也不會秉承着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念頭,圍着後宅一畝三分地轉悠,丁柔會失去精神。
按照通俗一點的話說·她享受打怪升級的樂趣,但怪物不是後宅的小妾,丁柔做不到爲了一個男人打破頭,心思全都放在怎麽将丈夫的心拉回來,或者同小妾比較出高下來。
既然有得選擇,丁柔會走她想走的道路,她同尹承善是一類人,等到五十歲再養老休閑完全來得急。
丁老太爺唇邊的笑意更濃,眸子裏閃過贊賞,亦有惋惜·道:“回府。”
“我先去給祖母,母親求一份平安符。”丁柔輕聲說,“這間寺廟仿佛很有靈氣,小和尚都頗具慧根。”
“去吧。”丁老太爺笑着點頭。
丁柔提了提裙子,邁步上了台階,在佛前求了三份平安符,她怎麽會忘記柳氏呢·走出殿門,陪着丁老太爺上馬車之時,聽見不遠處的吆喝聲·“閃開,閃開,太夫人上香。”
丁柔聞聲望去,裝飾很華麗的馬車,看馬車的定制應該是哪家侯府的太夫人,随行的家丁,媽媽的打扮也是體面的,丁柔的目光落在馬車的标識上,一直同太夫人學習勳貴的标識,這看得有些眼生不會是嶽甯侯?
“嶽甯侯?”丁老太爺嘴唇微顫,丁柔暗道,果然是開國列侯第一家嶽甯侯,甯做雞頭不做鳳尾的嶽甯侯府。
随太祖皇帝起兵造反的一陳姓的将軍,一直想在軍功上壓過第一代信陽王,他雖然屢立戰功,但比信陽王始終是差了一些,後來字征讨天下時陷入重圍,被信陽王所救,救命之恩他不服也得服了。
太祖皇帝以軍功大封功臣,原本他是可以封王的,但卻對太祖皇帝說,不願爲王,願做第一侯,太祖皇帝封他爲嶽甯侯,别稱大秦帝國第一侯。
封爵之後,他沒過兩年便故去,拼殺多年,一直同信陽王比拼,他不曾娶妻生子,臨終時将侄子過繼承爵,侄子文不成,武不就,本是鄉村長大的,憨厚耿直繼承侯爵後,品性不改有太祖皇帝的關照,别人也鮮少欺負他。
于是嶽甯侯府躲過隐王之亂,躲過太祖皇後和安國夫人的清洗,同信陽王駐紮北疆不一樣,嶽甯侯卻安在西湖邊上,據說是第一任嶽甯侯像太祖皇帝求來的,征戰一生卸甲歸田享享清福。
一年前嶽甯侯府接到文熙帝的诏命,舉家返回京城,雖然得京城權貴的注意,但嶽甯侯府的人卻甚少出門,丁柔一直無緣得見,隻是聽說嶽甯侯府非常的富庶,在江南待了那麽久,家底一定非常的雄厚。
“祖父?”丁柔見丁老太爺有些閃神,嶽甯侯難道他熟悉?
“上車。”
“是。”
丁柔攙扶他上了馬車,剛要放下簾子時,見嶽甯侯太夫人坐的馬車上跳下來一個十五六歲的丫頭,珠翠環繞,胸前挂着赤金精緻項圈,丁柔有些分不出是丫頭還是小姐,但見到她走上來,說:“敢問是丁帝師?”
丁柔道:“祖父已經緻仕許久了。”
她福了福身,道:“您可還記得渭水河畔的劉家?”
丁柔脖子僵硬了,轉過頭去看着丁老太爺,腦袋上空一排烏鴉飛過,天雷啊,狗血啊,丁老太爺不會是勾引了嶽甯侯府的太夫人吧。
丁柔見丁老太爺阖眼,心中的八卦之火意外的燃燒起來,但想到府裏的祖母,丁柔默默放下車簾,默默的坐在一旁,丁老太爺道:“不記得了,回府。”
馬車就這麽的離開,讓說話的小丫頭吓了一跳,很少有人對嶽甯侯府的太夫人如此無禮,瞪了遠去的馬車幾眼,嘟囔道:“不過是緻仕的帝師,有什麽哼¨”
婢女回去回話,見嶽甯侯太夫人神情恍惚,難道他真這麽重要?“丁家,丁家,我是無論如何也得去一趟了。”富貴唐璜的馬車裏充斥着這句叮咛:“你可曾想過,被你趕跑的人如今會是嶽甯侯太夫人?”
一路無話,丁柔像以往一般,馬車回到丁府後,扶着丁老太爺下來,随着他回承松園,給着滿臉慈愛笑意的太夫人請安後,太夫人拉着丁柔的手悄聲的問起尹承善如何?她同丁老太爺不一樣,丁柔被逼問得緊了臉也羞紅了,她不曾提起回來時的異樣,此時丁老太爺從外面走進來,丁柔找了個借口離開屋子。
一會功夫,太夫人身邊伺候的奴婢也都被趕出來,在房門口站着,丁柔收回了目光,手指點了點額頭,丁老太爺說得一定是方才的事情。
雅菊給她端上零嘴,點心等物,丁柔看見她梳着丫頭的發誓,雅菊比她大兩歲,她定下了婚事,雅菊的老子娘都在丁府裏,雖然對她忠心,但到底是大太太的給的,丁柔喝了一口茶水道:”如無意外,我下月初八嫁入尹家。”
岚心說:“奴婢是跟着您的。”
岚心出落得好,但來求她的人卻不多,都掂量着能不能配得起岚心,或者六小姐是爲了将來丈夫收房,雅菊就不同了,惦記她的人不少,丁柔也曾問過她的意見,雅菊明确的告訴她,不想早嫁,親事便拖了下來。
“奴婢是六小姐的人。”
“你打算做我的陪嫁?你的爹娘兄弟都在丁府裏,我會求母親給選個好人家。”
丁柔相信這點面子大太太不會不給,雅菊雖然沒給她傳遞什麽消息,但丁柔也沒做對不住大太太的事情,一直很老實的陪伴太夫人。
雅菊咬了咬嘴唇,跪在丁柔面前,道:“奴婢是大太太賞給六小姐的,但奴婢對您是忠心的,奴婢不想留在府裏,願意一輩子伺候六小姐。“
“你先起來。”丁柔示意岚心将雅菊攙扶起來,想了一會道:“我那夫家狀況複雜,比不得府裏安穩,你雖是忠心,但岚心跟我最早,她出落得好,我如何也得護着她,給她挑選個好夫婿,放她去做正房妻子,尹家事情很多,我恐有不周到的地方,出嫁女也不能總回娘家,到時怕是護不住你,雅菊冰雪聰明,我說的意思你可明白?”
“明白的,六小姐,奴婢願意做您的陪嫁。”
她再忠心也會排在岚心的後面,岚心不會做妾,她也沒機會做妾,丁柔還告訴她一點,她已經嫁出去了,大太太别想再控制她,雅菊回丁家也不容易,她這顆棋子算是廢了。伺候丁柔這幾年,雅菊也知道了一些她的脾氣,爬床做姨娘那是别想,從根上丁柔就掐滅了。
“橫豎還有些日子,你考慮清楚再回我,你老子娘不容易,他們見識廣,你回去問問他們是不是舍得你。”
“六小姐”
丁柔擺手說:“别輕易下決定,考慮清楚了再說。”
“是,奴婢遵命。”
岚心見氣氛有些尴尬,她雖然信任雅菊,但一切聽六小姐的是她的準則,岚心說:“您陪着老太爺去上香,府裏來了一位貴客,太太将三小姐叫了去。”
“哪位貴客?别賣關子了,說吧。“丁柔輕笑,是給丁敏選擇夫婿?不知道大太太會挑中誰家。”上黨侯府出嫁的姑奶奶,同如今的上黨侯是嫡親的兄妹。”
丁柔歎了一口氣,上黨侯府?大太太到是給丁敏選了個挑不出一絲毛病的人家,隻是丁敏能應付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