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看着空空如也的周櫻芷的閨房,王西林将帽子狠狠掼在了桌上,大發雷霆道:“李舞衣!我忍你很久了!如果不是金陵政府要人竭力推舉你,我是怎麽都不會讓你來江城警局的!現在你倒是說,你說的那具屍體在哪裏?”
李舞衣望着空空蕩蕩的床鋪目瞪口呆,他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愣了半晌,他才擠出幾個字:“剛才我明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具周櫻芷的屍體,現在怎麽不見了?一定是被兇手偷走了!”
王西林大笑起來:“兇手?哈哈,兇手就是周啓明!他隻是謀殺未遂,然後自己又誤服了本來他想給他哥哥下的毒茶。現在哪裏還有什麽兇手?他已經死了,就躺在停屍間裏,難道是他也借屍還魂詐屍出來偷的屍體?你可真會掰的,哈哈……”
李舞衣還沒來得及說出下一句,王西林已經拿起剛剛被他摔在桌上的帽子,扔下一句話就出了房間,“你小子别讓我逮到下一次,再有下一次,就算是政府的人,也報不住你這個位置!收隊!”
李舞衣疑惑地最後一個走出周櫻芷的閨房,他真的弄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所有的警員已經出了周家大宅,在清冷的月光下,他看到了從房後花圃中緩慢走出來的南宮奇和小衛。李舞衣向是找到了救兵一般,向南宮奇跑了過去。
不等他說話,南宮奇已經微笑着說道:“不用給我說你受的委屈了,那具周櫻芷的屍體是被我和小衛藏起來的。”
李舞衣大愕:“是你藏的?爲什麽?”
南宮奇一笑:“呵呵,難道你放心把這個案子交給那個草包局長王西林嗎?他隻是個平庸之輩,他隻想怎麽早點結案。難道你就不想一個人立下一次大功嗎?”
南宮奇帶着李舞衣一起向他在半山坡的西醫診所走去。在路上,他向李舞衣講述了關于小山東的那個驚天大發現。李舞衣也是驚訝得合不攏嘴。
走到屋前,小衛驚奇地看到在門前竟放着一個包裹。
這是一個被牛皮細繩捆綁好了的包裹,一定是在宵禁後才送來的,所以才不怕有人來偷盜。小衛上前看了看包裹上寫着的字迹,說道:“七叔,這居然是從金陵寄來的,是我們一個月前從那邊出發時寄出的。居然我們都到江城一個多禮拜了,這包裹竟然走了一個多月,真是太慢了。”
李舞衣笑道:“隻要最後到了,也就沒什麽關系了。快打開看看包裹裏是什麽。”
南宮奇緩慢地說道:“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都是一些以前在金陵時用順手了的用品,我們出發的時候自己托運的,沒想到這麽久才到。”
“這也不希奇,現在的時局兵荒馬亂,郵局的郵船也是走走停停,敵軍的飛機還不停地在江面上騷擾,最終送到了都算是萬中之大幸。你們也就别抱怨了。”李舞衣安慰道。
小衛嘿咻嘿咻地把包裹擡進了屋。
南宮奇和李舞衣并排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南宮奇叫過小衛,泡了兩杯大紅袍。
南宮奇決定再和李舞衣一起商讨一下這個詭異的案件。
現在已經知道了,吳琳露暗中的情人竟然是周楚天,這實在是令人想不到。那麽她肚子裏的那個嬰胎也有可能是周楚天的,真看不出這病恹恹的老人還能老來得子。那麽周楚天殺人滅口,毒死吳琳露,從動機上是完全說得通的。但是現在最大的的疑團就是,爲什麽會換掉周櫻芷?殺死周櫻芷的目的何在?毒死周啓明的目的又何在?
從遺産的分配上來看。周櫻芷和周啓明死了後,能夠受益的隻有周啓發,但是周啓發一直在蘇州,今天才趕回來。如果說周楚天想要把遺産留給周啓發,他完全可以在遺囑上這麽說出來。那他殺他這一兒一女又有什麽用意呢?實在是讓人想不通。莫非周櫻芷和周啓明不是他的親生兒女?
一想到這裏,再回過頭來思量一下周家三個兒女的模樣,的确長得也不算很像。周啓明與周櫻芷要比較瘦小一些,周啓發明顯高出一個頭來。難道周櫻芷與周啓明是周楚天的老婆紅杏出牆之後的結果嗎?可爲什麽周楚天一直對周櫻芷這麽好呢?而且,爲什麽又會讓秦青絲來替代周櫻芷的位置呢?
越想這個問題,南宮奇的頭就越疼。實在是過于詭谲,完全沒有一點合乎邏輯的推理方向。
這時,小衛在一旁收拾新寄來的包裹,突然發出了一聲呼叫。他從包裹裏取出了一台留聲機,叫道:“七叔,這台留聲機您也從金陵打包過來了啊?”
南宮奇在金陵的時候,最愛的就是在茶餘飯後聽一聽歐洲的唱片,特别是小提琴。雖然南宮奇偶爾也會拉上一曲,但他的水平着實低了一些。而小衛畢竟是少年心氣,喜歡的是上海灘上十裏洋場那些軟綿綿的時代曲。這下,在金陵的那台留聲機也寄來了,晚上他和他七叔又可以好好欣賞各自喜歡的音樂,度過這漫長的夜晚。
小衛繼續搜索着包裹,還在裏面找出了幾張黑膠木的圓盤唱片。
他迫不及待地翻出了一張時代曲的封套,抽出了唱片放進了唱機。
将指針放在了唱片的軌道上,小衛絞了絞搖柄,留聲機的喇叭悠揚地傳出了一陣小提琴的琴聲。
“咦?!怎麽是小提琴?”小衛驚道。他反複看了看封套,然後恍然大悟。
“七叔,這些唱片是你自己打包還是讓别人幫你打包的啊?”
“是我找鄰居幫忙的。”南宮奇心不在焉地答道。
小衛忿忿地埋怨道:“真是的,幹嘛呀!明明是小提琴的唱片,爲什麽放在了時代曲的封套中呢?老是出這樣的錯,把兩個不相幹的東西誤放在了一起……”
南宮奇突然睜開了眼睛,在玻璃眼鏡鏡片後,閃爍着點點星星的光芒。他站起身來,對李舞衣說道:“我想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怎麽回事?”
南宮奇答道:“剛才小衛說兩個不同的東西放在了一起,我突然想到,我們是不是以前的一個命題出了嚴重的錯誤!我們一直都認爲,殺死吳琳露的兇手,就是企圖對周櫻芷下毒的那個幕後黑手,甚至還殺死了周啓明。這樣的命題令我們的以後的推理陷入了一層一層的迷霧,令我們無可适從。如果我們推翻這個命題,這個疑案就有了可能的轉機!”
李舞衣不解地問道:“南宮老鬼,你的意思是……”
“這是兩個案子!兩個不同的案子!殺吳琳露的是一個人,對周櫻芷下毒,然後害死周啓明的又是另一個人!說不定,還有第三個未知的黑手,那就是用秦青絲換掉周櫻芷,觊觎周楚天的遺産!”南宮奇侃侃而談。
李舞衣有了精神,他問道:“那我們現在應該幹什麽呢?”
南宮奇答道:“我們現在就去辦第一個案子,那就是吳琳露被殺事件!我們現在就去警局,去找被扣押的周楚天!看看他怎麽解釋他與吳琳露的這段孽戀。”
他站起身來,披上了那件藏青色的西裝外套,拉開了門。
已是下半夜了,門外的霧氣堆積了空中,外面的大千世界顯得無比地陰森。
南宮奇點了點頭,沖進了無邊的夜色。李舞衣與小衛急匆匆地跟在後面,三人一起向江城警局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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