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金陵神探
江城兩江環抱,形成了一個半島,半島中的房屋都是依山勢而建,雜亂無章,但卻另有一番古老與平民化的神韻。
剛過正午,濃霧卻剛剛散盡。一個身着白色短西裝年約十七八的少年,正手提一個包裹沿江邊的石階快步拾級而上,氣喘籲籲。
當他走到一幢雙層白色西式洋房前,停住了腳步,伫足摸出一把鑰匙打開了門,走進了黑黢黢的客廳,高聲叫道:“七叔,我回來了,包裹我領到了!”
從樓梯的轉角,走出了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着藏青色西裝,戴着無框的玻璃眼鏡,手指間夾着一支紙煙。他低沉地說道:“小衛,辛苦你了,才來江城一個禮拜,你已經能找到去郵局的路,你很用心嘛。”
小衛答道:“這路還算好走,就是階梯多了一些,比起金陵來,還是有些不習慣。還有這霧,到了中午才慢慢散去,霧大的時候,我連幾步外的物什也看不清透。”
中年男人笑道:“那是當然,不然江城也不會被稱爲霧都和山城了。小衛,快上樓吧,你還得做今天的功課呢。”
在二樓的書房中,這男子拾過包裹,上面寫着幾個毛筆字:南宮奇醫師親啓,金陵濟世書局。他微微一笑,解開了包裹,裏面是一本厚厚的精裝英文原版醫學書。
書房裏很暗,屋外一棵黃桷樹擋住了勉強升起的日光。南宮奇皺了皺眉,将紙煙擠熄在了瓷質的荷葉型煙灰碟中,對小衛說道:“一會你去請一個工匠,把窗外的黃桷樹的枝葉修剪一下,不然一點陽光也射不進來。”
小衛點了點頭,卻答道:“江城這麽熱,又被稱爲火爐,比起金陵隻有過之而無不及,剪了枝葉,日光射進來了,隻怕七叔受不了呢。”
南宮奇笑道:“那倒也是。雖然已經是十月了,可江城卻依舊燠熱不堪。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現在正是秋老虎反複發作的時節,人會覺得煩悶不已,總會做出一些違背常理,喪失理智的事。十月,正是罪案發生最頻繁的時期。”
小衛将煙灰碟裏的煙尾倒進了字紙簍裏,皺着眉頭說道:“七叔,也不盡然吧。我們來重慶一禮拜了,可一件案子也沒有接到。”
南宮奇笑了笑,踱到書櫥前,将精裝書插進了書櫥中,說道:“如今時局不穩,我們從下江遷到這繁華的大後方江城,人生地不熟,也沒有人知道我們金陵最佳偵探的名号,自然沒有什麽生意。現如今的江城城中,魚龍混雜,上海十裏洋場的青紅幫,武漢三鎮的斧頭黨,東北關外的五福黨,江城本地的袍哥大爺,都在這有限的地域裏厮混,想要趁亂撈上一筆。我們可得小心爲上,沒有什麽特别的情況,我們也沒有出頭的必要,反正我們多年打拼的積蓄也夠我們在這裏安穩地呆上一段時間。”
“那倒也是。”小衛喏了一聲也就不出聲了。
不過在小衛心中卻始終有些戚戚然,在偌大個江城城中,竟然沒有人知道他的七叔南宮奇的名頭,他也不竟怅然若失。
一年前,南宮奇還是南京那個畸形繁華的都城中,最有名氣的西醫醫師兼私家偵探。無數達官貴人都委托他們作爲處理私人隐秘事物的最佳幫手,信手拈來的案件也多與名人的離奇兇案或是貴婦的珠寶失竊有關。當一月前,時局發生重大轉變時,南宮奇決定遷徙到這西南一隅的大後方江城時,小衛曾經想象過在這裏依然會叱詫風雲,破盡疑案。不料經過二十餘天的輾轉,到達江城後,南宮奇卻租下了地處西郊的一處破落兩層法式小樓,做起了寓公。
住進了這小樓,南宮奇吩咐小衛整天在家中看各種各樣的書,醫學的,化學的,星象的,又或是古今中外的公案小說,志怪筆記。而南宮奇卻一天到晚出門在外,踏遍了整個江城市,說是了解一方風土人情,但小衛卻知道,他的七叔在心中一定有什麽其他的想法。
隻到今天,七叔才在洋房外挂上了“南宮奇西醫診所”的招牌,正式開館行醫,而今天正是吩咐小衛去郵局取一本金陵方向寄來的西方德意志國最新醫學書籍。
正當小衛暗暗思索的時候,突然聽到樓下的門鈴大聲地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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