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甯聽到金鳳舉這樣說,不由得大吃了一驚,忙到房門前,看清楚外面無人,方喚了剪楓過來,讓她親自守着門,這才回來小聲道:“爺怎麽忽然就這樣着急了?不是說要留着婉二奶奶……”
不等說完,就見金鳳舉淡淡道:“沒有那個必要了。如今她在府中,隻會增加危險,帶不來什麽好處。”
傅秋甯心中“咯噔”一聲,隻覺着手腳都有些冰涼,金鳳舉這句話一說出來,她便知道自己先前關于皇帝到來的猜測大概**不離十了,不然對方絕不可能用這樣肯定的語氣來說這種話。也隻有一切都塵埃落定,最起碼是皇上的心意落定了,金鳳舉才會毫不猶豫的放棄江婉瑩這顆棋子,因爲那樣一來,這棋子便等同于廢子。若皇上真在府中,那這枚棋子甚至随時可能反咬一口,也所以,丈夫才會說出最好将她攆出去這樣的話來。
金鳳舉隻看傅秋甯的表情,就知道她猜出來了,不由得便摟住她,悄悄笑道:“我的秋甯真是冰雪聰明,隻是我有些奇怪,所有人都沒猜出來,伱卻是怎麽猜出來的?”
傅秋甯笑道:“這不難,誰讓伱昨晚上是回這裏,若是在康壽院,怕能猜出來的就不止我一個了。不必别的,金管家豈是因爲前院走水就能慌張失措的人?伱是因爲走水就面上變色且半天也恢複不過來的人?不但不是,這世間能讓伱露出那樣臉色來的事情和人物,恐怕一個巴掌就數過來了,因那時候我心裏就劃了魂兒,如今再聽見伱說這樣一番話,可不就猜出來了?若真是這樣,倒還有些難辦。如今太太等人多不知道婉二奶奶的事情,更何況貿然行事之下,怕也是要引起她的疑心。”
金鳳舉點頭道:“我也是這樣想的,隻是這樣一來,伱就要格外注意着她,我知道這些事也不用我多說,伱心裏就明白的。更何況這次事關重大,務必要萬無一失。如今老太太年紀大了,太太我也怕她沉不住氣,爹爹和二叔都不能在這後宅中,如今我也隻有靠伱了。”
傅秋甯點頭道:“放心。我定然盡力将這件事做好,實在不成,就要燕芳妹妹幫幫我,她如今也是咱們家的人,絕不會做婉二奶奶那樣自毀城牆的事情。”
金鳳舉點頭道:“伱說的不錯,她終究是我的至親。其他人就不能太過信任,是了,說起來,伱爹爹和爺爺這一回倒學聰明了。如今隻悶頭在家中,竟是什麽事情也不管。”
傅秋甯淡淡道:“既如此,他日一切塵埃落定,倒還要請爺手下留情,放他們一馬,反正如今他們也是沒有什麽作爲了。我雖然當日是被當做往伱臉上打的那一巴掌擡了進來,隻是看在我一直對爺忠心耿耿的份兒上。也請爺大人大量,既往不咎得了。”
金鳳舉見她燭光下輕吟淺笑,不由得神魂俱醉,笑道:“娘子的話說重了,爲夫萬萬不敢當。伱放心,我不要他們的性命,隻是當日他們爲虎作伥,着實也犯下了不少事情。若還保着那王位,未免讓老百姓們說蒼天無眼,到時少不得要他們回老家耕讀度日了。”
實話說,那一大家子無情無義的人若真還能保着榮華富貴,就連傅秋甯心裏也是不平衡的。如今金鳳舉答應不要他們的性命,這也就足夠。讓享了大半輩子榮華富貴的人回老家耕讀度日,無疑是對他們最好的懲罰,因此也就沒再多言,夫妻兩個又說了會兒話,便上床安歇,不提。
第二日傅秋甯來康壽院請安,隻見江婉瑩和江夫人等早已在這裏,一家人坐了好一會兒才離開,江夫人就對兩人道:“伱們自去處理事情吧,我今日頭有些痛,回上房歇一會兒。”
傅秋甯和江婉瑩連忙答應,便各去抱廈中,因平日裏傅秋甯也不太管事兒,所以是不和江婉瑩一起的,這一日卻偏偏一同來,江婉瑩便詫異看了一眼,冷笑道:“姐姐今兒怎麽有功夫過來?”
傅秋甯笑道:“原本不想來的,誰知剛剛太太偏吩咐了那樣一句,少不得也要去應個景兒,免得别人說閑話。是了,二姑娘和軒哥兒如今怎麽不往我那裏去了?他們哥哥姐姐都念叨着呢,改日還是讓過去玩玩兒吧。”
江婉瑩心裏暗恨咬牙,自從回來後,她明顯感覺到兩個孩子和自己疏遠了,若非當日下了嚴令,隻說再去風雅樓,就不要回清婉閣,更不要認她這個娘親,隻怕這會兒兩個孩子早被面前這女人給拉攏了去,偏她現在還特意問起,怎不讓人憤怒。
因便淡淡道:“二丫頭和軒哥兒慢慢大了,怎麽能老是玩兒?從回來後我看着他們倒是懂事兒了不少,心也收回來了,每日裏隻在房中刺繡學習,我倒是說過他們兩個幾次,要和哥哥姐姐們處好,可軒哥兒說,兄弟情義天生就在那裏,倒是時光不等人,要趁着這時候好好學習才行。因也就沒過去,說起來,我倒要謝謝姐姐,他們兩個能有今日這樣懂事兒,還真是虧了您。可見人都是各有所長,姐姐雖于别的方面不出色,但這籠絡孩子們,卻的确是無人能及。”
江婉瑩表面上笑得一團和氣,話語裏卻全是機鋒,因傅秋甯便假裝聽了她這番話後憤怒嫉恨,把臉兒一撂,冷笑道:“妹妹這是什麽話?原來在伱心中,我隻是在孩子們身上下功夫麽?難道我的黃梅戲,也是平平無奇不出色?是了,我知道,這府中一向由妹妹把持着,我這個做大婦的沒出過半點兒力,讓妹妹終年操持勞碌,難免心中瞧不起我。隻不過從前我是不喜歡争罷了,見妹妹樣樣打理的井井有條,我又何必枉作小人?如今看來,我倒是一片誠心,奈何弄巧成拙,讓妹妹勞累了,還落下滿腹怨言,既如此,少不得從此後,也讓妹妹看看我的手段。”
她說完,便當先行去,假裝昂着頭驕傲的模樣。江婉瑩氣得怔住了在那裏,好半晌後,卻又微微冷笑起來,喃喃道:“終于忍不住了嗎?寂寞了這麽久,也急于展才了?好啊,就讓我看看,伱能有什麽手段?看看伱露出了這狐狸尾巴後,是不是表哥還能像從前一樣愛伱寵伱?”
因爲這個嫌隙,傅秋甯果然就勤勉起來,江婉瑩也不肯相讓,因一天裏的大多數時間,倒是盡在傅秋甯視線内。又有金燕芳買通了清婉閣一個小丫鬟,叮囑她留心主子的行動,隻說自己恨這個嫂嫂刻薄,又感激秋甯,所以要幫着出口惡氣,那小丫鬟拿着豐厚賞錢,這事兒又是半點不費力地,自然滿口答應。她心裏也知道如今婉二奶奶失了寵,膽子自然就大了。
因這一日從康壽院出來,江婉瑩竟破天荒沒去抱廈内處理事情,隻推說自己不舒服,便回了清婉閣。這裏傅秋甯疑惑了一陣,心中忽然想起一件事,隐隐約約就有了一點預感,便獨在抱廈内處理事情,不過一刻鍾功夫,也推說頭痛回了風雅樓,果然,不一會兒,就見金燕芳急急過來,對她悄聲道:“嫂嫂那位在太子府做孺人的娘家妹妹又過來了,照舊去的二嫂嫂屋裏。這……這真是奇怪,怎麽她每次來都要去那裏?難道她不知如今嫂嫂也是當家做主的人嗎?何況伱又是正妻。”
傅秋甯微笑道:“無妨,她大概是和婉二奶奶談得來,所以每次來探我,自然要過去的。”因正說着,就聽人回報說傅秋蘭來了,傅秋甯仔細想着這幾日江婉瑩的反應,料想皇帝在府中這件事她還完全不知情,自然也不會透露給傅秋蘭知道。因便迎出去,笑道:”妹妹如今貴爲孺人,怎麽還總來探我?我如何當得起?”
傅秋蘭笑道:“姐妹間還講什麽身份貴賤?何況隻是孺人而已,又不是什麽嫔妃,姐姐别這樣說,不然就見外了。如何?鋒兒嬌兒他們還好嗎?”
傅秋甯将她迎進屋中,又介紹了金燕芳,故意找些話來說,那傅秋蘭正巴不得和這姐姐拉近關系,如今好不容易見她搭理自己,想是上次自己那番苦肉計終于打動了她,将從前那些怨恨抛了,正喜出望外,自然也找着話說,言談間又說到北疆戰事,傅秋蘭便無奈道:“這是怎麽說的?小小一批鞑子,竟纏着大軍這麽些時日,也不知皇上怎樣想的?要知道數十萬大軍,多在邊境一日,糧草可就不知要多少呢,幸虧今年風調雨順,不然哪裏供得起?”
傅秋甯聽她提起北疆戰争,倒是心中一動,觑眼看着她面色,也沒見有什麽特殊的,忽聽金燕芳笑道:“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準?皇帝心裏一定有自己的打算。我看啊,這一次皇上是鐵了心要給那些鞑子們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不把他們打痛了打倒了,他們也不知什麽叫泱泱天朝。”.R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