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鳳舉恭敬答了一聲,又向江夫人方夫人等一一告辭,這才出了大門往書房而去。房間裏頓時又隻剩下一堆女人,金老太君便問傅秋甯和江婉瑩這一路的見聞,傅秋甯見江婉瑩妙語如珠,她樂得輕松,隻在一旁坐着品茗。
金老太君和江夫人聽說金鳳舉臨行時泉州百姓去送行的盛況,不由得都是高興非常,他能得那麽多人愛戴,家人臉上也添光彩,因連忙命将那萬民傘拿來,一家人細細看過了,方又好好收起來,老太君便道:“這東西若論金銀價值,的确不算貴重,可若論起這來曆意義,咱們家所有的寶貝加起來,也不如它的一角。”因吩咐人好好收起來,留着日後傳家,也好教後代兒孫們都知道,曾經有這樣一位深得民心的祖上,有這樣的榮光。
如此坐了好一會兒,金老太君才發話道:“好了好了,你們一路奔波舟馬勞頓的,如今回去好好歇歇吧,更何況當日去泉州,以爲不知道要呆多長時間,許多東西都帶了過去,如今回來,還不得找個時間安插?我老婆子知道你們平安歸來就放了心,且不用在我這裏伺候了,都回去吧。”
于是傅秋甯和江婉瑩等便告辭離去。這裏回到晚風軒,隻見金鳳舉已經回來了。正指揮着下人們安插那些從泉州帶回來的箱櫃。
看到傅秋甯回來,金鳳舉便笑道:“我還以爲你怎麽也要在老太太那裏再坐上一會兒,怎的這個時候兒就回來了?”
傅秋甯笑道:“老祖宗體恤我。說是一路辛苦,就讓我們散了。爺怎麽也這麽早回來?老爺就沒多問幾句?”
金鳳舉笑道:“問什麽?爹爹知道我是不可能将抗倭戰場上那些危險的事說給他聽的。若盡挑些好話說,他又哪裏不知道都是寬慰之詞?好在如今咱們平安歸來。這就很好了,爹知道這個結果也就足夠。是了,那萬民傘放在哪裏了?剛才看着這些箱籠裏都沒有,我還說拿給爹和二叔瞧瞧,他們最看重這個的。”
傅秋甯笑道:“爺去和老太太要吧,先前婉二奶奶将爺在泉州碼頭萬人送行的場面好一通說,隻把老太太和太太聽得眼睛都放光,忙把萬民傘要了去看。老太太還說,這得作爲傳家之寶留着呢。”
金鳳舉失笑道:“什麽眼睛放光?好嘛,老太太和太太讓你說成狼了,這話以後可别說,讓人聽了去又要搬弄口舌。”說完忽聽外面小丫鬟的聲音響起道:“咦?四姑娘怎麽過來了?不用照顧霍姨娘嗎?”接着門簾一挑,金繡如便走了進來。
小姑娘先拜見過金鳳舉和傅秋甯,才欣喜笑道:“我娘的病已經好了,隻是想着爹爹和大娘勞累,所以打發我前來問安,說她今兒就不來叨擾了。明日再過來坐。大娘,我聽說你們帶了幾隻貓回來,是真的嗎?在哪裏?我也要去看看。”
傅秋甯心想好嘛,我說霍姨娘自己不過來。怎麽卻打發了女兒來,原來是讓這貓給吸引的。于是便道:“貓在你哥哥姐姐房裏,你過去吧,恰好二姑娘五姑娘和軒哥兒也在,你這一來,倒是齊了。”
等到金繡如一溜煙兒跑去了後堂,傅秋甯便忍不住笑道:“孩子們真可憐,因爲她們爹爹怕貓,就算再喜歡也不敢養,看看如今有了貓,一個個的歡喜樣子,爺,你就不覺着愧疚嗎?”
金鳳舉翻了個白眼,低聲咬牙道:“我愧疚什麽?因爲我怕貓,這麽多年,就連老太太太太都沒養貓,偏偏你就把這規矩給打破了,養了不說,還一養就養了好幾隻,那老貓更不是什麽家貓野貓,竟是一隻山狸,我的天啊……”他說到這裏,猛然一拍額頭站起來,大驚道:“秋甯,你……你能不能管住那隻老貓?别讓它來了府裏,竟是飛鳥入林如魚得水,再把那幾隻仙鶴野雞給咬死了。”
他這一說,傅秋甯也想起來了,連忙站起身道:“哎呀我忘了,這院裏就有四隻大錦雞,老貓呢?剪楓,秋玉,快找找老貓,别讓它把四隻大錦雞禍禍了。”
傅秋甯這一發話,風雅樓裏頓時就是一陣兵荒馬亂,二十幾個丫鬟婆子甚至連剛剛過來找金鳳舉的金明都算上,在前院後院到處尋找老貓。隻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好在四隻錦雞和兩隻仙鶴都是好好兒的,因此可以斷定那老貓初入貴地,大概是着急熟悉情況,還沒來得及動爪作案。
衆人忙了一下午,最後老貓在卧室的塌下悠然走了出來,看着對方那優美身姿,再看看自己等人衣衫頭發散亂的狼狽樣兒,傅秋甯就覺着腦門上全是一排排黑線,再看看丈夫,也是瞪着那老貓,恨不得立刻就将對方剝了皮進鍋裏炖的模樣。
老貓很通人性,因此傅秋甯把它抱起來,着實耳提面命了一番,老貓聽說不許禍害院子裏的錦雞仙鶴,似乎有些不高興,動了動耳朵。但是當聽說園子裏的鳥兒可以随便抓時,它就舒服的哼哼了兩聲。
金鳳舉見老貓如此靈巧聰明,也深以爲奇,連忙也湊上前,鄭重警告道:“還有,這廊下籠子裏的鳥兒也都不許抓……”不等說完,就聽老貓“喵嗚”一聲,從傅秋甯懷裏伸爪子就往他臉上抓來,隻把這小侯爺吓得接連倒退了好幾步,險些沒坐在地上。不由得惱火道:“這畜生,還說通靈呢,竟不知這家裏是誰做主,給……給我等着,總有一天,我要教你知道,我是你的男主人,是比你那個秋甯主人還要厲害的,你得聽我的話,才能前程似錦吃喝不愁……”
一席話讓傅秋甯笑出聲來,将老貓放在床上,又摸了那水光溜滑的毛皮幾把,然後她笑道:“不知老太太太太喜不喜歡貓?若喜歡,明兒我帶過去,和她們說說這老貓的趣事。”
金鳳舉哼了一聲道:“她們倒是都喜歡,我隻怕大家知道這貓竟然咬死倭寇英勇救主之後,更要把它寵上了天,你看看,它現在就已經不把我放在眼裏,到時候真得了老太太太太的青眼,還不得把我給踩在腳下啊?”
“看你說的,就别在我面前裝可憐了,難不成你這堂堂小侯爺的地位,竟是系在一隻貓的手中?好了,累了一路,今晚咱們也早點兒安歇,你這剛回京城,明日難道不去一些勳貴家裏打個招呼?何況皇上給你的擔子也不輕,這是立刻就要走馬上任的,到那時,不知多少正經事要整頓,累也累死你了。”
“再怎麽累,總也有個頭兒。我這會兒還年輕,累得起。隻要能換一世平安家族鼎盛,老來能得個清閑,也就值了。秋甯你明日也進宮去見見太後,當日她老人家可是想把你留下來的,這些日子隻怕想那新戲想得心都癢了。”
夫妻兩個正說着,就聽小丫鬟在外面說熱水已經備好,于是各自沐浴後換了家常衣服,這一夜倒也沒有什麽雲雨心思,隻是說了回閑話便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傅秋甯便進宮去觐見太後,果然,句老太後說想她想得是心都疼了,其實就是想聽新的黃梅戲。當日傅秋甯走的時候,也不過是剛剛把女驸馬排演出來而已,如今老太後翻來覆去聽了幾十場的天仙配和女驸馬,隻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總算是把傅秋甯盼了回來。
因當着衆位嫔妃的面兒,就對傅秋甯笑道:“得虧你這會兒回來了,不然哀家都想逼着太子下旨,單把你給調回來。但我又一想,你們小夫妻情深,把你丈夫撂在泉州,讓你回來給我排演新戲,隻怕你心中定然要罵我這個老婆子棒打鴛鴦的,唉!我這一輩子可沒讨過這樣的嫌,别臨到老了,讓人心中記恨,所以啊,我就一直忍着……”
老太後一邊說,底下的嫔妃就一邊偷笑,傅秋甯也覺有些不好意思。垂首笑道:“太後不早說,小侯爺是最懂事孝順的,若知道太後這樣的望眼欲穿,隻怕早把我打發了回來,他必定要說:媳婦啊,咱們不沖别的,隻沖着那些賞賜,讓你回去排戲,太後能白用人嗎?”
剛剛太後的話,衆嫔妃還不敢笑的太過放肆,可此時傅秋甯這些話,卻是讓大家都笑了個前仰後合。老太後也笑的直不起腰來,指着傅秋甯道:“好啊好啊,這若讓鳳舉聽到了,看他不撕你的嘴,竟然在哀家面前這樣編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