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玉娘見兒子有人哄着,便來到雨階的房間,看她爲成婚準備的那些繡品,一邊笑道:“我隻說這個時候兒奶奶必然在,偏偏又去了康壽院,不知道午飯時分能不能趕回來呢。”
雨階笑道:“你若是着急,就打發哪個小丫頭去康壽院說一聲,奶奶必然回來。”話音剛落,便見玉娘吓了一跳,接着搖頭自嘲笑道:“别打趣我,我是個什麽身份?哪裏有讓奶奶特意爲我回來一趟的道理?”
雨階笑道:“你心裏這樣想,奶奶心裏卻不這樣想。她是個最重情的人,若是知道你在這裏,這會兒怕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吧。”
玉娘笑道:“是,奶奶是個最念情的人,從來我就覺着她在下人們面前沒有一點兒架子。但奶奶念情是奶奶寬厚,咱們自己卻得清楚自己個兒的身份。”說完卻見雨階怅然放下手中嫁衣,喃喃道:“你嫁出去了,如今我也要嫁出去。日後咱們兩個就不能在奶奶身邊伺候了,昨兒我在上房裏聽說,馮家兩位姑娘和那位表姑娘的親事已經定了下來,不是什麽豪富之家,卻也是書香門第,說是小侯爺暗暗訪查了許久,知道這麽幾個人都是知書識禮的溫厚子弟。姑奶奶感激小侯爺和奶奶。其實馮家那幾位姑娘的心思,之前我們都明白,奶奶心裏也明鏡兒似的。她卻一點兒也不計前嫌。這三位姑娘的婚事,若不是奶奶每日裏在小侯爺耳邊念着。怕小侯爺那樣忙的人也未必就能上心。偶爾閑了我問奶奶何以這樣幫忙?她就歎着說女人在這個世道上艱難,都要依靠男人過活,那三位姑娘若再大一些,怕真是嫁不出去了。玉娘,你聽聽,人家之前那樣對她,她還是這樣的菩薩心腸。想一想,她對我們何嘗不也是這樣?盡心盡力的維護着。連小侯爺都說她定是仙女轉世臨凡。如今我卻要離去,每每想起。你讓我心裏怎麽高興得起來?”
玉娘笑道:“你這心裏想什麽,我是最清楚不過的。我當日出嫁前,何嘗不是你這樣兒想的?好在你也嫁在京城,時常倒能往來,剪楓秋玉她們也漸漸都得用了。倒也不必擔憂過甚。”
兩人正說着,就聽外面丫鬟的聲音道:“二奶奶回來了,正在東廂房和姑奶奶一起看孩子,讓你們兩個過去呢。”
玉娘和雨階忙起身走了出去,來到東廂,果然。就見傅秋甯正往孩子脖上挂一隻金鎖。玉娘便忙趕上來,惶恐道:“奶奶,這如何使得?他哪裏就配戴金鎖?”
“怎麽不配戴?”傅秋甯瞅了玉娘一眼,笑道:“富貴人家的孩子往往要起個貧賤的小名兒壓一壓。如今你們家雖然不是貧賤。卻也遠稱不上富貴,給他戴一個金鎖,恰好沖一沖運氣,興許将來就能鯉魚跳龍門呢。是了,這裏還有四隻金镯子鈴铛,隻孩子現在的手腳有些小。你這個當娘的先給收着吧。我隻因爲忙。你臨盆和孩子滿月時都沒去,如今總算能盡一點心意了。”
玉娘連稱不敢。一邊卻被傅秋甯不由分說将镯子塞了進來,入手隻覺沉甸甸的,再看那小鎖,上面刻着精美的花紋,應該也是價值不菲的東西,她心裏滿是感激,卻不知說什麽好。
卻見傅秋甯又抱起孩子。問了幾句雨階嫁~~-更新首發~~妝預備的怎麽樣的話,隻把雨階羞紅了臉。聽見馮家三姐妹也打趣自己,她便紅着臉道:“三位姑娘這會兒且别忙笑話奴婢。聽說你們的婚事也已經定了,哼,有我笑話你們的時候兒。”
話音剛落,傅秋甯和金燕芳已經忍不住笑了,馮明珠馮珍珠等人卻是鬧了個大紅臉,紛紛追打雨階。金燕芳就對傅秋甯道:“雨階的性子像極了嫂子,竟是個綿裏藏針的,平日裏不逼着還好一些,一旦逼急了,就要露出針尖兒紮人了。”
傅秋甯笑着點頭,又忙道:“可别往我身上胡亂攀扯,我哪裏紮過人?”話音落,又見剪楓拿了一個花瓶進來,裏面插滿了各色時鮮花卉。傅秋甯便笑道:“如今那些桃花杏花多凋謝了,倒是這些芍藥月季開得正當時,雨階出嫁時,少不得要從園子裏好好挑幾朵摘下來做花籃子。”
剪楓笑道:“若說真正地好花,倒不是在擁翠園裏,而是在皇上禦駕親臨時修建的那園中。隻是我們至今也不知道那園子是什麽樣兒的。聽說在那裏打掃居住的都是宮中派下來的宮女太監,她們倒比咱們福氣好,能日日伴着那麽美輪美奂的園子。咱們卻是看不成。”
金燕芳笑吟吟道:“那是迎駕時的園子,自然不可能開放。不過嫂嫂如今也是五品诰命,倒是可以讓二哥哥帶你進去看看。就這個,還是當日皇上的恩典,說那樣一園春光,辜負了有些可惜,才會額外下了一道恩旨,讓府中的主子們每年可以進去逛逛。至如今太太年紀大了,也不怎麽好熱鬧,婉嫂子又忙的腳打後腦勺,所以從我回來,也沒見人去逛過。”
傅秋甯起初還是笑吟吟聽着,此時心裏卻不禁一動,看見馮家三個女孩兒都是雙眼放光,顯然也是羨慕那個園子。她便在心頭籌謀開了,隻面上卻不露出來,笑吟吟看着衆人說話。
到晚間金鳳舉回來,夫妻兩個看着孩子們用完了飯,如今因爲金振翼大好了,所以許姨娘已經挪到了後廊上,但是每隔幾天,兩個孩子就可以去和她聚一日,金鳳舉聽說她如今很是安分守己,每日裏吃齋念佛,也就不再去過問。
吃完飯,金鳳舉就去了書房,問了問幾個孩子的功課,見金藏鋒和金振翼的文章文筆雖還嫌稚嫩,卻已經是有闆有眼,比先前還進步了些,不由得心懷大暢,又有金藏嬌帶着幾個妹妹過來,把繡的香囊帕子等捧到他面前獻寶,他更是十分高興,着實誇獎了一番,見天色不早,這才讓人服侍幾個孩子去睡覺,他自己則來到了卧房。
傅秋甯剛剛卸了首飾钗環,這會兒把長發放下來,正看着剪楓鋪床,見金鳳舉進來了,剪楓便告退出去。夫妻兩個少不得溫存了一會兒,傅秋甯這才道:“白日裏說話間偶然說起了那個迎接禦駕的園子,如今爺想找一個不輕不重的罪名,我想,私逛那個園子算不算?”
金鳳舉愣了一愣,接着仔細想了想,皺眉道:“你如今也是有品級的了,若是喜歡那園子,我領着你在裏面逛上一逛也是正常的……”一語未完,就聽傅秋甯嗔道:“你想到哪裏去了?以爲我是貪圖那園子裏的景色嗎?在你眼裏,我是這麽公私不分的?”
金鳳舉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這樣人,我的意思是說,你我進園子去這不算什麽罪名。”話音未落,額頭上就被傅秋甯戳了一指頭,聽她搖頭笑道:“你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們進園子固然沒有錯,但若是把馮家三位姑娘和燕芳妹妹也帶進去呢?若是再加上雨階剪楓她們這些下人呢?”
金鳳舉這才恍然大悟,仔細想了想,不由得笑道:“沒錯,此事可行。其實皇上走後,這園子已經封了許多年,縱使留下來的那些老宮人,也病的病死的死,如今裏面倒是咱們府裏後來買的仆人進去收拾。帶着她們進去雖然稍微逾越一些,但皇上是最講究人情世故的,也不會當真怪罪。不過若是讓太子殿下知道了,自然又另當别論,好……真是個好主意,看看便這麽辦吧。”
傅秋甯笑道:“我想着,這事情若是你自己親自帶着我們,便有些太露痕迹,更是明知故犯了。若是由我帶着她們進去,我隻說不懂事,不知道有這樣規矩就完了,至于你,一個不能管束妻子的帽子是摘不掉的,這樣一來,罪名可不是不輕不重嗎?你覺得如何?”
金鳳舉點頭道:“那就這麽說定了,你畢竟曾經立過那樣天大的功勞,太後又喜歡你,想來也無妨。隻是燕芳不用帶進去了,她是知道規矩的,倒是帶上那三位姑娘和幾個奴婢就好。”
因這事便敲定了,夫妻倆又籌謀了一番,方才睡下。
第二日一大清早起來,打發了幾個孩子去上學後,傅秋甯便換了衣裳,又破天荒在頭上插了一支鳳钗,剪楓和秋玉便笑道:“奶奶今兒怎的這樣高興?素日裏奴婢們就差沒把嘴皮子磨破,你也斷不肯穿戴這些。”
傅秋甯回身笑道:“這樣好看麽?”見幾個大丫頭小丫頭都齊聲答應好看。她便笑道:“我昨兒晚上請了爺的示下,今兒要去皇帝駕臨時修建的園子裏看一看,聽說裏面許多名種的花卉,我雖然不是什麽閉月羞花之貌,然而也要好好打扮打扮,免得在那些奇花異草面前,連一點顔色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