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楓應聲而入,道:“奶奶,還有什麽事?”
傅秋甯認真道:“你可打聽清楚了?蘭姨娘從清婉閣出來,便是直奔風雅樓?就在咱們這裏,有沒有和什麽人說過話?”
剪楓笑道:“這個可是沒看見,蘭姨娘出了清婉閣便往風雅樓來,到了就進小huā廳,期間隻有奴婢奉了一次茶水點心,姨娘隻問了一句奶奶什麽時候能回來?奴婢答了,便出去找奶奶了。後來奶奶就進了院子。”
傅秋甯皺起眉頭,揮手讓剪楓出去,這會兒金鳳舉也聽出話味兒來了,沉吟道:“你懷疑那蘭姨娘來這裏,是互通消息的?”
傅秋甯點頭道:“是,我怎麽想,怎麽都覺着這事兒透着詭異,爺想想,在娘家那會兒,我們這兩姐妹可是連話都沒說過半句。如今怎麽倒想起來看我了?何況爺那時候也說過,懷疑這府裏有人與烈親王府互通消息。我想着,會不會是那内鬼如今見看管的嚴,不敢随便出去,因此烈親王就借着我和秋蘭的關系,讓她過來?隻是如果剪楓說的是真的,卻又是我多疑了。”
金鳳舉笑道:“左右我們府裏也沒什麽把柄可讓人抓,她愛來就讓她來。不過是費幾杯茶水罷了,我倒要看看,她能通出去什麽消息?”
傅秋甯攤手道:“如今什麽也沒查出來。可不是隻能這樣算了呢。是了,咱們買的年貨你都送去了康壽院。老祖宗怎麽說?喜歡咱們從街上買來的那些東西嗎?”
“喜歡。怎麽不喜歡?我說了半天話,老祖宗嘴都笑的合不攏了,這半年我還沒見她這樣高興過,對了。那些東西除了送給人一些外,我也挑好的留了下來。等下金明大概就帶人送過來了。”
“别的也還罷了,那糖葫蘆呢?”傅秋甯才想起這個東西,說完金鳳舉笑道:“那東西我沒拿去康壽院。在廚房旁邊的屋子裏放着。那裏幹淨,又夠冷,已經派了小厮去族學說一聲,讓孩子們下了學先來風雅樓,到時給他們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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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就到了年根兒,除夕前一天。傅秋甯和江夫人等都在金老太君面前承歡說笑,獨有江婉瑩不在。大家知道這時候婉二奶奶是最忙碌的。也沒人提起。說了好一會兒子話,才聽外面小丫鬟道:“婉二奶奶來了。”接着門簾一掀,江婉瑩披着一件狐狸皮的鬥篷走了進來,落翠忙走上前接過鬥篷,詫異問道:“婉二奶奶,外面可是下雪了?”
“下得大着呢,你們都因爲在屋裏,所以還不知道吧?”江婉瑩說完,便來到金老太君面前,笑道:“孫媳這幾日忙的腳打後腦勺,老祖宗特意讓人過去免了我來立規矩,這真是疼我了。”
金老太君笑道:“你這樣忙,規矩有什麽要緊?不用過來也是應該的。是了,這會子又爲什麽過來?”
江婉瑩笑道:“這會兒卻不是要來立規矩的,隻是把明日除夕團圓飯的菜單拟好了,老祖宗和太太二太太看看,可有沒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若是有,現在改還來得及。”
金老太君就笑道:“我這眼睛huā,你念給大家夥兒聽聽吧。”又轉向江夫人方夫人和傅秋甯道:“你們若是覺着有什麽不妥,也提出來。”說完江婉瑩就展開菜單念道:“主菜是茯苓huā雕烤乳豬一隻,烤羊腿,紅燒海參,黃焖魚翅,西湖醋魚,這魚用的卻是大爺從江南送來的年禮,那裏有幾十條正宗的西湖鯉魚,聽說味道是極好的。還有鴨舌羹,筍片雞湯……”
因念了長長一串,共是十六//最快文字更新無彈窗無廣告//個熱菜,八個冷碟,主食就有五六樣,什麽煎米餅龍須面飯團子烙千層餅等等……。傅秋甯去年也吃過一次家宴,但那時候主要是顧着晚風軒裏的團圓飯,這府中家宴還真沒吃出什麽滋味兒,此時聽江婉瑩一長串報下來,倒也有些可吃之菜。”
正想着,就聽金老太君道:“莊子上不是送了幾隻鹿嗎?弄一盤鹿肉,把那鴨舌羹換下來,這一頓飯就要幾百隻鴨子的舌頭,殺氣太重了,不适合在這樣日子吃。”
江婉瑩連忙點頭說好,就将鴨舌羹勾去,換上了鹿肉。又問傅秋甯道:“姐姐可有沒有什麽想吃的?說了來咱們在一起斟酌斟酌。”
傅秋甯淡然笑道:“我有吃的便好,這些菜聽着就讓人流口水了,恨不得現在就是年三十兒。”說完金老太君等人都笑了,江婉瑩也笑,眉飛色舞道:“既如此,我便吩咐下去了。老祖宗,孫媳忙完這一天,明兒再來你這裏立規矩。”
方夫人便笑道:“真真這個年是把鳳舉媳婦累壞了,我瞅着這面容身段兒都清減了下去,這又是大哥爵位升了後的第一個年,不是我多嘴,鳳舉媳婦也該保重身子才是。”
她一邊說,就看了江夫人一眼。而江夫人猶豫了一下,看着自己的侄女兒的确消瘦不少,再想想傅秋甯平日裏表現出的平和個性,便開口道:“婉瑩,若是覺着忙不過來,讓秋甯幫幫你也是應該的,不過是忙過這幾天……”
這話一出口,傅秋甯差點兒把茶都噴出來,而江婉瑩猝不及防之下,眼中的怒火和怨恨也毫不掩飾的流露出來,雖然一瞬間就低頭掩飾過去,但江夫人又怎能看不見?當下隻覺心裏“咯噔”一聲,竟生出一股寒意,那後面的話也就沒說出來。
“太太就别難爲我了,我若是愛管事兒的人,也不會等到現在。婉妹妹是個穩妥人,至如今色色都弄得妥帖,不過是還有一兩日忙的,之後便有一個多月的休息,她也不至于就忙不過來。”
江婉瑩面上這才現出淡淡笑容,不冷不熱道:“姐姐說的是,就算是好心,這驟然間怕也是沒辦法上手。我倒有心讓嫂子幫我,偏二叔二嬸搬去了新府裏,隻怕嫂子忙那一大攤子事就夠了,我也不忍心還把她拽過來。”
方夫人微微一笑,點頭道:“她倒是還好,有鸾峰幾個能幹的姨娘妾室幫襯着,到如今那府裏事務也全都上手了。不過她既是鸾峰發妻,總是要受些累,不然這發妻難道是擺設?我就佩服秋甯,雖然說女人家三從四德,但像她這個性子着實難得。嫂嫂你說是不是?”
江夫人見問到自己,便喝了一口茶,含混道:“家和萬事興,這一個家,總是要兄弟齊心妻妾和睦,才有可能興旺,老祖宗您說是不是?”
金老太君笑着點頭,這裏江婉瑩才又告辭,袅袅去了。傅秋甯則凝神細思方夫人剛剛那番話的意思,看她素日裏的舉止言談,應該是一個寬厚長者,不至于就存了坐山觀虎鬥,讓金鳳舉家宅不甯的心思吧?
因坐了一會兒,便也起身告辭。待她走後,江夫人與方夫人也先後告辭出來,兩妯娌平日雖然也有一些機心争持。不過這些年下來,大體上的感情還是不錯的。江夫人就對方夫人道:“你剛剛做什麽?當着那麽多人面兒就落婉瑩的面子,她這個侄媳婦可沒得罪過你。”
方夫人笑道:“咱們如今在這兩府裏,還有誰敢得罪?我也隻是替秋甯抱不平罷了。你自己扪心問問,秋甯還不夠忍讓?如今鳳舉多寵她?她如果是那有機心的女子,隻怕早就把管家大權奪去了,如今婉瑩若是知道進退的,就該把這權力讓出來一部分,說到底,她身份再怎麽尊貴,也隻是個平妻,秋甯才是正經發妻。”
江夫人淡淡道:“這你操什麽心?鳳舉也就是因爲秋甯不争才喜歡她。而且我看秋甯那性子,的确不是愛争執的人。”
方夫人歎氣道:“也不能因爲秋甯不争,你們便寸步不讓啊。我知道你先前是不喜歡她的。可是你自己想想,這麽長時間,你這個兒媳婦可給你添過一點兒爲難沒有?就算那兩次讓你下不來台,說句不該說的話,還不是你先去惹人家的?日後也沒看見記恨你。”
江夫人白了方夫人一眼,卻是說不出話來,卻聽她又小聲道:“剛剛你侄女兒那一眼,你可看到了沒?說來奇怪,我最近總覺着她似乎放肆了些,我這每天裏才和她打多少交道?你是她姑姑,每日裏晨昏定省的就沒發覺?”
江夫人幹脆道:“沒發覺,你就管好你們府裏那些事得了,偏還長着這個精神。婉瑩是我侄女兒,我還不知道她?就算這些日子放肆了些,也是因爲鳳舉冷落了她,唉!我這裏正煩惱着呢,他們本是表兄妹,原本看着也情投意合的,怎麽現在就生分到這個地步?還不是那個傅氏鬧得?”
方夫人冷笑道:“别凡事總推到别人身上,也得拍着良心想一想,秋甯所作所爲,難道不令人可憐可敬可愛?至于婉瑩,俗語說日久見人心。她若是度量大些,也到不了這個地步。我聽燕芳說,那一日因爲燕芳言語間幫了秋甯一下,之後在清婉閣裏,她幾句話就差點兒沒逼得燕芳去死,鳳舉也就是那個時候兒,便疏遠了清婉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