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舉便笑着看向雨階道:“哦?素日竟是我走眼了,竟不知你是這樣能幹伶俐的丫頭,如此說來,配給淩雲卻也是不屈了他。”話音未落,雨階已經是臉都紅透了,又不敢對自家爺造次,隻好一低頭,跺跺腳就走了出去。
一頓飯吃的盡興,直到未時才把東西收拾妥當裝進車裏,于是便啓程了。莫要說幾個孩子,就連傅秋甯也是有些不舍得,看着四周景色道:“什麽時候有閑暇了,咱們再來這裏逛逛,唉,當初若不是進了靖國公府,隻在這樣地方兒住着,哪怕一輩子不能錦衣玉食,卻也惬意舒服,這便是和桃花源一樣了吧。”
金鳳舉笑道:“世間哪有桃源?若真有,也就不顯得珍貴了。秋甯你就知足吧,我看你這顆心着實淡然,但凡如此,哪裏不是桃花源?比起那些鑽營算計如我之徒,你何止是悠閑?簡直就是悠閑地讓人嫉妒了。”
傅秋甯笑道:“也不能這樣說,都是因爲有了爺積極進取,我才能有這樣舒心日子過,說起來,全都要感謝爺呢,隻不過馬車不方便,我就不給爺行禮了。”一句話說的金鳳舉忍不住笑起來,連幾個孩子也多笑了。
野味帶回靖國公府,老太君十分高興·因這天晚上就讓大夥兒聚在一起,都在康壽院裏用餐,廚下也用盡精神,着實整了幾個好菜:翡翠鹿筋·紅燒松茸,猴頭三白,叫花野雞……隻吃的上上下下歡聲一片。
因第二日金鳳舉還要上朝,傅秋甯也要重新開始排戲,所以這一夜早早睡了。等到第二日一大早,金鳳舉已經出門了,傅秋甯正在梳洗·便見金燕芳和梅姨娘馮珍珠過來了,金燕芳一進門就笑道:“嫂子和哥哥真會享福,那些野味聽說送來了小廚房一些,想必又有兩頓好吃的,我如今倒是後悔,怎麽當時就不跟了你們去。”
傅秋甯笑道:“怕什麽,總有機會的。我和爺說過,以後閑了·就出去散散心,左右是自己的莊子,一應東西都是齊備的。”說完便起身來到金燕芳和馮珍珠面前·笑道:“這日子啊,總得往前看才有勁頭,過去那些事情,記着快樂的就好,其他的盡可丢棄了。”她心裏明白金燕芳和馮家姐妹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因此這次才說什麽也不肯去,這種心理也是正常,因隻輕輕點了一句。
金燕芳和馮家姐妹的面上顔色略略蒼白了些,卻也知道傅秋甯說的有道理,也就點點頭·說日後定然好好過活等話。見傅秋甯急着出去,她便道:“嫂子快去吧,我們在這裏坐坐,和姨娘說會兒話,她們從來沒出去過,想來昨兒也是高興地緊·我們正好也聽聽有什麽新鮮故事。”
傅秋甯點點頭,又笑着讓她們盡管坐着,自己就帶着剪楓出了門。來到金府園中,衆人都圍上前來謝她,原來靖國公府考慮事情周到,金老太君特意命人送了些野味過來,畢竟這是皇家的樂師和歌舞姬,又是要在萬國文明會上露臉的伶人,等閑也怠慢不得。
傅秋甯便笑道:“原來你們都吃了,果然還是我們老太太想的色色齊全。爲了這些東西,原本昨兒下午就可以到家,竟生生耗到了傍晚,接着又是諸多忙碌,隻害得我想抽空過來一趟都不能。如何,這兩日練得怎麽樣了?可是有什麽問題要來問我。”
衆人都說沒有,傅秋甯也相信她們的能力,于是便道:“那從今兒起,就排演最後一段。林司樂,樂師那邊如何了?可是将最後這一段的曲子譜了出來?”聽林司樂說隻差結尾的結束音樂,唱腔部分已經全部譜完了,她心裏十分滿意這個速度,于是真心贊了兩句,就和這些歌舞姬開始排演,不提。
卻說金鳳舉下朝回來,去康壽院坐了會兒,因孩子們都上學了,他隻覺也沒什麽地方去,遂往風雅樓而來,可剛到了門口,便聽裏面歡聲陣陣傳來,竟似乎是羅姨娘于姨娘和金燕芳的聲音,想着傅秋甯不在這裏,自己雖是女婿和哥哥,這會兒進去了也不免有些尴尬,因猶豫了一下,便又轉過身來,心想罷了,還是去書房認真讀會兒書吧。
誰料剛轉過身,便見面前兩個女孩兒,都是羞花閉月的容貌,想是開始T着他看,此時見他回過身來,便不由得羞紅了面頰,連忙盈盈一福,其中一個鼓足了勇氣道:“小侯爺既然來了,怎的不進去坐一會兒?咱們姐妹原是要和嫂子一起來,隻因爲貪看園裏景色,方這個時候兒才到。”
金鳳舉微微有些詫異,論理這兩個绮年玉貌的女孩子在後面看見了自己,便該退避一旁才是。如今既然遇上了,那麽微微一禮打個招呼足矣,這話若是燕芳對自己說倒不奇怪,但是這馮家姐妹就未免有點太熱絡了。
隻是兩個女孩兒都說話了,他卻也不好不答,因此便往旁邊一讓,微笑道:“不了,忽然想起還有些事沒辦,你們進去吧。”言罷便要轉身離去,忽又聽身後那個女孩子叫住了他,隻道:“小侯爺請慢。”接着又是深施一禮下去,悲切道:“珍珠和姐姐妹妹遭逢大難,原本孤苦無依,多謝小侯爺仗義援手,又肯收留我們姐妹,這大恩一直未曾認真謝過。如今我們身無長物,若要說謝,也不啻笑話一般。然而即便珍珠身爲女兒,也明白這知恩圖報四字,小侯爺但有差遣能用到我們姐妹,無……無不遵從。”
金鳳舉面色一變,眉頭就了起來,冷冷看了馮珍珠一眼,強壓下心中不快,淡淡道:“言重了,你們是燕芳妹妹的小姑,就是伸把援手也是應該,不要多想。”說完便轉身離去,暗道真不知這姐妹兩個是怎麽想的,竟然會生出這種心思。看來要留心替她們找個人家嫁出去,才能徹底絕了她們的念想,不然留在園子裏,始終是個不安定的因素,自己千方百計才和秋甯到如今的恩愛地步,萬萬不能讓她們破壞了去。
原來金鳳舉心思玲珑,那馮珍珠話裏話外又有了一點暗示,這個時代的人都講究含蓄,往往話裏隻露一點頭兒,甚至是都不用露頭兒,稍微暗示一下,對方便能明白你心中所想,何況是金鳳舉這樣聰明絕頂的人。因此他立刻便知道這馮珍珠是什麽意思了,心下又是惱又是無奈,偏偏這話還不能和别人說,那就少不得自己暗中籌謀了。
卻說這裏馮珍珠和韓栖雪怔怔望着金鳳舉的背影消失在一片花樹中。
韓栖雪便咬着嘴唇對馮珍珠道:“二姐姐你今兒怎麽了?怎的如此魯莽?那些話,你······你也是大家閨秀,怎麽竟然直說出來?哎呀,連帶着我也和你一起丢臉,如今小侯爺不知道怎麽看我們呢。”
馮珍珠看了這個表妹一眼,便冷笑道:“行了,别在我面前裝了,打量着我不知道,你和姐姐還不是和我一樣的心思?這卻也沒什麽,咱們在這裏寄人籬下,終究不是個長遠之計。若說嫁出去,又哪裏有那樣的好人家?侯府中人也未必會爲了咱們幾個的婚事操心,咱們年歲又漸漸大了,再不爲自己找個終身的依靠,難道就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寄住在金府一輩子麽?小侯爺雖然有了妻妾子女,可是論長相,人品,才華,聖眷,前程,這種種一切,京城裏可還能有人比得過他?咱們若是真能和他有了關系,這後半輩子的生活,還用得着發愁?就住在這裏,也是名正言順的,再也不必看人臉色說話了。”
韓栖雪咬着嘴唇道:“可是……可是小侯爺明顯是隻對甯二奶奶專情,你看他都不去那些妻妾的房裏了。你這樣做,萬一不能打動小侯爺,反而得罪了甯二奶奶,可怎麽是好?”
馮珍珠怔了一會兒,搖頭道:“我管不了那麽多了,從來也沒有個能單獨遇上他的時候兒,好容易今兒遇上,便是孤注一擲也值得。我想過了,咱們三個的容貌,不說是傾國傾城,那也是京城裏頂尖兒的。霍姨娘崔姨娘婉二奶奶固然貌美,可她們都老了,哪裏能比得上咱們绮年玉貌?至于甯二奶奶,她長得并不出奇,因何小侯爺卻如此鍾情?除了她把兩個孩子養大的恩情之外,你看她一舉一動,無不是落落大方,所以我就想着,咱們要是一味忸怩躲閃,或許倒落了下乘,也不是投小侯爺所好。倒不如大大方方的學學甯二奶奶,或許還能有意外之喜。更何況,這府裏人人都誇她賢良淑德,她又是身份卑下,不過鎮江王府的一個庶女,我想着她好不容易才經營到了今天這個局面,應該不會容不下咱們。若真是如此妒婦,那豈不是明擺着把小侯爺往别人懷裏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