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藏鋒一下子就慌了,他從地上跳起來,卻随即疼的彎下膝蓋,但是他顧不上自己的疼,指着金振翼大聲道:“你······你胡說,我沒把弟弟的頭打破,他的頭上隻是起了一個大包。”他奔到金鳳舉面前,拉着他的衣袖惶急道:“爹爹你信我,孩兒真的隻是把硯台丢出去,本來是想打振翼弟弟的胳膊,沒想到他蹲了身子閃避,卻不巧碰了他的頭,當時真的隻是起了一個包,沒有這麽多血,爹爹,金篆可以給孩兒作證。”
“呸,那是你的跟班兒,自然幫着你撒謊。爺要是不信,就問問其他孩子,我真不信了,這府裏還能有人一手遮天,收買了所有人不成?”她一邊說,就把惡狠狠地目光投向傅秋甯。
傅秋甯仍是不動聲色,隻是用關切的目光看着金藏鋒。
金鳳舉似乎也不爲金藏鋒的哭訴所動,而是偏頭看了看金振軒,輕聲道:“振軒你過來,把事情好好說一說。”
江婉瑩心裏一緊,唯恐兒子卷進這件事,一個應答不對,也被連累了,因忙開口道:“這樣的場面,小孩子哪禁受得住?我正想讓軒兒出去呢,爺不妨叫了學堂裏其他孩子來問問,想必都是清楚地。”
金鳳舉哼了一聲,向金振軒伸出手沉聲道:“我金鳳舉的兒子,怎麽可以連這點陣仗都怕?振軒過來,告訴爹爹這件事究竟是怎麽發生的。”
金振軒慢吞吞走了過去,看了床上的金振翼一眼又看了金藏鋒一眼,才小大人般的垂首道:“回爹爹的話,先生那時候讓自由玩一會兒,兒子覺得學堂裏也嘈雜,就拿了本書去外面的大樹下用功,後來聽到吵嚷聲,兒子也沒在意等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振翼弟弟已經被擡回去了,所以從始到終,兒子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金鳳舉注目看着這個隻有六歲的男孩子,好半晌才微微一笑,點頭道:“這樣啊,好,那軒兒出去玩吧。”說完他也不再問金藏鋒而是擡頭對門外道:“禦醫來了沒有?”
卻聽金明道:“回爺的話,還沒來……啊,來了來了剛剛進院門。”
金鳳舉就對江夫人道:“太太和秋甯婉瑩你們進裏屋吧,先讓禦醫給振翼看看傷勢再說。
江夫人心中打鼓,總覺得兒子的目光冷的滲人。她看了一眼許氏,心想這件事不用說,定然是她弄出來的,隻是看上去并沒有什麽破綻,怎麽鳳舉卻像是下了什麽狠心似的?難道他竟然就看出了什麽門道?”
對兒子的聰明,江夫人心裏還是很了解的,就連許氏,這時候心裏都不禁打鼓畢竟金振翼頭上的傷,可是經過她後來加工而成的,而且自己隻爲了引起金鳳舉的同情和怒火,之前沒找大夫沒給金振翼洗臉,似乎也有點露了形迹。
一念及此,心中更加惴惴不安忽聽外面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卻是拜見小侯爺的,衆人都知道這就是那個禦醫了。
傅秋甯便握了金藏鋒的手,輕聲冷笑道:“鋒兒别怕,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這傷口是被你打的,還是後來不知怎麽弄上去的,你爹爹或許看不出來,可不代表禦醫也看不出來。”
許氏的臉色猛然就變的慘白,緊緊咬着嘴唇,待要沖出去,卻隻覺得腿肚子直打顫,竟然是半步也挪不了。另一邊的江夫人和江婉瑩隻聽見傅秋甯這句話,再看看她的面色,心裏也就都雪亮了。
果然,就聽外面李大夫的聲音笑說道:“一點小傷,不妨事,以後讓哥兒少碰刀子錐子這之類的利器,哥兒還小,今兒萬幸隻是劃了一道口子,萬一傷着了眼睛什麽,可不是玩的。”
金鳳舉道:“李大夫說這傷口是刀子劃出來的?難道不是硯台之類碰的嗎?”
外面一時間沒了聲音,過了一會兒,才聽李大夫的聲音響起道:“哥兒這額角發紅腫起,想來就是小侯爺剛剛說的被硯台碰到了。學堂裏的孩子們都調皮,前兒梁大人的兩個孫子打架,也是擲的硯台,當時傷的可比這個重,不但紅腫起來,都發青,往外滲着血絲,這個倒還不妨事,可見是手下留了情的。本來嘛,自家兄弟玩笑,用不着下那些狠手,隻是哥兒運氣不好,這頭上起了包後,又不知怎麽讓刀子傷了,雖然還滲着血,其實傷口淺,沒大礙,小侯爺放心好了,敷點草藥包紮上,七天換一次藥,半個月也就好了,疤都不留,下官給您打包票。”
這老中醫看起來是個風趣的,不然斷不會因爲一個傷口嗦嗦說這麽多。隻不過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許氏在内堂裏,隻吓得腿都軟了,若不是扶着一張椅子,這時候隻怕就要坐到地上去了。
往下金鳳舉和那個李太醫再說了些什麽,許氏全都沒有聽到,她隻知道自己完了,回想起當時金鳳舉眸中的冷意和嘲弄,她終于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
外面終于完全的安靜下來,李太醫被送走了,有輕輕的叩打桌面的聲音傳來,那是金鳳舉在用扇子輕輕的敲着桌子。
江夫人看了許氏一眼,歎了口氣,率先走出去,接着傅秋甯江婉瑩等也都走了出去。
“你還有什麽話說?”金鳳舉看着最後一個走出來,身子似乎都沒辦法撐住的許氏,一個字一個字冷冷的問。
“爹,不關娘的事,是孩兒自己……是孩兒不服哥哥進族學,所以……所以才想了這個計謀。”卻見一直垂死狀躺在床上的金振翼猛然坐起身,然後跳下床來,跪在金鳳舉的身邊大聲道。
“你想的計謀?”金鳳舉的目光嚴厲起來:“小小年紀,就有這份機心?而且你竟然帶着刀子去上學?難道你以爲我不知道族學裏的規定,除了木做的刀劍練點功夫之外,是不能帶銳器的嗎?”
金振翼的肩膀縮了縮,眼睛卻不肯退卻,大聲道:“是,孩兒策劃已久,所以······求爹爹責罰孩兒就好了,這不關娘親的事。”
“你策劃已久?”金鳳舉冷笑一聲:“既如此,你是怎麽激怒你哥哥的?說來給我聽聽。”
金振翼一下子僵在了那裏,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卻聽金鳳舉又冷冷道:“振翼,你隻有這一次機會,若讓我知道了你還是撒謊騙我,就别怪爹爹對你娘不客氣,我提醒你一下,你哥哥不是忍不住火氣的人,素日裏你們在族學裏是怎麽對他的,我也不是不知道。
所以就連我都很好奇,這一次你是怎麽激得他出手。”
金振翼的頭一下子垂了下去,嗫嚅道:“我······我······”
“爺,不關翼哥兒的事,這都是妾身糊塗,妾身不該嫉妒奶奶受寵,所以才想出了這麽個主意,爺明鑒,這和翼哥兒無關啊。”許氏忽然搶出來,跪在金鳳舉面前不停地磕頭。
“總算你身爲人母,倒還沒有全泯滅了良知。”金鳳舉森寒的看着她:“翼哥兒還沒過七歲生日,他懂什麽?就能說出素日裏不服鋒兒的話,這不是你平日裏在他耳邊教唆的?你這樣的母親,不知道教育孩子和睦友愛,團結一緻,卻隻知道挑撥離間,煽風點火,甚至爲了陷害秋甯母子,連自己的兒子都不惜下手,你還有什麽資格做兩個孩子的母親?”
“爺,是妾身錯了,妾身知錯,求爺饒過妾身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許氏磕頭如搗蒜,淚流滿面,而金鳳舉嚴厲的話和許氏的舉動也徹底吓壞了從小就深具混混資質的金振翼,畢竟是不到七歲的孩子,能有什麽主見?一見爹娘這個樣子,不由得就慌了,跪爬幾步來到金鳳舉面前,大聲哭道:”爹,是孩兒的錯,孩兒不該罵哥哥的娘是壞女人,是蕩婦,孩兒不該說她的守宮砂是跟着别人····…““啪”的一聲,金鳳舉一把拍斷了手中的折扇,桌子在他的大力下顫了幾顫,總算他還不是什麽武功高手,所以這張八仙桌在搖晃了幾下後,最終逃過了散架的命運。
“你這個無恥的婦人。”
金鳳舉暴怒大吼,房間中所有人,包括傅秋甯在内,沒有人見過他這般怒發沖冠的模樣,一時間不由得都有些吓懵了,除了傅秋甯還勉強保持鎮定外,就連江夫人都用手緊緊抓着胸口。
“留不得了,我是絕不能留下你在這府裏禍害的。”金鳳舉氣的身子都顫了,一邊就沖外面喊道:“金明,金明,派兩個婆子媳婦,将她送去莊上,從此後不許再踏進靖國公府一步,聽見沒有?”
金明心想什麽?這差事也讓我幹?嘴上卻不得不答應,好在采蓮碧玉知機,連忙從屋裏出來,着手安排人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