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舉笑道:“這有什麽好問的?皇上最不喜貪污枉法,想來這次他們回京,也不可能有什麽好官職,不過是個三品四品罷了,倒也不至于就閑置下來。”一邊說着,忽然道:“哥哥就要去揚州上任了吧?”金鵬展笑道:“是,蒙聖上恩寵,說我在外爲官幾年,因此這次特許我在家放四個月的假再上任,如今假期到了,可不是就要走了呢,這一次卻是要把兩個孩子和你嫂子都留下來,那個地方不是好交與的,别讓她們有了什麽閃失。”
金鳳舉笑道:“嫂子那個性子,未必就肯聽你的呢,尤其江南是什麽地方?乃是笙歌遍地的繁華所在,她哪裏能放下心來?”金鵬展也笑了,搖頭道:“這就是弟弟不懂女人心了,她固然是不放心我,然而也更放心不下孩子們,若丈夫和兒女中隻能選一樣,必然是選兒女的。何況我素來爲人她不是不知道,任那江南笙歌遍地紙醉金迷,我是去當官的,又不是去專門風huā雪月的。”
金鳳舉聽他這樣說,便收了笑容,正色道:“哥哥這話很是明白,我隻怕你讓這突如其來的恩寵給弄昏了頭。如今見你心裏這樣有數,弟弟就放心了,倒是不用我再贅言。江南官場,的确是要小心爲上,尤其切記不要貪婪,哥哥想,咱們家如今雖不能說富甲天下卻也是大富大貴之家了,你若要銀子,隻管和我還有峰哥要,萬萬莫要盯上那些鹽商的銀子,他們的銀子雖也好卻是随時能要命的。”金鵬展笑道:“這個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我憑什麽也不至于糊塗到這個地步。更何況先前你在揚州弄出那樣驚天的事,爲的是什麽?現成的前車之鑒,個中利害我能不清楚嗎?放心放心。”兄弟兩個一邊說笑着,就進了金玉的書房,父子三人直說了小半個時辰的話,金鳳舉這才得以脫身,往康壽院來。
隻見江夫人方夫人和金鸾峰的妻子何氏以及金鵬展的妻子劉氏還有其他姨娘姬妾們也都在眼前伺候着,就連傅秋甯都赫然在列他便笑道:“今兒怎麽這樣熱鬧?人齊的倒像是下帖子請來似的。”
金老太君看見這個最得意的孫兒,更是高興,忙拉了來坐在自己身邊,呵呵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你妹妹要回來了。唉,當日給她找的那個人家,盼的就是住着近,能時常回來走動走動,娘家也好照顧于她不成想嫁過去不到一年,就去了外地,路途遙遠,竟是兩年多沒見上面兒。如今可算是要回來了,這回說什麽也要留她在這裏多住些時日。”金鳳舉笑道:“這個是自然難怪老祖宗高興,燕芳妹妹的确許久沒有回來過了。”因又看向傅秋甯道:“你該是連她的模樣都忘記了吧?鼻〖日〗本就沒見過幾回的。
傅秋甯心想何止幾回?我就壓根兒沒見過她。金鳳舉你個不幹好事兒的,我好不容易找了這麽個不起眼的角落坐着這會子才讓大家不看我,你一句話就把我等心經營出來的氣氛給破壞殆盡了。早知道就不該和你在一起,這典型就是蹬鼻子上臉的行爲啊。
心裏腹诽着,面上卻要淺笑吟吟,柔順道:“是,爺說的沒錯,妾身的确已經不記得燕芳妹妹的模樣了當〖日〗本就是匆匆一瞥。不過這回好了,她回來住些日子還怕我們沒有親近的時候兒嗎?”
“就是這樣說的。”金老太君高興的一擺手:“秋甯說的沒錯。
等燕芳回來了,你們再好好親熱親熱。唔說起來,你還沒見過王妃吧?那是鳳舉的親姐姐,論理你該去拜見的,看看什麽時候讓鳳舉領着你過王府一趟。”金老太君這樣一說,江夫人臉上的神色就有些不自在起來,傅秋甯若是再去拜見了榮親王妃,那地位真的怕就是要在江婉瑩之上了。
因爲這等于得到了家族的正式認可。正要說什麽,卻聽傅秋甯笑道:“這個倒是不急的,眼下爺事情多,妾身也要照顧兩個孩子,燕芳妹妹也要回來,這個時候兒我何苦添亂?”
江夫人松了口氣,看着傅秋甯神情有點兒複雜,心想這樣看來,這女人倒還識進退,唉!鳳舉說的其實也沒有錯,這傅秋甯若說起來,倒也算是賢惠了,奈何你不姓江,我是注定不能看你順眼的。
傅秋甯哪管她想什麽,她隻是怕麻煩,不願意去王府罷了,何況還要跪地磕頭,這是她極排斥的封建糟粕禮教,隻不過想到若是能出去走走,倒也不錯,隻是不知道金鳳舉這個丈夫夠不夠開放,自己要是提出女扮男裝跟着他去街上逛逛,不會把他氣出心髒病來吧?
一邊想着,見沒什麽事了,就起身告辭,金鳳舉也忙起身道:“既如此,我送秋甯回去,順便還有些話和她說。”說完向金老太君行了一禮,聽老太太慈愛笑道:“去吧去吧。是了,聽說婉瑩這兩日似乎有些不舒服,你看看抽空去清婉閣一趟。再怎麽忙,這夫妻之情也得兼顧着。”
金鳳舉明白這是老祖宗在暗中點着自己,不由得向江夫人方向看了一眼,見她垂着視線面無表情,心裏便知道定然是母親在老太太面前哭訴,所以今日老祖宗才會發話。于是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便和傅秋甯退出來。
“你去清婉閣吧,我那裏又沒什麽事情。”出了康壽院,傅秋甯便對金鳳舉道:“妹妹病了,你該去探一探,别讓我想着你是個無情的人。
“她說病了,你就真信?什麽時候你也這樣糊塗了?”金鳳舉微微冷笑:“如今十天還沒到呢,急什麽?”
“信不信,總是最好你能去安撫一下,别到時候讓二奶奶的怨氣全撤在我頭上,不知道我是看着她的臉色過日子嗎?晚風軒又沒有什麽事情,你卻巴巴的一天跑幾趟,若我是二奶奶,我隻怕也要氣病的。”傅秋甯淡淡說完,卻聽金鳳舉笑道:“我知道你素日裏厚道,隻不過不是用在這個時候。放心吧,這些我心裏都有數,你說你看着她臉色過日子,這還不好辦?我名下也是有一些産業的,素日裏皇上賞賜又豐厚,撥給你一些,就夠你一輩子衣食無憂了。隻是卻有個條件,如何?搬出晚風軒,就給你。”傅秋甯也不說話,隻是笑吟吟拿眼看着他,這樣對視半晌,終究是金鳳舉先敗下陣來,無奈道:“好好好,我知道甯二奶奶是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貧賤不能移的,罷了,就當今兒這話我沒說過。”
傅秋甯這才笑了笑,将視線收回去,兩人一起走進國子裏,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便忍不住問道:“當日搬去晚風軒,好像是說過那裏死了人,究竟是怎麽回事?這個中詳情你清楚嗎?”金鳳舉心中大喜,暗道來了來了,終于問了,我的天,總算秋甯也有點怕的東西了。因面上卻不動聲色,微笑道:“好端端的怎麽想起問這個來了?個中詳情我倒也不甚清楚。隻是聽說當日那裏住着爺爺極寵愛的一個小妾,後來因爲和别人有奸情,被發現了,就被處死了。”傅秋甯笑道:“能看得出來老老侯爺真是十分寵那小妾的,不然能建那樣精美的晚風軒給她嗎?當日我們還在抽屜裏看見金钗了呢。
是了,既然是被發現通奸,那該是沉塘了吧?莫非就是後面那個大池塘?”她心下頗有些感慨,暗道這萬惡的舊社會啊,那些封建禮教真真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子。
金鳳舉搖頭道:“倒不是那個池塘,就是在這園子中有個池塘,放心,淹死後就把屍體打撈出來,爺爺也算厚道,讓人給了。棺材,找個地方兒葬了。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了?”“沒什麽,就是忽然想起來,忍不住問問。”傅秋甯淡淡回答,差點兒把金鳳舉噎在那裏,他心中發急,暗道秋甯,難道你不會慌張嗎?你沒有覺得心裏冷飕飕的嗎?你這時候應該慢慢靠在我懷裏,把昨天晚上的事情說一遍,然後我就可以加油添醋極盡渲染能事,怎麽着也要把你說的害怕了,才方便楊明今晚行事啊。
隻可惜,傅秋甯絲毫沒有露出任何害怕的表現,回到晚風軒,果然見金藏鋒和金藏嬌都在書〖房〗中,也是同金振軒一樣的說辭。
于是在晚風軒吃了午飯,傍晚的時候,金鳳舉就推說有事離開了,事實上是又在府外和楊明碰了下頭,接着在夜幕降臨的時候重新回到晚風軒。
這一次,爲了随時出手給楊明幫忙,也爲了更近距離的觀察傅秋甯的反應,金鳳舉并沒有和金明一起藏身于大樹,而是将身體貼在房頂上,這樣,發生的一切都可以看得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