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兒媳知錯了。”江婉瑩伸手撫着自己被打的一面臉,一口銀牙幾乎咬碎,淚水蜿蜒而下,然而即便身子已經抖得如同風中落葉,她也不得不轉身,對着傅秋甯深深一福,咬牙道:“今日是妹妹莽撞了,隻因爲幾句話,就對姐姐起了疑心,妹妹這裏給姐姐賠不是,還望姐姐大人有大量,原諒妹妹年輕不懂事。”傅秋甯心中不得不暗暗佩服,心想在宅鬥生活中訓練出的女人就是不尋常,瞧瞧這屈伸自如的功夫。若是我,怕打死也是沒辦法這麽快就變臉的。心中想着,面上表情卻淡淡的,隻是輕聲冷笑道:“年輕不懂事?隻怕未必,妹妹雖然隻比我小三個月,但是這渾身的本事,可真真要比我強的太多。如今你們如願了,從此後,這晚風軒便是我終老之地,胳膊上有了這樣一個印記,我是再沒臉出現在人前了。”
“哪裏有這樣嚴重?今兒的事,原是媳婦和婉瑩莽撞了,錯兒在她們身上,沒有個給你受了委屈,反倒讓你背了處罰的道理。”老太君終于開口,放下茶杯悠悠道:“何況今日這事兒,知道的人也不多,就知道了,也隻能說你大度善良,斷不會有二話。秋甯也不必這樣耿耿于懷的。不然你就是心裏怪了你婆婆,想來連我這老婆子也怪上了。”傅秋甯哀怨的看向金老太君,心想老祖宗,我可好不容易找着這麽個機會,你别給我搞破壞好不好?爲了這場戲,我把身子都給了你孫子,等來這麽個時機我容易麽?一念及此,隻好低頭哭道:“雖然老祖宗這樣說,可孫媳卻覺顔面盡失,請老祖宗體諒孫媳心情,且讓孫媳平靜些日子,隻要餘生平安,孫媳再無所求了。
江夫人心裏這個窩火啊,想到兒子的個性和他最近對傅秋甯的寵愛,不由更是煩躁,還帶着隐隐的心虛懼怕,暗道這事兒若是老爺知道了,我也少不得一頓埋怨,唉!早知如此,不該輕信了婉瑩這丫頭,上一次她不也是拍着胸脯和我保證?結果又如何?偏偏我竟不吸取這個教訓,到底今兒又來弄了個灰頭土臉,不是自取其辱是什麽?連帶着婉瑩今後的日子隻怕也要難過了,不值得,真真是不值得。隻是這事情究竟怎麽就弄到了這個地步呢?論理,婉瑩的眼睛倒也毒辣,還是說,那傅氏一開始就是故意僞裝,目的便是要把我們拖進這陷阱中?若真是如此,此女心機未免太可怕了吧?
她這可真是冤枉了傅秋甯,在這富貴門中生活。傅秋甯的原則就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忍一時風平浪靜,但若是風不平浪不靜,那便是忍無可忍無需再忍。所以她這一次之所以狠狠反擊,完全是因爲江婉瑩逼人太甚之故。隻不過江夫人并不了解她的爲人,所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是正常。
江夫人和江婉瑩這一次可說是吃了個大虧,趾高氣揚而來,滿心以爲這次定可如願将傅秋甯掃地出門。卻沒料到最終铩羽而歸不說,更是顔面無存。雖然出來時看到許氏霍氏等人都是躲得遠遠兒的,然而隻從她們臉上的笑意,也可知道事情的全部經過她們都是知曉了。
玲珑在江夫人身邊跟着,隻吓得一聲也不敢吭,原本是想着替主子們揚威,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大家靠近偷聽,誰料想事情結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反轉過來,那傅秋甯揚眉吐氣,得了便宜還賣了個大乖,不知要小侯爺怎樣哄她許她才成。自己主子倒要煩惱怎麽安撫兒子,杜絕這府中悠悠衆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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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鳳舉陪着太後從佛寺中趕回來,聽老人家唠叨了半日,言說讓他有時間帶金老太君和他母親等進宮來逛逛。答應下了,那邊又有人說皇上在禦書房等他,于是匆匆趕來,隻見幾個親王和皇上親近敬重的老臣都在,卻是爲了中原土地資源日益稀少,關外卻是沃野千裏隻可惜無人肯去開懇,并非懼怕勞苦,而是害怕北原東鹿等國侵略騷擾。所以皇上找他們過來,一起商量遷人去關外,并且在那裏派大軍守邊的事。
這是天大事情,衆人獻計獻策,直商量了大半日,計劃才初具一個雛形,還需細細斟酌。皇上見已經晌午了,想着臣子們和自己累了一上午,也該管頓飯。于是命衆人留下來賜宴,這是天大的恩寵榮耀,臣子們莫不欣然答應。獨金鳳舉惦記着家裏的傅秋甯,真真是歸心似箭,但皇上的賜宴啊,他哪敢推辭。
不過皇上終究還是沒到老眼昏huā的地步,一眼看到他在人群中左顧右盼,神色憂急,便笑道:“鳳舉可是有什麽事情急着辦?若是這樣,你先回去吧,此事需從長計議,也非這一時之功,明日早朝後再商量也就是了。”
金鳳舉如蒙大赦,忙跪下謝恩,又辭别了其他比子,就急急往家裏趕,剩下榮親王在後面伸着脖子,心想小舅子幹什麽呢?沒聽說嶽父府上有什麽大事兒發生啊,這小子風風火火的是爲了誰?切,還欠我一頓酒呢。
終于到了國公府門前,不等進門,就聽見一陣叮叮當當之聲,金鳳舉循聲望去,聲音卻是從旁邊的襄陽侯府傳來的。一旁的金明笑道:“侯府那邊已經動工了,是峰大爺監管着的,預計有三兩個月,也就可以整修完畢,二老爺一家就能搬進去。爺要不要去看看?”“嗯,改天吧,我這時候哪裏有心思去監工?”金鳳舉笑着說完,便進了家門,又聽金明笑道:“可是呢,爺這一路上,連腳步都是輕飄飄的,可見着是歸心似箭了,是先去康壽院給老祖宗請安,還是直接去晚風軒呢?”
“讓你這一說,我若不去康壽院,豈不是不孝?”金鳳舉笑着作勢虛踢了金明一下,忽然皺起眉頭道:“怎麽了這是?你看看這些下人,一個個拿什麽眼神看着咱們?難道府裏出了什麽事?”
“是有些奇怪啊。”金明也撓着腦袋,然後指着一個小厮叫道:“小三兒,站住,兔崽子你給我站住,再敢跑一步打斷你那雙狗腿。”他喊了起來,那本來想跑掉的小三兒實在是沒辦法了。主子就在旁邊站着呢,若分辨說自己沒聽到,那除非是耳朵聾了。既然跑了也沒好果子吃,倒不如乖乖折回來。
“好啊你個小兔崽子,爺還在這兒呢,就敢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金明氣的踹了小三兒一腳,厲聲道:“說,到底爲什麽要跑?府裏出了什麽事?敢有一個字撤謊,我先揭了你的皮,再打斷你手腳扔出府去。”這自然隻是吓唬之語,不過小三兒心裏也明白,雖然不至于揭了自己的皮,趕自己出府那是沒問題的。可是怎麽也不敢把江夫人等做的好事兒從自己嘴裏洩露出來啊。因此隻是跪在地上磕頭,鼻涕一把淚一把的道:“爺您就饒了小的吧,小的實在是不敢說,爺自己去一趟晚風軒,就什麽都知道了。”
一句話讓金鳳舉的臉色立刻就陰沉下來,森聲道:“我不問你别的,隻問你,二奶奶現在怎麽樣了?說。”“甯二奶奶挺好的,小的不敢撤謊騙爺,真的挺好的。”小三兒說完,又連連磕頭。
金鳳舉見他面上不似作僞,便點了點頭,對金明沉聲道:“讓他去吧,這種事他不敢嚼舌頭根子,走,我們去康壽院。”“爺不先去晚風軒嗎?、,金明試探着問了一句,卻見金鳳舉搖頭道:“不,先去康壽院,總要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才好作爲。”言罷直往集壽院而去。
且說傅秋甯,送走了江夫人等人後,在門口立了良久,方長長舒出一口氣,面上帶着淡淡笑容轉回房來,屋中隻有她和玉娘雨階三人,當下便笑道:“如何?今兒這場戲精彩麽?太太和婉二奶奶可真是不遺餘力了,你們也該學點東西才對得起人家的表演。”
雨階笑道:“奶奶别怪我們,奴婢愚笨,婉二奶奶這樣高明的手腕是萬萬學不來的。”說完卻聽玉娘笑道:“叫我說,學不來倒好,不然若是遇上了奶奶這樣兒的,豈不也是要往自己臉上呼巴掌嗎?太太剛剛那一耳光,真真是打得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