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舉笑道:“從有了你這個哥哥做榜樣,振軒也的确勤奮了許多,這都是你這個當哥哥的做的好,這些爹爹心裏都有數呢。”說完擡頭看着秋甯道:“論才華,振軒倒是個極好的,隻可惜,他表面上再怎麽做出沉穩樣子,我心裏也知道他浮的很,現下書背的熟,講解也熟倒不算什麽,隻看過兩年,他能不能沉進去用心鑽研,将這些知識和八股文章融會貫通,便知他是不是真的專心向學了。”傅秋甯點頭道:“爺說的沒錯,最怕孩子自恃聰明,最終反被聰明誤了他們。”因對金藏鋒道:“好了,你和爹爹在這裏睡吧,我領着嬌兒去和玉娘一處睡。讓雨階在外間伺候着你們爺倆。”如今炭多了,也不用省着用炭火,隻燒兩個屋子,所以都能安排的開了。
果然,第二日半上午,就有老太君處的丫鬟過來喊傅秋甯過去,原來是金鸾峰從外地回來,府裏十分熱鬧,老太君想起秋甯,就讓她也過去。秋甯情知推不掉,也隻好換了衣服,攜着兩個孩子往康壽院而來。
那金鸾峰的發妻何氏,在傅秋甯的印象中隻是一個安安靜靜的女子,如今到了康壽院,卻見衆人都圍着她道喜,這素日安靜随時的何氏也是容光煥發,一一笑着應答,倒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甯二奶奶來了。
”落翠看見了秋甯,忙迎上來,一邊笑罵道:“門口那些小蹄子定是忙着看廳裏熱鬧,奶奶來了也不知會一聲,真真是不懂事。從傅秋甯自娘家回來後,老太君便下令阖府上下必須将她當做金鳳舉的正妻來看待。從前隻有一個二奶奶,就是江婉瑩,如今添了秋甯,兩人又都是金鳳舉之妻,所以便以名字來區分,傅秋甯成了甯二奶奶,江婉瑩則成了婉二奶奶,蓋因瑩字與甯字字音相似,不易區分。
“别怨丫鬟們,實在是因爲廳裏人聲嘈雜,她們喊了也沒人聽到。”傅秋甯含笑回答,這時衆人也看見了她,紛紛招呼,她也一一回應,末了來到何氏面前,含笑福了福道:“給大嫂子道喜了,聽說大爺今兒個回家,你們夫妻平日裏聚少離多,如今總算可以一解怕思之苦。”“多謝弟妹。”何氏連忙還禮,一邊羞笑道:“弟妹平日裏看着也是正經人,怎麽倒同她們一樣來打趣我?可見你們都不是好的。”霍姨娘笑道:“怎麽是我們打趣,你也不看看自己今兒這模樣1
真真美的讓人驚心。我就說大爺怎麽也忍心,将你這嬌妻扔在家中,他自己倒四處跑。”
傅秋甯笑道:“俗語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又說小别勝新婚。可不是今兒大嫂子就容光煥發了呢。”說完卻聽何氏笑道:“别以爲這個能拿我,若說起來,二爺可不也是成日的讓皇上差使着往外跑?你們小别勝新婚的次數還少嗎?”一句話說的衆人都笑起來。
正樂着,就聽門口丫鬟們又叫道:“婉二奶奶來了。”話音未落,許姨娘便冷笑一聲道:“素來都是這樣,偏要一大屋子的人等她,不管是什麽事,總要唱這個主角兒,搶人家的風頭,這會子又不知是在哪裏特意耽擱了這麽久才來。”
傅秋甯見老太君和江夫人都向這邊看了一眼,忙輕聲道:“妹妹不必這樣說,婉妹妹管着整個家的家事,自然忙得很。”一語未完,就聽許氏冷笑道:“姐姐若真體諒她,你也是奶奶,爺這些日子可沒少在咱們眼前兒誇您,您何不搬過來一起住着,也幫着婉姐姐理一理家,這樣一來,兩位姐姐倒都不至于勞累着了。”傅秋甯知道這許氏乃是在故意挑撥,看到江夫人略變了臉色,她便不慌不忙的笑道:“平白無故的,我可不去受這份累,你們看婉妹妹,明知今兒個這康壽院定然熱鬧非常,依着她的心思,怕是恨不得插了翅膀飛過來湊這份熱鬧呢,偏被事兒絆住了,竟過不來,哪裏像我這樣自在。”“這都在背後編排我什麽呢?我可是聽見了。”江婉瑩從屏風後轉出來,對着傅秋甯笑的親熱無比:“好啊,今兒可是被我抓了個現行吧?我看你還怎麽抵賴,說,到底是說我什麽壞話,還這樣明目張膽的。”“你趕緊去給大嫂子道喜吧,隻在這裏嚼舌做什麽?”傅秋甯一笑,推着她來到何氏面前,就輕輕将話題轉移了開去。
“大嫂子我自然也是要恭喜的,隻不過你們也别想着這樣就把我支出去,看等我回來和你們一個個的算賬。”江婉瑩用手點着傅秋甯和許氏霍氏等人,面上笑意吟吟,不知情的還真以爲金鳳舉治家有方,竟能将幾個玲珑剔透的女人都給降伏住呢。
衆人正說笑着,就見金鳳舉和金鸾峰都走進來,何氏立刻就有些臉紅,生怕妯娌們還拿她打趣,忙就避到了衆人身後,這裏兩人見過了老太君。金老太君就笑眯眯問金鳳舉道:“今兒下朝倒早,皇上沒留下你?”
“快過年了,這時候還留着我們做什麽?反正又沒什麽朝政大事。”金鳳舉笑着回答,又對老太君和江夫人道:“才接到了爹爹的信,說已經和大哥啓程了,想來不過三五日就能遇上,小年之前定然可以回京的。”
此話一出,别人也還罷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是真心歡喜。點頭道:“這就好這就好,你回信囑咐他們千萬小心,這些日子雪不少,路上怕是不好走,慢一點無妨,平安最要緊。”
金鳳舉笑道:“這時候兒才想起囑咐這個,哪裏還來得及?人都上路了,行程不定,送信也是白送。之前去信我都囑咐過了,那麽多人跟着,想來也無妨。”因說的金老太君和江夫人都笑了。金老太君就對江夫人道:“你聽聽你聽聽,難怪皇帝那樣看重他,竟是比咱們倆還細心呢。你老爺養了這個兒子,真真是沒白養。”
江夫人忙笑道:“咱們家風水好,也不獨鳳舉,鸾峰和鵬展不都是懂事的好孩子?更難得他們三個都是事業有成的,叫我說,鳳舉和鵬展做官也就罷了,隻難爲鸾峰,怎麽就把生意做得那樣大?如今去到哪裏都有咱們家的店,這真真讓人欣喜,隻可惜礙于侯門身份,都隻能在背後操縱,也是難爲那孩子了,竟能事事都料理的妥帖。”
這樣的日子,江氏自然不會隻誇自己的兒子,即便如此,話語中卻也是明褒暗貶,士農工商,生意做得再大,也比不上做一個芝麻小
官,更何況金鳳舉和金鵬展可不是什麽芝麻小官,尤其是金鳳舉,那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國家棟粱,怎不由得江夫人不得意。
“你看看婆婆喜歡的。”恰好金鳳舉和傅秋甯在一處,傅秋甯便忍不住小聲笑道:“你這個兒子可真真是給她露臉,人前人後都給足了炫耀的本錢。我倒是不服,大哥哥做生意,明明也不比你差,就是因爲祖宗規矩,總是不将商人當回事兒。偏偏你也賺得不少,賞賜也多,竟然沒辦法在銀錢上拿你,也真夠憋屈了。”金鳳舉忍不住笑道:“這是在爲大哥抱不平麽?别說,全家裏大概也隻有你能有這份見識眼光。都說女人頭發長見識短,秋甯你卻是個例外。
好在我和大哥見識都不短,不然啊”他搖搖頭,傅秋甯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的确,若不是兄弟能夠齊心,隻被這些女人暗地裏攀比挑唆,也早反目了,哪裏還有如今這赫赫威名的金鑲侯府?想到此處,不由得便有些感慨,暗道也不知金家的祖墳葬在什麽地方?這福澤可也太厚了吧?如果是在宅鬥小說中,簡直就像開了金手指一樣。
正想着,忽聽金鳳舉又開口道:“是了,我剛剛和大哥說了你的那個火鍋,他也十分感興趣呢,我已讓人快馬去就近的莊子上拿菜了,想來傍晚就能回來,到時候還要勞您駕,顯一顯身手。”
傅秋甯驚叫道:“不是吧?真的這麽急?我那壇子韭菜huā兒還不知夠不夠呢。”話音剛落,便聽身旁有人笑道:“什麽韭菜huā兒?這也能登得上台面?姐姐喜歡鹹菜,我讓人給你幾壇子,包你吃不完。”
卻不是江婉瑩是誰?
傅秋甯心裏明白,這樣合家團圓的時刻,金鳳舉卻來和自己說話,江婉瑩哪裏能忍下去?更何況讓别人看到了,心裏還不知道怎麽嚼舌頭呢。因便微微一笑道:“不是鹹菜,是韭菜huā醬,有别個用處,想來到時妹妹就知道了。”說完便走到金老太君身邊,将金鳳舉讓給江婉瑩。
金鳳舉哭笑不得,眼看許氏霍氏也都不落人後,巴巴趕上前,心中不禁暗歎道:早知今日,當初何必爲了賭一口氣娶這麽多?枉我空負治國之能,卻是連齊家都做不好。也不知那些比我妻妾還多的朝中大臣們,都是怎榉平衡這後院的。”
正熱鬧着,忽聽外面亂哄哄一陣嚷,接着金明急匆匆進來,也不及拜見老太君和江夫人,便急切道:“爺,宮裏來人下旨了,請爺和老太君太太奶奶們趕緊預備接旨。”
金鳳舉心中咯噔一下,面上泛出苦笑,暗道看來自己擔心的事終于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