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忽聽霍姨娘一聲驚叫,指着那桌子上的鎮紙道:“這……這東西怎麽來了這裏?”因那桌子在角落中,因此江夫人和江婉瑩一時間還沒發現,此時讓霍姨娘叫了一聲,忽然看到,面色不由得便是一沉。
傅秋甯心中也是一凜,暗道要命,怎麽倒忘了把這兩件惹眼的東西給收起來。
這時候再想收拾已經晚了,好在金藏鋒和金藏嬌都在小廳裏陪着老太君說話,因此她便疑惑道:“這東西有什麽不尋常的嗎?是爺拿過來給兩個孩子用的,我對這方面也不大懂,隻覺得看着好看,玉質似乎也不錯。怎麽妹妹這般驚訝?”
霍氏和許氏面色都有些發白,卻見江婉瑩面上帶了一絲笑意道:“姐姐,爺竟沒告訴過你這兩樣東西的來曆嗎?玉質細膩溫潤,乃是玉、
雕中的上品也就罷了,最珍貴的,莫過于這是皇上欽賜的東西,當日萬國朝賀進貢時,一樣樣禮品擡上來,皇上看見這對玉獅子,當場便誇咱們爺爲大甯朝立下汗馬功勞,就如他身邊的一隻雄獅,因此賜下來,爺很喜歡這東西,軒兒就和他要了兩次,都沒給,前幾日和我說送人了,我還以爲送了給誰,卻原來是送到姐姐這裏來了。”
江婉瑩淺笑盈盈的娓娓道來,江夫人和霍姨娘許姨娘的面色就更難看,隻不過這是金鳳舉自己送的,她們也無話可說,因此隻是哼了一聲,便離開了書房。
總算金老太君還沒老糊塗,隻看江夫人等的面色就知道她們必是又發現了什麽東西,言語裏的酸怒連她都聽出來了。傅秋甯隻是垂首聽着,偶爾應個一聲半聲。那副淡然的樣子,讓老太君不自禁的就想到了自己當年的風範。想當日她也是如此在婆婆妯娌和妾氏間周旋着,人人都道她賢惠可欺,言說不多日便要寵妾滅妻,可是到最後,還是她在這個家族裏站穩了腳跟笑到了最後。
看着許姨娘和霍姨娘的氣焰越發上來,老太君心中好笑,暗道你們還以爲傅氏是怕了嗎?卻不知她不過是不願和你們一般見識罷了。虧着也算是大家子小姐出身,卻連這麽點成算都沒有。
因想到這裏,便站起身道:“罷了罷了,我原本想着今兒清清靜靜的過來,再蹭一頓飯吃。沒想到你們呼啦啦都過來了,這麽幾十口人,可讓人家怎麽預備咱們的飯菜?隻怕擾到這會子,主人已經不耐煩了呢,我們别沒眼色,這就回去吧,隻是那紅薯别忘了帶上。”
傅秋甯微笑道:“老祖宗說哪裏話?可折殺孫媳婦了,天色還早,再略坐一坐也使得,妾身這裏雖沒有什麽山珍海味,粗茶淡飯還是不缺的…”不等說完,就聽金老太君擺手笑道:“罷了罷了,我還想多過來幾次,若是讓你現在就厭棄了,以後可還怎麽過來?我知道你心裏打的好算盤,盼着一頓粗茶淡飯把我打發了,日後不來煩你,嘿嘿,休想。”一番話說得衆人都笑了,于是忙預備了好了春凳,扶着老太君上去坐穩,這裏江婉瑩又笑着對傅秋甯道:“姐姐好福氣,有這樣兩個争氣的兒女,過些日子就要去族學裏了。隻是有些兒可惜,到底不是親生的。不過俗語說,生恩哪比得上養恩大?所以姐姐也不用擔心。隻是這晚風軒到底偏鼻,還是我和爺說說,讓姐姐早點進後院爲好,也方便我照顧着,您說是不是?”傅秋甯忙謙虛說了幾句不用,好不容易将她打發走了,看着衆人簇調着金老太君漸漸遠去,直到進了擁翠園,再不複見。傅秋甯方苦笑道:“老太君啊老太君,您這是唱的哪一出?連您孫子都答應我不進後院平安到老,難道您竟然見不得我獨自躲清靜?”“娘親說什麽?”金藏鋒和金藏嬌雨階等都沒聽清傅秋甯的自言自語,忙都追問,卻見她搖搖頭道:“沒什麽,有些累了。”于是兩個孩子立刻上前道:“娘親累了?走,進屋去,我們幫您捶捶腿。”“兩個馬屁精。”傅秋甯忍不住笑着戳了兩個小家夥一人一指頭:“别以爲這樣就可以瞞過我,趕緊回書房用功去,先前因爲太太等過來,沒寫幾篇大字就出來了吧?去,把今兒的任務完成了,我倒是不用你們管隻是那白玉獅子太過惹眼……小心藏起來吧,免得下一次你們那些兄弟姐妹過來玩兒,一個不小心又給摔碎了,到時候你們哭都找不着地方去。
兩個小孩兒一聽見娘親這樣說,吓的一溜煙跑進書房裏,把白玉獅子藏了起來。這裏傅秋甯回到〖房〗中,越想越捉摸不透金老太君的意思,她到底接觸金鳳舉的日子是少,雖然知道對方厲害,卻也不如老太君從小看着對方長大,又是祖孫連心,早就看透了對方不可能放任傅秋甯長居晚風軒内,才會有這般舉動。因此隻倚在引枕上尋思,卻是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歎了口氣,拿起一旁的女紅繼續繡着,卻因爲出神凝思而不小心紮了手,疼的一個激靈,剛扔了繡繃,就見身前一個人影一閃,接着熟悉的聲音傳來:“怎麽這般不小心?到底紮到了吧?疼不疼?别動,把血吸一吸就好。”卻是金鳳舉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倒像是比傅秋甯還疼一些似的,抓着那根青蔥玉指便要往自己嘴裏送。
傅秋甯吓的幾乎呆了,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道:“不必小侯爺費心,我自己來。”說完死命抽回自己手指,在嘴裏吮了吮,畢竟是針眼兒太小,疼過這一刹那也就好了。而金鳳舉似乎也才發覺自己失态,呵呵笑了一聲,坐到炕下面一溜椅子中,讪讪笑道:“費什麽心?剛剛看到你被針紮了,還以爲紮透了,所以趕過來看看。”一邊說着,覺得這樣的理由也十分牽強,他自己也奇怪,怎麽就像被豬油蒙了心似的?原本見靜悄悄的院落無聲,想偷偷進來看看,卻碰到傅秋甯手被紮了,一瞬間,就好像自己的心被紮了一下似的,等到反應過來,手已經把人家的指頭給抓住了。
“怎麽過來了?是不是原本想着去妻妾們的屋裏,去不妨走到了我這裏?”氣氛有些尴尬,爲了解除這份尴尬,傅秋甯隻好半開玩笑的打趣金鳳舉,順便也是給他找一個台階下。
“還真讓你說中了。”金鳳舉那是什麽人,哪有不立刻下台階的道理:“我原本想着去清婉閣,聽說老祖宗來過了,所以臨時改了路線,卻想着要和婉瑩說些事情,進來的時候恍惚以爲你是她呢。”金鳳舉微微一笑,這一節就算是揭了過去。
“如何?紅薯都出完了?”金鳳舉看傅秋甯又拿起繡繃,便閑唠家常似的問了一句,見傅秋甯點頭道:“差不多了,雨階和玉娘在後院裏忙活着呢。還不到半畝地,也就是幾百斤吧,看今兒這天氣不能下雨,所以先把紅薯都放在地裏,等過幾天再慢慢收進那些廢棄不用的屋子中就好。”
金鳳舉點頭道:“既如此,待我找幾個小厮過來幫忙吧,你們畢竟都是女人家,幾百斤的東西可夠受的,不如小子們,七手八腳也就擡進來了。”他這話倒是深得了傅秋甯的心思,連忙笑道:“這樣可太好了,那我就多謝爺了。”
“一家人,什麽謝不謝的。”金鳳舉微微一笑,又問道:“老祖宗可在這裏吃了午飯?前後院子都看了嗎?怎麽說的?”
傅秋甯哭笑不得道:“别提了,老祖宗前腳來,太太和爺的妻妾們後腳也趕了過來,鬧嚷嚷的,老祖宗也沒心情在這裏吃午飯了,我知道,這是她疼我,不然這麽多人,我怎麽忙得過來?”
金鳳舉笑道:“她是疼你,才早早走了,不然一頓飯算什麽?讓廚房送過來也就是了,勞動不到你們半分。這必然是又讓你見識了下我那些妻妾的嘴皮子功夫,老祖宗不忍心你爲難,才走的。”一邊說着,雨階已經從後院趕了回來,換了衣服後給金鳳舉倒了杯茶,接着便退出去。
“算你還明白。”傅秋甯微笑說完,忽然又想起一事,歎氣道:“是了,今兒太太說要各處逛逛,結果去了書房,你那白玉獅子兩個孩子也沒收起來,就在桌上擺着,被她們看見了,我見太太和奶奶姨娘們的臉色可都不好看,想來你回去要受诘問了。唉!也是我粗心,萬沒料到今兒這麽多人,如今已經叫鋒兒和嬌兒收起來了,你若是沒辦法交差,先拿回去也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