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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的二兒子金振軒笑道:“你便去告啊,看我怕不怕你。”不等說完,許氏的女兒也冷笑道:“你别狂,我知道奶奶是最向着你們的,到時候要告,也不告訴奶奶,去告訴祖奶奶,讓她給我們做個評斷。”
金繡貞哼了一聲道:“你去啊,看看自己身上穿的茜香羅的衣裙,你就去告訴祖奶奶說我們欺負你們了,這樣好的布料都不穿,給了你們穿,你倒是去告啊……”
金鳳舉閉上眼睛歎了口氣,心中隻覺有一絲寒冷,他素日太忙,一年裏鮮少有教育孩子的時間,隻想着有先生,有這些聰明伶俐的母親就夠了,卻沒想到,侯門富貴之家,卻隻教會了這些孩子互相攀比,一個個小小年紀,倒是十分聰明伶俐,真能做他們娘親的左膀右臂了,隻可惜,這份聰明勁兒全都用到了歪路上。
因想到此處,就咳了一聲,對一旁侍立的丫鬟采蓮道:“你去把少爺小姐們叫過來,我考考他們的功課。”
幾個孩子一聽爹爹說要考較功課,登時傻了眼,一個個畏畏縮縮的過來。江氏和許氏等人正鬥得熱鬧,忽聽金鳳舉說要考孩子們,這才意識到不妙,三人這時候倒是齊心協力了,霍氏忙笑道:“爺,前幾日才考過了,怎麽今兒又考?”
金鳳舉瞥了她一眼,冷淡道:“前幾日考了嗎?還不等考,你們不是都爲他們找了理由嗎?”
衆人見金鳳舉面色不快,便不敢再勸,江婉瑩張了幾次嘴,終于還是攝于金鳳舉的威嚴,也不敢多話,隻有在一旁眼巴巴看着。
隻問了兩個男孩兒振翼和振軒,金鳳舉便不再問了,起身冷冷道:“去年考你們,便隻是會這些,今年再考,還是隻會這些,便是一棵樹,這半年時間也該長了一截,你們倒是半點兒長進都沒有。”
說完又看向江氏許氏等人,怒斥道:“慈母多敗兒,你們憐惜孩子我知道,也不阻攔,隻是憐惜不等于溺愛,你們自己看看,一個個穿戴的绫羅綢緞,吃的山珍海味,卻半點才學沒有,還不是平日裏你們縱容出來的?我爲他們費盡心思延請名師,如今他們竟然還不如那晚風軒裏傅氏教導的兩個孩子有出息,這還不都是你們的過錯?”
江婉瑩一愣,這些年因爲金鳳舉對傅氏母子不聞不問,她早已失了戒心,卻沒料到今日丈夫竟重新提起那個女人,一時間不由得酸氣沖天,撇過頭去冷笑道:“怪不得呢,我說今兒這樣日子,倒發這樣大的火,原來是去了那賢良淑德的晚風軒,是,我們怎麽能敢和人家比呢?從進了府被冷落六年,就是一根爆仗,這六年時間也足夠熬得出不了響聲了,可不是最沉穩不過的?若說我們教子無方,我們也認了。隻是爺你身爲父親,難道就沒半點兒責任?我雖無才,可也知道三字經裏說的是養不教父之過。”
“你……”金鳳舉平日裏話就不多,但凡說出一句,便是重逾千斤。于這唇槍舌劍上,哪裏是這些伶牙俐齒的妻妾們的對手。心中隻覺煩躁無比,暗道果然剛剛振翼說的沒錯,這表妹是恃寵生驕。越來越跋扈了,哪裏還有半點兒今晨的柔順似水?這個時候,倒是和那些胡攪蠻纏的潑婦無異。
一念及此,不由得怒上心頭,冷冷道:“好,說我教子無方,今兒我就好好教他們一回。都給我出去跪着,晚飯不許吃,從明兒開始,每人每天二十篇大字,一篇小楷,熟讀一篇論語,背十句話。講解三句,不能完成的,就不許吃飯,等着活活餓死吧。”
“爺,您……您這是要孩子們的命啊,那些文章,連我們這些當娘的還不行,孩子們哪裏就能這樣聰明?”
“爺……若說跪着,我們現在也出去跪着去,反正孩子受罪,當娘的心裏也不安生,倒不如一起受罪還好些……”
“我隻不過說了句氣話,你就這樣生氣,有本事,倒不如一棍子把我們打死,扶持了你那個讓人當棋子的庶女正妻和洗衣女生的兩個下流坯子過來吧……”
屋裏一時間亂成了一團,江氏和姨娘們跪了一片,又哭又叫的。金鳳舉看着她們,隻覺頭昏腦脹,他性子一向是最淡然的,喜怒都不形于色,然而這次實在是氣的厲害,面前又都是自己最親近的人,一時再也忍不住怒氣,低吼一聲道:“夠了,既然你們這樣心疼,那我就不管了,盡管由着你們的性子去吧。”話音落,便冷着臉拂袖而去,剩下一屋子吓的住了哭聲的女人和孩子們面面相觑,都不知該怎麽辦好。
“爺消消氣,奶奶和姨娘們也隻是疼愛少爺小姐。”金明随着金鳳舉走在園子裏,輕聲勸道:“爺您想啊,少爺姑娘們才多大點年紀?又正是貪玩的時候,這聖賢書呢,又的确枯燥了一些,難免他們不喜歡,等再大大,定了性子也就好了。”
“哼,俗語說,三歲看老。也不必三歲了,你隻看看他們那群娘親,便知道将來這些都是纨绔。我當年這個時候,背的書已不比藏鋒少了,娘親那個時候管教我還好,怎的如今到了她孫子,竟然就不顧金鑲侯府的前程了呢?靠這一群纨绔子,能撐起侯府将來的富貴嗎?”
金鳳舉真是氣壞了,也因爲金明是他的心腹,跟随他這些年,幾乎沒有做錯過的時候兒,許多機密大事也都是吩咐他的,所以最值得信任,這才會将自己胸中憂慮和他道來,說着說着,心中愈發煩躁,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待我再想想,不能讓她們再這樣縱容下去。”
“是,爺向來聰明絕頂,多少難事兒在您面前都是迎刃而解,少爺姑娘和奶奶們這還都是和您一條心的,又不是什麽你死我活的對手,哪有管不了的呢?”事到如今,金明也隻得陪笑着安撫,他心裏當然清楚不是這樣簡單的,要不然怎麽說清官還難斷家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