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話三人就忙碌起來,這三個女人在女紅上都是十分來得的,也隻有雨階稍微差一些。傅秋甯前一世裏因爲工作關系,倒是知道一些戲服的保養和修補工作,隻是這做衣服,她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雖如此,有原本的記憶幫襯着,倒也是得心應手,一拿起剪子,該怎麽做便已經了然于胸了。
忙活了半上午,衣裳就都裁了出來,雨階又找到壓箱子底的去年冬的一點棉花,雖然少,卻都是上好的棉花。
那藏鋒和藏嬌知道是給自己做新衣,哪裏耐得住,不一會兒便要咚咚咚跑進來看一遍,然後再嘻嘻笑着跑出去,沒過半刻功夫,就又跑了來。隻把傅秋甯又好氣又好笑,笑罵道:“兩個沒見過天的,一件衣服罷了,就歡喜成這樣,吃飯時候告訴你們要穩重的話,都忘到九霄雲外去了嗎?”
玉娘在旁邊一邊往布料上鋪棉花,一邊笑道:“怨不得他們,從生下來就不知道新衣裳長什麽樣兒,素日裏都是看着别人穿,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穿上呢?奶奶不覺得嗎?來了不過一天,就調皮了,昨兒剛和奴婢過來的時候,哪裏是這麽活潑的模樣呢?”
“小孩子調皮點好,越調皮的孩子越聰明。”傅秋甯笑着說道,一邊直起腰來抻了抻胳膊,暗道好嘛,這來到古代,整個兒倒把現代的生活規律打亂了,也不敢練吊嗓子,怕吓着孩子。
因想到這裏,便忍不住嗓子癢癢,她就是酷愛戲曲,才會從小就學唱戲,開始是戲曲團裏的,但是現在這個社會,一些歪風就連戲曲團也不能避免,沒辦法隻好離開那裏,自己開了個戲曲培訓班。主打的是越劇和黃梅戲,偶爾也教教京劇或者昆曲。教她的老師當日知道了她的情況後,也曾滿腹辛酸的感歎,一個戲曲天才就這樣讓那些歪風給毀了。
不知不覺間,再下剪刀的時候,便忍不住哼起來,也不唱詞,就是在嗓子裏哼哼着調子,哼的是黃梅戲《家》裏面那段《你們青梅竹馬情脈脈》。
哼着哼着,就覺察出不對勁兒了,擡眼一看,隻見雨階和玉娘都愣愣看着她,見她望過來,兩人才回過神,連忙道:“奶奶剛剛哼哼的曲調真是好聽,但不知是什麽曲子?我們竟從未聽過這樣好聽的。”
傅秋甯這才想起在這個時代裏,黃梅戲和越劇什麽的大概還沒有出現,就連京劇是否存在都還是兩說,大概隻有昆曲。一時間不由得懊惱自己大意了,隻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戲曲就是自己的命根子,若是不能盡情的想唱就唱,活着還有什麽意思?反正這院子裏沒有旁人,雨階和玉娘都不是什麽心機深沉的女子,随便找個理由糊弄她們一下也就是了。
因想到此處,便微笑道:“這也是機緣巧合,我随娘親在鄉下住了一段日子,那時候莊上有個老嬷嬷,就會唱這些東西,我跟她學了好些呢,我也喜歡唱,不過平日裏家教森嚴,不太敢唱,如今好容易自己獨門獨院的,倒是可以盡興了。”
雨階和玉娘都連忙道:“盡興好啊,奶奶盡興了,咱們的耳朵也跟着享享福。這可是别人都沒有耳福聽到的。奶奶把剛剛那個再唱一遍吧。讓我們也聽聽詞。”
傅秋甯見她們喜歡,心裏也高興,哪有人不希望自己的才能被人認可呢。因又完整的将《你們青梅竹馬情脈脈》這個選段唱了一遍,隻聽得玉娘和雨階如醉如癡,連兩個小孩兒都不肯出去了,隻在屋裏纏着要聽歌兒。
傅秋甯就連忙囑咐了她們不許往外說這件事。又聽雨階道:“真真是奶奶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呢?我陪了您十個多月,竟沒聽您唱過一句。”
傅秋甯笑道:“那個時候初進侯府,我每日裏愁腸百結,哪有心思唱戲?如今死了一回,把萬事看開了,也不怕什麽了,倒不如自自在在的活一回好。”因輕飄飄一個理由便打發了雨階。
“奶奶,再唱一遍吧,聽着真好聽。”又聽玉娘在一旁道,兩個孩子也求着說:“娘,再唱一遍,我們都沒聽過這麽好聽的歌兒,比二狗子他娘唱的好聽多了。”他們說的二狗子的娘乃是這府裏的一個歌女,雖然年紀大了,模樣也不出奇,卻難得有一副好歌喉,還是金府花大價錢從江南買來的,平時在府中也着實有些地位,都是貴客來了,才有幸聽她在席中放歌。
“說你們沒見過世面,難道我隻會這一曲不成?你們既喜歡,且聽我唱這個。”傅秋甯說完,便開口唱道:“爲救李郎出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卻是《女驸馬》裏最出名的一個選段。
于是就這樣邊唱邊做好了衣服,所費不過一天時間,鋒兒和嬌兒穿在身上,又好好的洗了把臉,玉娘替他們好好梳理了頭發,再看一看,這哪裏還是昨兒那兩個如同小要飯化子的孩子,整個是一對粉雕玉琢的小金童玉女,就别提多清秀讨喜可愛了。
到了傍晚,眼看着暮色沉沉,傅秋甯和藏鋒藏嬌以及雨階玉娘正在屋裏吃着飯,忽聽院裏傳來腳步聲,開門一看,隻見昨日跟在金鳳舉身邊的那個總管領着兩三個小厮,抱着些布料站在門外。
傅秋甯忙把他們讓進來,聽金明說這是給兩個孩子做衣服的,她心裏便知道定是昨日金鳳舉來的時候,留意到了孩子身上的髒衣服,于是淡淡笑道:“勞總管費心了,以後不必如此,實是昨兒兩個孩子剛來,我沒什麽準備,一時間也沒有衣服給他們換,倒是讓小侯爺想着,總管請看,今兒已經都換了新衣服,幾匹布料我這裏還是有的。”
金明看了看,果然發現兩個孩子穿着簇新的夾棉襖,正瞪着大眼睛看自己,于是也忙笑道:“兩個孩子以後要讓奶奶操心的地方多着呢,這是小侯爺的一點心意。日後還有什麽短缺的,就告訴奴才,奴才必然和小侯爺說。今兒天晚,奴才前面還有事兒,就不多留了。”
傅秋甯便送他出去,之後命雨階關了院門,吩咐道:“反正咱們也不和這府裏的人往來,以後這院門可以不必開了。就是藏鋒和藏嬌,暫時也不需要與旁人往來,等到稍微大一大再說。”
雨階答應了,這事兒便這麽定下來,衆人仍繼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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