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不會已經死了?”
一直凝視着雅琪娜的親王維多尼亞突然開口了。
“不可能。”
“不會。”
雅琪娜和黎羅亞幾乎就是同時開口否決了維多尼亞的想法。
“爲什麽不可能?”
維多尼亞一咬牙坐到了書桌的另外一邊,美眸盯在雅琪娜身上說道:“我們那最接近神祗的教皇大人一點都不着急尼古拉斯的消失,這根本就不合情理,要知道按照你先前的判斷,他可是要和尼古拉斯聯手對付光明神教,沒可能尼古拉斯在現在這種最關鍵最緊要的節骨眼上失蹤長這一年零六個多月而教皇卻連派人出去尋找他的念頭都沒有過。”
“我不相信他會這麽靜悄悄的死去……”
雅琪娜還沒開口,黎羅亞卻是接道:“事實上我一直都在懷疑現在的他,咱們的教皇大人都未必能要了他的命。你們可是清楚的很,一年零八個月以前在光明位面洛威平原的那場大戰,要知道事後教皇大人都說過當時那種情況下,被噬爆月鏡正面掃中他未必都能抗得下來,而尼古拉斯根本就是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我也不信。”
雅琪娜一臉笃定地說道:“教皇沒理由殺他,他一直對尼古拉斯都是格外縱容,沒道理在最需要的他的時候,卻又下手殺了他。”
“今時不同往日。”
維多尼亞看起來還是很堅定自己的判斷,她繼續說道:“你們不要忘記消失在了混沌位面的黑石城堡,老爺子你也親自去看過,雖然我們不知道教皇是怎麽把偌大的黑石城堡弄上了天,但我想大家都堅信被毀滅的聖島一定是教皇和被他駕馭的黑石城堡的功勞。”
“尼古拉斯在成長,教皇不可能停步不前,特别還是在得到了黑石城堡的情況下……”
維多尼亞頓了頓,看向黎羅亞又說道:“就尼古拉斯一直以來的所爲,你相信正常的情況下,他會在位面大戰爆發後如此緊要的關頭,隐居起來長達一年零六個月不露面嗎?”
“那他也是一定有别的事情纏身……”
黎羅亞還不及回答,小公主卻是接過話岔說道:“我不相信他死了,這絕對不可能。”
“其實讓我去一趟亞蘭大陸位面不就有結果了……”
黎羅亞本人對尼古拉斯是生是死的“興趣”不比小公主少多少,他忍不住又一次提議道:“他的親人如今找不到,但至少那個芭芭拉還是能摸到行蹤的,我想她應該了解一些情況。”
“不用了,尼古拉斯絕對沒有死,至少他在哪裏正在做什麽,就是找芭芭拉問也問不清楚,我甚至懷疑芭芭拉也未必知道他的下落,估計她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異神教的教皇大人沒有死去。”
雅琪娜的眉頭微皺起來,伸手放下掌心已經變得冰涼的茶水,又道:“你們不要忘記異神教,如今在芭芭拉和那個已經可以确定是光明神教前任聖女身份的安琪拉的合作下,異神教在亞蘭大陸直被所有人類帝國和一些其他種族部落奉爲了國教。這還不算什麽,竟然在被我們魔族統治的低等位面當中,可以确定的都已經有十一個低等位面出現了異神教那獨一無二的教堂和異神雕像,包括數量已經不少的信徒。”
“幫他的人,肯定不止一個芭芭拉。”
黎羅亞很肯定地說道:“她和那個安琪拉能把亞蘭大陸的異神教打理好就很不錯了,想都不要想在咱們統治的低等位面發展異神教,更何況情報顯示她和那個聖女安琪拉根本沒有離開過亞蘭大陸位面。”
“肯定是有人幫她們了。”
雅琪娜淡淡一笑,說道:“這大概也能讓我們确定了一件事情,芭芭拉的身世根本就是騙人的,我相信她一定是屬于某個由衆多低等位面聯合起來的組織,這個組織在尼古拉斯還在我們魔界時就和他接觸過。現在異神教之所以能在那些低等位面迅速發展起來,也正是這個組織和尼古拉斯達成了某些協議的結果。”
“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維多尼亞一陣氣苦,張口就想說些什麽,卻是苦笑搖了搖頭打消了這個念頭。
“老爺子,謝謝你專門來通知我。”
雅琪娜向黎羅亞微笑說道:“尼古拉斯的事情你就先不要管了,這個世界被毀滅了我相信他都死不了,估計我父皇那裏還在等你的消息,我就不留你了。”
“有什麽事情,讓雷暴或者其他人來找我,我會在第一時間趕過來。”
黎羅亞一直都是很心疼這個爲帝國操盡了心最終還沒能讨到陛下歡喜的小公主,帝王家事他也不好插手,也隻能一臉痛惜勸道:“我看你是不是不習慣這邊的氣候,要不然就回去帝都,至少不會那麽容易生病。”
“不了,我回去,會有很多人不自在的。”
雅琪娜蒼白的臉頰上浮起一絲笑意,搖頭婉拒了黎羅亞的提議。
“保重身體。”
黎羅亞歎了一聲,也沒想讓小公主或者親王殿下相送,一閃就消失在了屋中,卻還細心地從外面掩上了門。
………………
葛爾娃很滿足。
有了比較才能體會得出生活的好壞優劣,同希汗美滿生活在一起到他消失後悲慘的生活,再到尼古拉斯橫空出世給她帶來的重大的改變,那個時候已經理智地選擇将希汗遺忘的葛爾娃根本沒想過能奢侈地替希汗報仇或者和如日中天的尼古拉斯統領發生些什麽,她隻想平靜地生活下去,在衣食無憂的情況下将幾個孩子撫養成*人。
可惜生活中總是充滿了不可預料的未知性,當一切都朝着葛爾娃想象中發展時,尼古拉斯統領的叛逃又一次将她置于了恐慌當中,她每天都在極緻的恐懼中等待國主大發雷霆之怒派人抄了半山城滅了她滿門。
誰知道一切跟她預想的不一樣,再足足經曆了長達大半年的恐懼之後,在自己的侄子這次倒是很有意氣的寬慰下,半山城一切如常,國主和那些上位者就像是把半山城遺忘了一般,哪怕仍舊是膽戰心驚地生活着,可終究不像剛開始時那麽恐懼了。
這一切直到一年半以前出現了轉折性的變化――帝王家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主突然搬來了半山城,而且直接就是住進了城主府原本屬于李峻山的小院。
葛爾娃起先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當她的侄子約倫夏跟着商隊跑了一趟帝都後帶回來的消息總算讓她明白了些什麽。
“尼古拉斯竟然和一個公主交好,難怪這小公主搬來時不讓我們動院落和房間中的一切擺設,原來是這個原因。”
葛爾娃和約倫夏分析過後恍然大悟,他們并不清楚國主對這個小公主有多疼愛或者根本就是不喜歡,不過畢竟皇家身份在那裏擺着,半山城及城主府上下一條心緊力伺候着,卻是想在失去了尼古拉斯統領的庇佑後抱上皇家這條粗腿。
“這個時候,小公主應該睡了吧?”
城主府前院,葛爾娃放下手中的帳本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一邊同樣埋首在帳本中的約倫夏透過窗戶看了看外面的夜空,旋即說道:“平常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不過這段時間親王殿下公主睡的比平常晚了一些。”
“也真是奇怪,隻是爲了在這裏找找尼古拉斯當年入住的感覺嗎?”
葛爾娃突然有些傷感起來,歎道:“這半山城要什麽沒什麽,一個公主……哎,也是可憐。”
“這有什麽。”
約倫夏從書桌前走出來,将偎在火爐上的熱水拿起來替葛爾娃添滿茶杯,旋即坐到葛爾娃身邊說道:“女兒家的心事,又豈能是常理可以杜衡的。我就說那天見小公主剛來時就有些面熟,後來才想起當年尼古拉斯統領剛來咱們半山城時,小公主就扮作親王殿下的侍女來這裏會過他……”
正說到這裏,“呼”地一聲房門打了開來,隻當是夜風急襲的約倫夏起來正想關門,卻就覺眼前一花,隻見一個英俊的男子登時出現在了廳中。
“大……大人”
約倫夏吓了一跳,不過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以前經常會來半山城找尼古拉斯統領的強者,連忙躬身施了一禮,而他身後的葛爾娃更是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
“你們倆誰能告訴我,爲什麽小公主在這裏經常會生病?”
黎羅亞的眉頭緊皺起來看着倆人,他前幾次晚間來見小公主時就經常會撞到她生病或者房間中滿是藥味,小公主的身體算不上多麽健碩但絕對不會差到這種份上,這次更是看起來有些憔悴不堪,黎羅亞有些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公主殿下又病了?”
約倫夏低頭不敢吭聲,他一個男子哪裏敢非議尊貴的公主,當然人前人後是絕對不同的,卻是他身後的葛爾娃忐忑不安地說道:“平常都是公主殿下帶來的人照料她的飲食起居,我每天早晚去問安都見不到她,也是一個半月前在中院花園中碰到了公主殿下,當時也是覺得她的氣色不好。”
“藥是誰買的?”
黎羅亞看着葛爾娃的表情覺得她并沒有撒謊。
“公主殿下沒有派人在半山城買過一次藥,不過有一次我看到親王殿下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包裹,當時我去迎接親王殿下時,遠遠就聞到了藥香。”
葛爾娃說的很慢很小心,她得保證自己說過的每一句話甚至是每一個字都是正确的。
“藥渣呢?”
黎羅亞估計找親王殿下也是問不出來個什麽,越發懷疑小公主是不是得了大病卻又和國主賭氣不肯好好醫治的他急問道:“剛才我在她房中聞到有藥味,今天喝的藥,藥渣在哪裏?不要告訴我藥渣這些東西都是公主殿下的侍女來做的?”
“不知道。”
黎羅亞的聲音一厲,葛爾娃就有些腿發軟了,直用顫抖的聲音回答道:“我從來都沒見過有人拿什麽藥渣來倒,估計公主殿下服用的多是一些配制好的藥劑而非巫醫一脈調制的草藥吧。”
定定看了幾眼葛爾娃和面如土色的約倫夏,黎羅亞估計也是問不出來什麽,心中失望地歎了一聲,轉身就向外面走了出去。
“好好照顧公主殿下,如果有什麽大事情發生及時派人到帝都找我,去王宮報我的名字自然有人會帶你們來見我。”
人已經消失不見了,黎羅亞的聲音卻還在屋中響起。
躬身恭敬地應了一聲,再擡起頭來時,葛爾娃和約倫夏直從彼此冷汗遍布的臉上看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慌。
“他去了一趟前院,在那女人房中待了一會才走了。”
後院當中,當黎羅亞終于離開城主府後,雷暴出現在小公主的書房當中說了一句這才退回了黑暗當中。
“雅琪娜,聽姑姑一句勸,你不能再這麽下去了。”
走出去門外,看到故意露出身形的雷暴從空中飛向遠處,維多尼亞又将守在門外等着侍奉的侍女打發出去,這才關門走向了雅琪娜,同時說道:“你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安全去搏一場本就不會屬于你的幸福。”
“搏?”
雅琪娜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笑意,那笑容中直有一些說不出來的蒼涼:“我從來都沒有搏過,這都是命。”
“你還沒有搏過?”
維多尼亞有些急了,聲音明顯帶上了情緒:“他尼古拉斯要是有心,消失這麽久也不知道去幹什麽之前,他就會來見見你。我看他壓根就沒有把你放在心上,什麽‘我會娶你’不過就是一句空話,他的心全在那個雷雨身上。你機智過人怎麽在這件事上這麽糊塗,非要拿自己的命來搏,卻還死不承認。”
“姑姑……”
雅琪娜的眼眶有些濕潤,看樣子她是竭力忍着不讓自己流下淚來。
“女人總有些時候會犯糊塗的,你當年還不是一樣,無論是父王還是其他人,包括那時候還活着的祖母勸說你都不聽,非要嫁給那個混蛋,後來呢?結果呢?最後苦的傷的還不都是你自己。”
維多尼亞愣住了,張了張嘴也不知道該怎麽勸了,半晌卻是凄楚一笑:“雅琪娜,姑姑和你不同,至少那個混蛋當時哪怕隻是虛僞假裝也好,至少那時他對我還很好。你呢?你自己都不止一次尼古拉斯心中隻有……”
“姑姑,求求你不要說了。”
雅琪娜終于忍不住流下淚來,那晶瑩的淚珠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撲簌簌滴落在書桌上,一直把小公主當成自己親生女兒看待的維多尼亞心就像那些淚珠一樣碎了。
“傻孩子。”
走過去将小公主抱在懷中,維多尼亞抹了抹濕潤的眼角,卻還不死心地輕聲勸慰道:“就聽姑姑這一次吧,太危險了,現在知道這件事的人隻有咱們倆個,隻要你現在下決定,将來也沒人會知道這件事情。”
“不。”
雅琪娜眼中的淚花未絕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她坐的姿勢有些奇特,雖然是被維多尼亞抱了起來,而小公主的雙臂卻是環在胸前微微将姑姑隔開了一些。
“不要這麽固執好不好。”
維多尼亞徹底沒轍了,直指着雅琪娜怒聲說道:“你母親去世的早,而我那個哥哥又不管這些,你早就知道姑姑都是拿你當親生女兒一樣對待,你也差不多把我當母親一樣看待。今天我就厚着臉皮逾越禮制一次,雅琪娜,這個孩子,不能再要了。”
“不,我一定要。”
雅琪娜也犯了倔勁,雖然看向維多尼亞的目光中盡是哀求,可臉上根本就是不容拒絕或者沒有半點商量的餘地。
“你真不拿自己的性命當回事?”
維多尼亞氣的胸膛不住地起伏,直說道:“要放在正常情況下,半年前這個孩子就該生出來了,而你看看你現在的情況,如果不是暗地裏找了三個不同的醫師、藥師和巫醫來确診,誰能看得出來你有孕在身?”
雅琪娜垂下頭不說話了,眼淚卻又流了下來。
“咱們魔族不是精靈,就是精靈的孕期不過也是一年半左右,咱們魔族最長也是一年,從來還沒有過一個人可以懷孕長達一年半而且還看不出來肚子有任何變化……”
維多尼亞越說越是激動,面色有些赤紅的她聲音不受控制地都有些變大了:“要不是你時不時能感覺到胎動我都懷疑你懷的是死胎,你不要忘記尼古拉斯不是平常人,我相信他的‘獸化’絕不是傳統意義上的變身,他的血脈一定有古怪。”
“姑姑……”
雅琪娜擡起了頭,眼眸中淚水不住滾落出來,她卻還是擠出一個笑容說道:“尼古拉斯本來就是個異類,他的孩子又怎麽可能用常理來衡量,說不準再過幾個月我就和正常的孕婦一樣呢。”
“你知不知道我做了多少次相同的惡夢?”
維多尼亞也是打算今晚和雅琪娜徹底攤牌改變她的決定,放在平常這些話她是絕對不會說出口的。
“不止一次,我都夢到你的肚子被從内部撕裂開來,就像尼古拉斯的召喚獸寄生魔獸一樣,你想象中的孩子用醜陋的血淋淋的頭顱破開你的肚子,它甚至将你體内的器官吞噬……”
到這裏,維多尼亞再也說不下去了,她的面色也變得蒼白起來,顯然那個夢境讓她恐懼異常。
“不會那樣的。”
雅琪娜微笑搖了搖頭,她的一對纖手輕輕放在肚子上撫摸着,輕聲說道:“他,是我和尼古拉斯的孩子,不是那些異獸,隻不過他很特殊,不像其他孩子一樣急着來這個世界。”
“姑姑,我知道你是爲我好,不過就算搭上了性命,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雅琪娜看向維多尼亞說了一句。
呆滞地看着雅琪娜,看着她臉上瞬間散發出來的前所未有的光芒,大概看得出來那是母性光輝的維多尼亞半晌長長歎了一聲,她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改變雅琪娜的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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