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五花八門形形色色的人在風火鎮裏遊蕩,汗流浃背的法特心裏忐忑不安,就是不敢進去。
“我一個高貴的魔法師,魔法公會正式考核通過尊貴的法特魔法師閣下,竟然落到了這步田地!”
法特的眼眶有些濕潤了。
漢克男爵,蘭斯帝國西邊境佛羅城的一個低等貴族,三年前法特剛剛在魔法公會考核通過,漢克男爵就向他遞出了橄榄枝。法特很聰明,自己在魔法領域能走多遠,他自己心裏自然清清楚楚,與其跟着一個伯爵侯爵慢慢被輕視甚至于抛棄,還不如跟着一個較低等的男爵,起碼身份地位不會受到影響。
跟他預計的一樣,漢克男爵沒想到自己頭腦一時發熱,竟然還真的請到了一個年輕的魔法扈從,對待法特的态度,漢克比自己的兒子還要親,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東西都拿出來和他分享。不過尊貴的男爵很快就後悔了,自己眼中高貴的魔法師三年了在魔法領域再沒有一點進展,仍然徘徊在初級。
事實上法特也沒跟漢克男爵客氣,某個夜晚,漢克男爵喝醉了半夜尿急醒來後,身體某個器官有那麽點雄拔的意思,這時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半年前買回來的小情婦還沒開苞,興沖沖的跑過去,結果被他發現,自己的魔法扈從正在小情婦的床上,忠實的替漢克男爵履行着他自己忘記的義務和責任。
不乏血性的漢克男爵當場勃然大怒,他不想處死一個魔法公會考核通過的魔法師,但他有權力驅逐自己的扈從,就這樣,法特灰溜溜的提上褲子連夜被趕出了男爵府。
作爲大陸上第一個被驅逐的魔法師,而且還是被一個低等的男爵驅逐,法特沒有臉在蘭斯帝國待下去了,就想來風火鎮碰碰運氣。
風火鎮獨特的地理位置造就了它的特殊性,北邊是一往無際的荒漠,一年四季狂風卷着沙塵暴呼嘯而來,荒漠裏面居住着臭名昭著的革律翁巨人和脾氣古怪的矮人。無論這兩個種族中的任何一個,相對于人類而言,絕對不是屬于友善好客的那一類,這從偶爾從荒漠裏流傳出來革律翁巨人用來喝水的人頭骨盛器就能看出來。
南邊是無邊的落月山脈,從邊緣到中心,隐藏着許許多多魔獸,兇險無比,即使号稱亞蘭大陸最強兵團的寶龍帝國黃金獅子騎士團,也不敢妄言能深入落月山脈。而風火鎮的東西兩邊,亞蘭大陸最強盛的寶龍帝國和蘭斯帝國左右而立,将這個荒野中的小鎮牢牢夾在中間。
從荒漠邊緣到落月山脈中間這一塊地方,就叫風火平原,而風火鎮就是這塊平原上唯一有些規模的人類居住地。落月山脈盛産魔獸,荒漠中星羅棋布着許多金礦,這兩樣足以吸引人類冒險者前仆後繼的來到風火鎮。除此以外,這裏還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非正常人類土著部落,這些拒絕進化的土著人,仍然過着茹毛飲血的原始生活,他們固執的相信這樣才能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力量。
就是這樣獨特的地理位置,使得風火鎮遊離于兩大帝國的勢力之間,卻又不受任何一方管轄,加上兩大帝國上百年沒有開戰,首當其沖的風火鎮已經發展成一個規模較大的鎮區。
盜賊、傭兵、通緝犯、冒險者、平民、商人,雲集在這個小小的風火鎮,沒有法律約束,沒有軍官士兵管轄治理,風火鎮成了亞蘭大陸最複雜的區域。
兩大帝國一直對這塊地方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很大程度上是因爲風火鎮是連接寶龍帝國和蘭斯帝國的貿易樞紐。綿延數千裏的荒路,準備再充分的商團也得在這個小鎮上落腳休整,順便補充需要的物資。風火鎮上居住的人,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對于過往隸屬于上位者的大型商團,他們不敢起什麽心思。
倒黴的是那些小商團,大多數都會被搶劫一空,風火鎮上到處遊蕩的衣襟不整甚至于赤身裸體的乞丐,基本就是這些倒黴的客商了。
不過在利益的驅使下,這些小型商團還是前仆後繼源源不斷,加上獵取魔獸的冒險隊伍,造成了風火鎮的繁榮及鎮上幾大傭兵團及工會的生意紅紅火火。
當然,這裏的生活條件遠遠比不了上規模的城市,所以在這裏生活的人大多都是逼不得已,自然也沒多少強者願意待在這種小地方。
…………
探頭探腦在鎮外站了半天,法特餓的都有些頭暈眼花了,終于忍不住還是走了進去。
“他媽的,找死。”
法特沿着三輛馬車可以并排行駛的大道上剛進風火鎮,一聲怒喝從路邊傳了過來,吓的他一個激靈,忙循聲過去。
路邊一個身材高大腰圓膀子粗的大漢滿臉怒容,摟着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他口裏朝向邊一個瘦削的斜眼男子罵着,手裏寒光一閃,那瘦削男子的胳膊就和肩膀分了家,慘叫一聲栽倒在地。
“哪裏來的東西,活膩了,敢偷爺爺的錢包。”大漢收起刀咧着嘴罵着,懷裏的女人在他胸前劃着圈吃吃笑着,臉上的脂粉撲簌簌而下,眼裏盡是興奮的神情。
大漢收起刀,威風凜凜朝大街上看了幾眼,吐出一口唾沫,摟着女人進了身邊的酒館。
看着那個小偷爬在地上呻吟着,傷口不停有血湧出來,法特心裏就有些同情,還在他猶豫要不要過去看看時,路邊靠牆蹲着的一群乞丐嗖一聲蹿過去将小偷圍住,一轉眼又跑回了牆根,懶洋洋的曬着太陽。
那個小偷躺在原地,身上不着片縷,那些乞丐竟然連貼身的短褲都沒給他留下。
法特打了個寒顫,哪裏還敢多管閑事,低下頭朝前走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都是相貌不怎麽端正,平憑着一股子兇煞惡氣。道路兩邊有各式各樣的店鋪,打鐵賣藥的,酒館青樓,大大小小的傭兵工會,路邊還擺着一些攤位,賣魔獸皮毛骨頭的,大力回春丸,神奇秘香迷藥等等,其他城市該有的,這裏一樣也不差,甚至更齊全。
法特貓着腰從一個小傭兵工會門口走過時,看到了門口懸着一個通告――懸賞兩個金币,打斷西街小山一條腿。
從傭兵工會門口經過的人很多,卻沒有人看一眼這個通告,法特本來還想去問下詳細情況,揣摩了半天還是歎氣走開了。
這兩個金币要是好賺,也不會挂這麽長時間了,通告都發黃了。
鎮子裏四處傳來酒菜香味,法特餓的前心貼後背,摸了摸幹癟的口袋,沿着風火鎮中心大街來回走了七八趟,心裏也沒一點主意。
“吃霸王餐?”
法特腦裏剛泛起這個念頭,随即打消了。
這七八趟走下來,他就看到了兩起群毆、三次單挑和一起殺人事件,其中有幾個職階不盡相同的戰士,甚至還有一個中級魔法師。看看别人施放魔法的速度和威力,借法特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這裏鬧事。
茫然走到鎮邊,法特看到路邊一棵巨樹下蹲着一群小孩子,無意識的靠了過去。
“裏莎看到異形追過來,吓的連忙沿着一個龐大的魔獸骨架的脅骨形成的通道逃跑,異形緊緊追在後面。這時前面突然出現一道無底的深淵,裏莎無路可逃,急忙一頭鑽進了懸崖邊一個巨大鐵器下面。那個鐵器好大哇,足有上萬斤,這時異形也追了過來,它用嘴巴和鐵尾去咬裏莎,可惜夠不到,這時異形狂性大發,一邊去身體去撞,一邊伸出有力的前爪想把擋住它的鐵器推開。異形多厲害啊,力氣也大,沒幾下眼看就要把巨大的鐵器推倒,裏莎就要完蛋了。”
“咦……”
那群孩子睜大眼睛,一齊驚呼出聲,膽小的臉都白了。
法特好奇的看過去,就見中間坐着一個十一二歲左右的少年,長的很是清秀,眼眸格外靈動,此時滿臉高深莫測正在講故事。
“這時,鐵血戰士出現了,隻見他跳起來十幾米高,在空中利索的轉了個彎,手裏的長矛猛烈的刺穿了異形的頭顱。異形痛的大聲慘呼跳到了一邊,裏莎總算脫離了險境。”
“鐵血戰士萬歲!”
旁邊聽故事的十幾個小孩子一齊歡呼出聲,小臉蛋上盡是歡喜。
“别高興的太早。”黑頭發黑眼珠的少年一臉神秘,接着講道:“異形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死了,它用利爪把頭上的長矛抓斷,掙紮着又想沖過來。裏莎的聰明才智這時候起到了作用,她看到那個巨大的鐵器咯吱響着就要掉入深淵,靈機一動,就把異形身上的粗鐵鏈子往鐵器上面套去。她哪有什麽力氣,也拽不動異形,這時鐵血戰士也看懂了她的意思,忙上來幫忙,兩個人齊心合力終于把鐵鏈拴在了鐵器上面。巨大的鐵器眼見就要把異形拉到深淵下面,裏莎這才放下心來,突然,她看到異形鋒利的尾骨從鐵血戰士的胸前刺了出來……”
“啊……”聽故事的小孩子們驚呼起來。
講故事的少年繼續道:“異形刺穿了鐵血戰士還不罷休,張開血盆大口湊到鐵血戰士腦袋前面,還想用強而有力的舌頭刺穿鐵血戰士的頭顱。裏莎又驚又急,抓起鐵鍬就向連接鐵器的支柱撬去。異形的舌頭還沒刺出來,就被失去了支柱轟然倒塌的巨大鐵器拽下了深淵。等裏莎去看鐵血戰士時,他什麽都還沒有說,就死了。”
“鐵血戰士怎麽會躲不開呢,他會魔法啊?”
“是啊,他還有很多厲害的武器,都殺了那麽多異形,怎麽最後還死了。”
“笨蛋,你沒聽山哥哥說嗎,這個不是一般的異形,這是王後。”
“真可惜,鐵血戰士死了。”
……
一群孩子又是興奮,又是惋惜,七嘴八舌激烈的辯論着。
“小山,還不回來做事。”
炸雷般的聲音從路邊飯館裏傳出來,緊接着一個體型堪比暴熊的女人走了出來,喝罵道:“一群小混蛋,還不回家去。”
那幫小孩子顯然很害怕這個胖女人,嗡一聲就散了。
講故事的少年這才站了起來,好奇的看着法特,問道:“我怎麽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
法特還在尋思着他說的“異形”屬于什麽魔獸,還有那個會魔法的“鐵血戰士”又是什麽東西,聽到少年問他,也不敢怠慢,打起精神說道:“是的,我剛剛來到風火鎮,你可以稱呼我尊貴的魔法師法特先生。”
“魔法師?”少年眉毛一挑,靈動的眸子打量了法特幾眼,笑道:“尊貴我倒沒看出來。”
風火鎮上沒有善類,即便對方隻是一個孩子,法特心裏不爽,卻也不敢發火,隻得尴尬的幹笑了幾聲,縮着脖子就想走開。
“跟我來吧,尊貴的魔法師先生,我請你吃飯,順便問你一些問題。”
一聽這話,法特登時來了精神,轉身跟着那少年向散發着陣陣濃香的酒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