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絲點點頭,心道這劉能家的處置也十分妥當,甚至是寬厚了,如今看來,這楊家的心病似乎不是在廠子裏,不過還是多問了一句道:“這麽說,劉能家的沒讓她賠那匹錦緞,也沒說從此不用她了?”
香蘭笑道:“自然是沒有的。那匹富貴錦緞要一百多兩銀子呢,她哪裏賠得起?況且雖然壞了絲,但把那一段去掉,當做廢錦來賣,也能得五六十兩銀子,雖然劉嫂子管理嚴格,但是看當時她哭得傷心,手指頭又壞了,就連規矩定的十兩銀子也沒要她的,當時也沒說什麽,隻是覺得有些可惜,又說她這幾日看着精神就不好,讓她回家歇兩天.等精神好了再過來,便是這樣的話,當時們也覺得極妥當,楊家的卻哭着跑了,大家也沒在意,隻以爲她是心裏裝着事情,又不能說出來,委屈。誰承想......誰承想,前兒晌午.楊家就傳出信兒來,說是他們家媳婦上吊了。”
這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阮雲絲都想不到這世間還有這樣離奇的事情。因不由得問道:“可是有仵作過來?證明确是上了吊?沒道理啊,好好兒一個女人,怎麽就上了吊?還是她婆家對她不好?”
香蘭攤手道:“我們可不都是這麽說着?她婆家待她也好,素日裏說話,她隻說自己父母雙亡,公婆待她極好,就像她親爹娘似得。大家私下裏說些親密話兒,似乎她相公待她也極好.且楊大哥那個人也是熱心腸,在村子裏人緣很好的。”
阮雲絲皺眉道:“這就奇怪了,到底是什麽事情?竟能讓這麽一個日子幸福美滿的小媳婦無緣無故的上吊?”
說完卻聽香蘭道:“也不能就說是幸福美滿,雖然他們夫妻感情好,公婆對她也親,人人都羨慕她,隻是她也有一樁大心事,成婚這麽些年了,連個孩子也沒有,唉!爲這個.她私下裏不知說了多少回苦惱,隻覺得對不起楊大哥……”
阮雲絲皺眉道:“孩子這事兒,哪裏是自己能做主.說有就有的?何況都這麽多年了,怎麽如今卻因爲這個看不開尋死?咦?是不是因爲丈夫家要納妾,所以她一時不忿,這才尋死?”
香蘭啞然笑道:“哪裏有這樣的?楊家妹妹是極賢惠的人,聽她說,她不止一次想讓丈夫納妾了,倒是楊大哥不肯,說莊戶人家.納妾做什麽?不過是面朝黃土背朝天讨口飯吃.有個老婆便該知足了,再娶個小妾.哪裏有餘錢供她塗脂抹粉的?倒是夫妻兩個踏踏實實過日子更好,更何況.兩人成婚也不過是三年,也有都成婚十年了才有孩子的,因此堅決不允。”
阮雲絲看了香蘭一眼,微笑道:“看來這楊家的媳婦定然是個愛說話的,所以你才這般清楚她的情況,隻是這樣說來,她的性子就應該是開朗的,到底是什麽心事?能讓她郁結那麽長時間呢?甚至最後竟然還尋了短見。”
香蘭搖頭道:“這個就實在不知道了。
消息傳來,我們也很是震驚,但人确實死了,還能說什麽?這事兒和劉嫂子也沒有幹系,楊家妹妹回去歇了兩日,楊大哥就過來說,她這些日子身體不舒服,要再請幾天假,誰知道三天後,人就沒了,你看,這可關劉嫂子什麽事呢?之所以大家都沒和奶奶說,不過是想着你好不容易回來一趟,聽見這樣不吉利的事情,怕你心裏不自在。”
阮雲絲歎了口氣點點頭,如今看來,這劉能家的或許确是好心。這種事情,誰聽了心裏能好受?”
因又來到制機房,隻見這裏如今也不僅僅是李家那些人,又添了些徒弟幫手,諾大一個制機房,竟是人滿爲患。
李懷風眼睛尖,一眼看到自家媳婦和阮雲絲過來了,連忙收了手上的活計,抓過一隻毛巾胡亂一擦,跑過來笑道:“剛剛小公爺才來,如今奶奶又過來。嘿嘿嘿!小公爺說過,過些日子就讓我們上京呢,啧上京啊,我一輩子想都不敢想的事兒呢,如今托奶奶的福,終于也可以去天子腳下那huāhuā世界開開眼了。”
“混賬東西,當着奶奶胡吣什麽呢?”
忽聽一聲暴吼,接着李家老爺子也走了過來。阮雲絲笑道:“老爺子中氣好像更足了,可見這身體更硬朗了呢。”
李老爺子一邊往這邊走一邊抱拳笑道:“呵呵,托奶奶的福,别看小老兒如今快七十的人了,可覺着這身上的勁兒比前幾年還大呢。”說完其他李家人也都放下活計過來給阮雲絲見禮,那些小徒弟什麽的便都在師傅們身後遠遠看着,也不敢小聲議論。
李懷風便對阮雲絲道:“奶奶,聽說京城那個廠房可大了,到時候咱們這制機房是不是也給擴大點兒?您看,如今這人手多了,機器造的也快,可是房間反而有些擠了。”
話音剛落,就被李老頭瞪了一眼,阮雲絲不等他開,便連忙笑着道:“懷風提的建議很中肯,隻是京裏那個織染廠,并沒有制機房,如今我想在那廠子邊兒上再建一個專門的廠子,就給你們造織機用,如今咱們手裏有這麽多種比他其他廠子還要好的機器,就是将咱們自己廠子裏的機器供起來後,也可以賣出去,何況這些機器也有磨損的,不過三五年就要換一台,素日裏的維修也少不了。這樣看來,你們那個制機廠子,倒是還要招更多的人手,極易發展起來的。”
李懷風原本隻是想着能再有一個制機房就好了,卻沒料到阮雲絲竟說要建一個專門的制機廠,隻把這小子高興地一蹦三尺高,連李老爺子這會兒也顧不上罵兒子的失态了,搓着手,一張老臉也是激動地淚光閃閃,隻知道喃喃着道:“這……這使得嗎?使得嗎?就是......就是造個織機罷了……”
“怎麽使不得?等到京城裏給你們尋了宅子,到時候就讓懷風等人先搬過去,指點着人把廠子先建起來,之後你們在一起搬過去。”
阮雲絲說完,李懷風已經高興得在地上翻了兩個跟頭,看的她直想笑,暗道這小子要是在現代,絕對屬于那種全能高尖人才,瞧這跟頭翻得,比戲台上那些十年苦練的角兒還順溜呢。
如此在織染廠裏走了一圈,阮雲絲才來到劉能家的院裏,這是建在廠子大門内的兩間瓦房,原本這裏是間給打更人住的小屋子,劉能家的被調過來之後,充分發揮了以廠爲家的積極性,竟将那小屋翻成兩間瓦房,把家當都搬了過來,從此就在這裏紮下了根。
劉能媳婦見她來了,連忙請她屋裏坐下,阮雲絲看了看四周,雖然簡樸,卻也整齊,她心中好笑,暗道這大概就是辦公室了,隻是這個辦公室倒是功能多一些,既是一家人的住處,又能負責打更,不知道哥哥給人家開多少工資,太少了可對不住人家這身兼數職的辛苦。
小猴兒在後面剛吃完飯,聽母親叫自己,就連忙跑出來,先乖巧的給阮雲絲上了一杯茶,才笑道:“姑奶奶在廠子裏走了一圈兒,到處都是歡聲笑語,這廠子雖然已經歸了世子爺,可您才是大家夥兒的主心骨呢。”
阮雲絲笑罵道:“行了行了,少來這套溜須拍馬的把戲,小心我告訴你們世子爺,看你怎麽辦。我問你,你們世子爺讓你回來傳什麽話,讓你連午飯都沒吃,我聽說,似乎是和楊家有關系?”
小猴兒笑道:“可不是,世子爺聽說了這件事,恰好大奶奶和柳姨娘當時也在,就說楊嫂子可憐,世子爺便命我回來和父親說,原本父親想着給她們家二十兩銀子發喪,世子爺讓給五十兩,說這也可憐,好歹在廠子裏幹了幾個月的活計,又是死的這樣不明不白讓人窩火,多送點銀錢,也算是一場緣分。”
阮雲絲點點頭,哥哥這樣處理很好,這個時代的人是很淳樸的,講究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哥哥這話傳開去,怕那些女工不更加努力回報呢?于是她把這事兒暫時放下,又問小猴兒道:“我之前讓你調查的那一家人,你說有眉目了,究竟是有了什麽眉目?你且說來給我聽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