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絲這才明白,要說當今皇帝也算個明主,他深知鞑靼人和西部的黨項人若是沒了糧食,在餓死的威脅下,一定會盡全力攻擊邊境搶掠。但糧食茶鹽若是供給太多,又會增強那兩個強國的實力,因此這邊貿并非無休止的,不過是每個月開幾次,讓那些人不至于被饑餓威脅,卻也沒辦法日漸坐大,也因此,才能換回這大吳國的和平繁榮。
當下就點點頭道:“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但不知您想讓南哥兒做什麽?他年紀小,又沒有什麽身手,若是有危險的事情,請恕我不能答應公子的要求。”其實阮雲絲大緻也能猜出蘇名溪找鍾南是爲了什麽事,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心狠手辣,一旦鍾南露了形迹,可就有危險了。
果然,就聽蘇名溪笑道:“無妨,我想讓南哥兒扮成小貨郎,在這京城周圍征買軍糧的地方走一走,探聽些消息,也不用他做什麽。打聽明白消息後,隻要告訴我就行了,到時我自有處置。”
阮雲絲沉吟了一會兒,歎氣道:“這還要問過南哥兒和芸娘的意思。不然一旦遇到危險,不是玩的……”
不等說完,就見鍾南蹦出來叫道:“隻要姐姐沒有差遣。我當然願意幫小公爺的忙了,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做這些有意義的事情。”
阮雲絲瞪了他一眼,哼聲道:“什麽意思?幫我做事就沒有意義了?”說完見鍾南一吐舌頭,嘻嘻笑道:“幫姐姐做事自然也有意義,隻是這終究是一家之事,幫小公爺做的事情卻是爲天下百姓鳴不平。兩相比較,自然還是後者意義更大,姐姐姐姐,我嫂嫂已經同意了,你就答應了我吧。”
阮雲絲知道鍾南就是這麽個熱血性子。不然剛剛在村東頭,也不可能就隻有他出頭去質問那官員,人家都下令要打了也不肯服軟。這一次若是不讓他去的話,臭小子心裏肯定就會有疙瘩。可若是真讓他去,就怕真的出事。但反過來想,蘇名溪這樣的人,鍾南多幫他的忙,日後一旦真的入仕,應該也會有好處。
因沉吟了好一會兒。方無奈搖頭道:“好吧,就依你,我也看出來了,若不答應,隻怕這往後是要恨上我了。”說完又轉頭對蘇名溪道:“隻是有一條,南哥兒畢竟沒有什麽武藝在身。這若是遇到危險,真的就隻能束手待斃,小公爺手下那麽多侍衛,不知……”
不等說完,就聽鍾南道:“不要不要。姐姐有所不知,我單身一人,誰也不會起疑,貨郎都是有名的碎嘴子,打聽點消息實屬正常。若是專門派人綴在後面保護,讓人發現才容易露了形迹呢。”
蘇名溪也微笑道:“南哥兒說的沒錯,我已留下幾個家丁,看緊了這裏的公差,就是怕他們回去報信兒,如此一來,他們這十幾天都要呆在小王村,所以别村的人不會認得南哥兒,姑娘以爲如何?”
鍾南心想這事兒我自己就可以做主,小公爺你老問阮姐姐幹什麽?她們女人家都是前怕狼後怕虎的。當然,這話隻敢在心裏腹诽,若是讓阮雲絲聽見了,恐怕要拿掃炕笤帚追打他了。
阮雲絲看鍾南那個躍躍欲試的樣子,也沒什麽話說了。當下蘇名溪就命人立刻回城裏置辦一份貨郎擔子,那被派出去的可憐家丁隻吃了幾片烙紅薯片和炸鱿魚圈,嘴裏還咂摸這滋味兒呢,人就在路上受冷風吹了。
這裏阮雲絲見茄子炖好了,也就招呼衆人吃飯,不用問,一群人狼吞虎咽,自然将飯菜吃了個幹淨。掃書和名硯這會兒也和阮雲絲熟絡了許多,便擠過來陪笑道:“姑娘這飯菜真是美味,就連京城醉仙樓的大廚,也未必有這份手藝。”
話音未落,阮雲絲就忍不住笑了,搖頭道:“兩位哥兒就别拍馬屁了,我這點微末手藝也和人家比?不說别的,但是那些花樣繁多的菜肴,我就絕勝任不來。也就是家常飯菜炖個雞蒸個魚炒個小菜什麽的,不過是打發日子罷了。”
卻見蘇名溪也走過來,正色道:“他們沒說錯,其實美味菜肴并非是勝在花樣上,難道姑娘竟不知返璞歸真的道理?越是家常菜,就越能凸顯手藝,我也算在姑娘這裏吃過幾回,你廚藝的确很好。是了,中午吃的那個炸鱿魚圈是怎麽做的?我竟沒吃過。”
于是阮雲絲簡單解釋了下炸鱿魚圈的作法,其實非常簡單的,這裏蘇名溪又問了一些别的東西,隻讓阮雲絲十分無語,心想我當年沒跟老媽去一起報名廚藝培訓班真是失策啊,不然要是開飯店,大概也能賺錢,開飯店可比染織要省事多了。
這當然是玩笑,阮雲絲是真心愛着染織這一行,如今有她大展拳腳的機會,怎麽可能埋沒了?因下午還要賣糧,蘇名溪就和家丁們仍去了現場,到傍晚,那派出去的家丁置辦了一副貨郎擔子回來,接着不到一刻鍾,蘇名溪手下的十幾個侍衛也趕了過來。
幸虧阮雲絲下午就蒸好了兩鍋饅頭,晚上少不得還要炖幾大盆菜。她這裏竟然無意間就成驿站了。不過做兩頓飯能換幾千斤柴炭,自然也是十分劃算的買賣。
因爲又炖了十幾條魚,冰窖裏的存貨就不多了。蘇名溪這一回倒是吃出點疑惑來,暗道這裏怎麽會有海鮮?這味道吃上去還新鮮的很,這樣的東西,怎也不該來村子裏賣,甚至城中賣的都不多,莫非是進貢給宮裏的那些官差偷偷倒了一筐兩筐出來賣?罷了罷了,這種事情自古有之,不用去管,如今先将這征糧的事情調查清楚,争取把錢大人給救出來才好。
如今村裏人都知道蘇名溪的身份了,他晚上也就不用再歇在阮雲絲家。程地主那樣精明的人,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巴結的機會?于是極力邀請,卻被蘇名溪拒絕。隻派了侍衛們看守住那些公差,他自和鍾南掃書名硯去芸娘家歇了,其他人則分别在别的村民家留宿。
第二天一大早,鍾南就背着個貨郎架出發了。蘇名溪也要趕回京城,這裏阮雲絲便對芸娘道:“南哥兒平日裏話也不多,真不知道他能不能勝任貨郎這角色,萬一露了餡兒,可就糟了。”
芸娘笑道:“你就放心吧,那小子是在你面前不敢調皮,不然從前他娘還在那會兒,嘴頭可好着呢,又會哄人。”說完鍾秀也幫腔道:“是啊,哥哥很能說的,就是在阮姐姐這裏,他說要多做活少說話,可現在姐姐難道沒發覺?他的話一天比一天多了。”
三人一邊說着話,就将剩下的糧仍推到村東頭去賣。以後幾天皆是如此,不必多言。
且說鍾南,扮作貨郎走遍了京郊方圓百裏的地方兒,打聽到了許多消息。因眼見那擔子裏的東西都沒有多少了,再這樣逛蕩下去,未免露餡兒。他估摸着自己目前掌握的這些消息足夠用,于是這一日傍晚便往國公府來。
也沒敢去正門口,隻是打聽了國公府後門怎麽走,來到國公府後街上時,還沒到晌午,鍾南想着蘇名溪這會兒未必會回來,倒不如在這街上等,于是就在牆根兒下蹲了身子。
卻見守着角門的兩個家丁走過來,上下打量他幾眼,便沉聲道:“小兄弟,這是國公府,你在這裏幹什麽?若有事兒就說事兒,沒事兒這裏是不許歇腳的。”
鍾南無奈,這才站起身來,期期艾艾道:“我……我找小公爺,有……有事兒,您二位隻說我叫鍾南就成了,小公爺身邊的掃書名硯必定知道的。”
兩個家丁互相看了一眼,都覺着十分奇怪,暗道這少年口氣不小,竟然要找小公爺,隻是他們在國公府當差,是決不能仗勢欺人的。因互相看了看,決定還是進裏面通報一聲。
不一會兒,就見掃書從角門裏出來,拉着鍾南進去,呵呵笑道:“我們爺算着你這幾天就有信兒,沒想到你親自來了。原還想着你大概會先回家,然後再找人過來通知一聲呢。”
鍾南憨笑道:“我哪敢擺那麽大的排譜兒?還通知小公爺去見我,掃書哥,我難道就像是一點自知之明也沒有的樣子?”
一句話說的掃書忍不住笑起來,然後湊近了鍾南的耳朵悄悄道:“爺恨不得你能擺一回譜兒呢,不然哪有機會總去阮姑娘家蹭飯?你還不知道……”一語未完,忽見對面一大群女眷走過來,他吓得面上變色,連忙悄悄道:“等下和我一樣拜見就好,一句話也别多說,尤其别說阮姑娘的事情,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