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幹什麽!”拉米亞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伊修利特愣了一小會,然而她馬上便反應過來,立即不由分說地緊緊攥住了伊修利特正按住刀柄的手臂,“不!我不會讓你做這麽危險的事!”
“從我獨自生活的時候開始,‘危險’還真的很少離開我的左右。”伊修利特面無表情地應道,“放手吧。”
“不!這不一樣!你以前的對手沒有誰有他這麽可怕!”
“你說過,你曾經輸給過他,”伊修利特稍稍用力,掰開了拉米亞的一隻手掌,“我也一樣。不過與你不同的是,這種對手便是我需要超越的目标,而非心中不可戰勝的極限。放手吧,如果你無法正視自己的極限,那就看着我。”
“看着你?你要我怎麽看着你?難道看着你再被他砍倒一次?”雖然露出了一臉哀求的神色,但拉米亞的語氣卻顯得異常堅決,“我做不到!你知不知道……”
一個出乎在場所有人預料的舉動突然打斷了拉米亞的央求。
隻見伊修利特忽然俯下身去,準确無誤地吻上了拉米亞的雙唇,頓時令她在又一陣愕然中愣在了原地。
片刻,唇分,伊修利特順利地趁機從一臉不知所措的拉米亞手中“掙脫”出去,就勢将她再往場外推了幾步﹕“好了,看着我吧。”
“咳咳。”卡薩迪隆恐怕算是率先反應過來的人之一,“殿下,這是……”
“嗯……這個……你知道,澤雷爾人的習俗與我們不太一樣。”艾斯塔克倒是有幾分泰然自若地解釋道。
“可是我從不知道姐妹之間會……”
“鎮定,要開始了。”
“……好吧,殿下。”
雖然幾乎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一會,拉米亞卻若無所覺地低着頭倒退回了人群的邊緣,良久,才從震驚和茫然之中回過味來,不禁擡起雙手摸了摸似乎餘溫尚在的嘴唇,又摸了摸早已紅霞遍布有些發燙的臉頰,這才注意到不遠處已經交上了手的兩人。雖然心中仍不免有些擔心,但與之前相比卻已經平靜了許多。
她吻我了……
她主動吻的我!
好像……伸進來了……
感覺有點怪,但……也很舒服。這種感覺……讓人入迷。
一邊在心中這樣胡思亂想着,一邊看着眼前互有攻守的身影,拉米亞心中最後的一點不安也漸漸平複下去,視野也漸漸集中到了伊修利特一人的身上,目光顯得愈發迷離起來。
與拉米亞不同,盡管先前多多少少有人被這兩個女人那有些出格的行爲擾亂了一下注意力,但此時圍觀者中的絕大多數還是深深地被拉米亞斯和伊修利特的炫目身手吸引住了。
伊修利特的起手突襲沒有取得成效,但與對陣内斯特時不同,拉米亞斯甚至沒有點半慌亂,反而像是駕輕就熟地先用刀刃、再用刀鞘輕巧化解開了那接連而至的兩記拔刀,并且僅僅讓伊修利特再出了兩刀,便在招架之餘順勢回絞,就此顯露出攻勢。
拉米亞斯一上手的反應讓伊修利特稍稍有些意外,但她仍然不動聲色地保持了接下來該有的攻擊,不敢有絲毫松懈。隻要稍稍動動腦子,她便不難明白,拉米亞斯很可能是向誰了解過了她與内斯特對陣時的情況,多多少少已經對她的特點心中有數;與此相反,對于拉米亞斯,伊修利特卻漸漸産生了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這種認識令她心中不由得稍稍萌生出了一絲不安。
上一次與拉米亞斯交手,他可以說是仗着一身堅甲,占盡了“一力降十會”的便宜,舉手投足之間幾乎沒有技巧可言,隻要顧及力道和準頭便可,這使得伊修利特在潛意識中将他歸納爲了内斯特那樣招式大開大阖的剛猛類型,可是如今一交手,她才發現自己的第一印象簡直錯得離譜。拉米亞斯的招式技巧,雖然特點與她截然不同,但可以說比起她來絲毫也不遜色。
伊修利特的性别使得她沒有盲目地過度追求力量,而是将側重點放在了速度與靈巧上,爲了彌補臂力上的不足,她的刀刃往往會以較大的幅度揮出,以借助下半身的力量,使之看起來仿佛整個人不時像在舞蹈般旋轉,不過通過雙刀互相填補出招空隙,連環揮出的刀刃往往會給人一種層出不窮的感覺。相比她那已經小有名氣的“一閃”綽号,這種恍如劍舞般的身手倒是更加不爲人知。
拉米亞斯的動作特點也可以說是一個“轉”字,不過與伊修利特不同的是,他并不像她那樣時不時旋身借力,他“轉”的,大多數時候隻是手中的軍刀。雖然看起來似乎不太複雜,但實際上與他這樣交過手的人都會發現,這種技巧實在很難學會——不僅需要強大的腕力,而且還要讓手中刀刃盡量靠近護手的位置迎上對方刀刃的尖端,再在對方變招之前順着原先的路徑絞動,如果雙方力量懸殊太大的話,往往可以一擊便絞下對方的武器。當初在拉米亞斯“教導”她的那段時間,他的這一手“繳械”功夫可是給拉米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伊修利特用的不是雙刀的話,也許起手的第一擊便要吃上大虧,不過盡管她連綿不絕的攻勢讓拉米亞斯的這種技巧無法發揮最大的效果,那時不時的粘滞手感還是令她不由得比平常吃力了許多;另外,雖然拉米亞斯用的是一把軍刀,但他并不像内斯特那樣雙手持刀,僅僅使用右手握着刀柄,左手中的金屬刀鞘也便成了可以時不時來一記格擋甚至反擊的鈍器,這一點令伊修利特越發覺得,如果用傳統騎士的标準來參照的話,拉米亞斯比她更加“四不像”。
雖然有着種種的細微意外因素,但伊修利特總體上還是與拉米亞斯平分秋色,占有大多數進攻次數的她還令某些外行人産生了占據上風的錯覺——比如拉米亞。
卡薩迪隆顯然不會是拉米亞這樣的超級大外行,他已經看出了伊修利特很可能會輸在體能和耐力上這一事實,但這種高水準的較量仍然令他的神情在不知不覺間流露出了肅然起敬的成分,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兩道身影。老實說,如果讓他頂替拉米亞斯此前所處的位置的話,他并不敢保證自己能在那閃電般的突襲下保持毫發無傷,更不用說還要伺機反擊打亂對手的攻勢。而進一步認清了拉米亞斯的實力之後,他忽然心有餘悸地意識到,迪亞斯的挑戰在對方眼中,恐怕隻是兒戲一般的水準吧……
“殿下,她恐怕快吃不消了。”基薩斯的水平并不會比卡薩迪隆差多少,同樣地,他也看出了伊修利特的弱點所在,當即湊到艾斯塔克身邊小聲提醒道。
“是嗎?”艾斯塔克若無其事地喃喃自語了一句,又看了看拉米亞那一臉一無所知的平靜,便同樣壓低了聲音向基薩斯應道,“無妨,無論是誰,都要爲自己的選擇負責。”
似乎聽到了身旁不遠處這位王子含糊不清的低語聲,拉米亞轉過頭來向着這裏看了一眼,卻沒有從艾斯塔克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中看出什麽,便又重新将目光重新轉向伊修利特。
便在她轉回目光的這一刹那,拉米亞斯突然在刀鞘揚起的同時向前一個踏步,伴着他手中軍刀一反常态猙獰畢露的猛然挑斬,一绺随着刀風化做幾縷碎絲的藍色發稍在拉米亞的尖叫聲中散落風中。盡管隻是極其危險地避開了原本很可能卸下她一條手臂的刀刃,伊修利特卻沒有像拉米亞那樣大驚小怪,立即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再次堪堪避開了猛砸下來的那隻刀鞘,接着一邊收攏右手那把差點就被絞落脫手的長刀,一邊用左手長刀向拉米亞斯的膝蓋削去。
此時,即使是拉米亞這樣的外行也能夠意識到,這場決鬥已經到了勝負立分的程度,而且對于伊修利特而言,兩敗俱傷很可能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住手!都住手!”不由自主地喊出聲來,拉米亞想也不想便猛然向前跑去,不過她自己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此時這不顧一切舉動的速度,落在衆人眼中一點也不比伊修利特的起手突襲遜色,甚至可以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兩聲清脆的金屬折斷聲幾乎是同時響起,其間的間隔令離得稍遠些的人不禁産生了僅有一聲的錯覺。然而此時在場的人中,恐怕已沒有誰有心思去關注聲音的這點細節,此時眼前所見的情況,讓大多數人的臉上不約而同地布滿了目瞪口呆以及相顧駭然。
原本勝負即将分曉的決鬥戛然而止,而中止這一切的那個女人,此時一腳将伊修利特右手的長刀踩在地上,另一條腿則稍稍擡起,用膝彎牢牢夾住了拉米亞斯揮出一半的刀鞘;然而,最令人感到震驚的是,在她的左右手中,分别握着雙方的各一片刀刃——齊柄折斷的刀刃——但卻沒有半點受傷流血的迹象。
“不……不愧魔劍之名……”好半天的功夫,卡薩迪隆才從一時的震懾之中回過神來,下意識地擦了擦額角的冷汗。
“這……算是平手嗎?”基薩斯也從不知所措的狀态中稍稍恢複過來,沒話找話地問了一句。
“算我輸了……”伊修利特松開右手的刀柄,輕輕擦了擦手背上被地面磨破的幾道小口,擡起頭看了看拉米亞,忽然幽幽地歎了口氣,“不過,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