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前幾天趕路的時候相比,拉米亞終于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個安穩覺,既不必拿馬車的坐椅當床,也沒有天蒙蒙亮便來擾人清夢的随從。等到她次日“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時候,又有特蕾莎笑盈盈地上前服侍她穿衣和梳洗,說真的,她已經有段日子沒有這麽被人伺候着了。
不過稍稍美中不足的是,伊修利特和依文潔琳不知道去了哪裏,特蕾莎隻知道她是一大早就要出門,依文潔琳也隻是見狀才匆匆穿好衣服跟了出去。
坐在梳妝台前,讓特蕾莎爲自己梳理着已經接近腰間的頭發,拉米亞在問過伊修利特的去向之後,又随口問道:“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剛剛正午,大人。”
也許是因爲許久沒有睡懶覺的緣故,特蕾莎的回答令拉米亞不由感到了少許尴尬,稍稍沉默之後,立即改變了話題:“好像,我今天要去參加那個什麽宣誓儀式是嗎?”
“原來你記得呀?我還以爲你要在起床用過晚膳之後宣布讓它改期。”
還不等特蕾莎答話,随着開門聲一起傳來的這句低沉女聲頓時令拉米亞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兩下。她自然知道,在這裏有誰會用這種刻薄語氣來跟她說話。
果然,伊修利特的身影從打開的房門處走了進來,冰山臉上難得地顯露出了兩邊微微上揚的嘴角,後面跟着的依文潔琳則低着腦袋,看不清表情。
“你去哪了?”拉米亞可不願意這麽讓人繼續評論自己的賴床問題,一邊打量着伊修利特,一邊娴熟地轉移起了話題。
相對于現在的氣溫而言,伊修利特穿的稍顯單薄,一身貼身的勁裝,配着懸在腰間的兩把長刀,可以說絲毫沒有一點大家閨秀的氣質。
“我本來隻想找個地方活動一下,正好遇到了你的衛隊長,就跟他玩了玩。”伊修利特語調輕松地從腰間解下雙刀,連鞘随手往床上一扔,接着擡手解開腦後将頭發束成馬尾的發帶。
“玩了玩?”拉米亞的目光在那一對雙刀上轉了轉,又看了看伊修利特稍稍有些泛紅的臉色,立即明白了他們玩的是什麽,“他怎麽樣?”
“還算不錯,在這種天氣裏還能夠讓我流汗。”伊修利特一邊說着,一邊緩步踱到拉米亞的跟前,伸出手輕輕拉起她肩上的一绺頭發,“雖然比你差遠了,但他的耐力比你要好很多,至少不會昏過去。”
面對伊修利特的這句稱贊,拉米亞隻能讪讪地笑笑,可不敢告訴她自己真正的水平以及耐力差的原因。
聽到這段似乎有些暧昧的對話,特蕾莎滿腹狐疑地看了一眼依文潔琳,但卻沒有從她那張嚴肅的面孔上看出什麽,便也一言不發地繼續爲拉米亞梳理頭發。
盡管仍是一臉的冷淡,但伊修利特雙眼的神采卻顯露出了她此時似乎心情不錯,輕輕拍了拍拉米亞的腦袋後,便輕巧地轉身走向衣櫥,去挑選一套準備爲出行更換的服飾。
雖然對伊修利特拍自己腦袋時那宛若大姐頭的架勢頗有腹诽,拉米亞也隻在心裏發了幾句牢騷,仍然安安靜靜地坐等特蕾莎爲自己梳好頭發,再讓她服侍自己洗臉和漱口,這才在伊修利特那催促的目光中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
不出預料,依文潔琳也被伊修利特趕了出來。雖然她現在的表情看上去顯得很平靜,但可想而知,被這樣拒之門外絕不會是什麽愉快的事情。
拉米亞自然知道伊修利特不要依文潔琳服侍更衣的原因,但她自然也不會随便透露伊修利特身上那些傷痕的事,當下隻能故作輕松地沖依文潔琳聳聳肩:“别在意。”
“沒有關系的,大人。”面對拉米亞的安慰,依文潔琳擠出了一絲笑容,“請您先去用餐吧,我在這等就好。”
聽依文潔琳這麽一說,拉米亞也不由得感到有些餓了,瞥了一眼緊閉的房門,便點了點頭帶着特蕾莎向餐廳的方向走去。
雖然還是打算像昨天一樣讓特蕾莎與自己一同入席,但在此之前,拉米亞除了先讓她去安排午餐,還要她順便找來她的父親——索洛斯總管。索洛斯的辦公室就在一樓,因此聽到拉米亞的傳喚,他倒是來得挺快,緊跟在伊修利特之後。
“我需要什麽時候動身。”一見到索洛斯走進餐廳,拉米亞便提出了這個問題。
“随時都可以,大人。”索洛斯語氣恭敬地應道。
聽到索洛斯這個模棱兩可的答複,拉米亞不由皺了皺眉:“我的意思是趕在遲到之前。”
“您不會遲到,大人。沒有您,宣誓是不會開始的。”
“好吧,那麽你來給我選一個最合适的時間。”面對再次的模棱兩可,拉米亞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麽您看午餐後動身如何?”
終于給了個确定的答案。拉米亞點了點頭,這才示意索洛斯坐下來一起吃飯。
便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幾名男女仆人已經将熱氣騰騰的飯菜呈上餐桌,換了一件皮氅的伊修利特更是已經動起了刀叉。
索洛斯和他的兩個女兒再次表示感激地婉拒了一下,才在下首的位置上入座。
這一餐吃得很沉默,伊修利特又恢複了她那一貫的冰山面孔,一言不發地吃着面前的飯菜;而索洛斯父女,深明自己陪襯身份的他們自然不會在自己領主的餐桌上主動尋找話題。
最早下桌的是索洛斯,他隻是随便吃了一點,便告退去準備出行的隊伍。而吃得最慢的則是伊修利特,不僅因爲她在這裏四個女人之中身材最高也最結實,而且一上午的運動也讓她需要攝入的食物量确實多于另外三位。
伊修利特的用餐時間雖然久了一些,但終究是在索洛斯準備妥當回來請示之前填飽了肚子——不過就算她還要繼續用餐,索洛斯也隻能等着。
看到伊修利特離開餐桌站起身來,拉米亞立即走上前去挽住了她的手臂,接着向索洛斯說道:“出發吧。”
在走出屋子的時候,拉米亞一眼便看到了正等候在這裏的兩輛馬車,以及馬車周圍的十多名護衛。不出所料,她在這些護衛之中看到了萊納。
“我想騎馬。”在看到那輛馬車之後,伊修利特立即冷不丁地提出了這一要求。
“大小姐,這段路挺長的……”雖然不至于再安排不出一匹馬來,但不知道爲什麽,萊納還是想要打消掉伊修利特的這一打算,不過他的态度确實非常恭敬。
“你以爲我的騎術會比你的劍術更差嗎?”伊修利特卻很不領情地冷冷應道。
“這都準備好出發了呀,臨時再找匹馬來的話挺浪費時間的。而且,外面天氣也挺冷的。”看到萊納的臉色因爲伊修利特那句諷刺而一陣紅一陣白,拉米亞連忙輕輕攥了攥她的手臂打起圓場。
伊修利特微微皺起眉頭看了拉米亞一眼,稍稍猶豫了一下,這才歎了口氣,挽着她向前面那輛馬車走去。
依文潔琳和特蕾莎見狀,連忙趕上前去爲她們打開了馬車的車門。
“後面那一輛,是爲斯卡派恩爵士準備的吧?”伊修利特并沒有急着登上馬車,在門口淡然地問了一句。
“是的,大小姐。”索洛斯跟上前來小心翼翼地應道,“敝人……不善于騎馬。”
“阿妮莎。”伊修利特又看向了身旁的拉米亞,聲音難得地比剛才輕柔了很多,“對于那些今天将要向你宣誓的從屬,你到底了解多少?”
“一個都……不了解。”聽伊修利特這麽一說,拉米亞不由有些尴尬地小聲應道。
“可你看上去卻一點也不當回事。”伊修利特搖了搖頭,伏下頭湊在拉米亞的耳旁,再度壓低了聲音,甚至隐隐含着一股無言的憂郁,“你還記得我們那可悲的父親嗎?”
那個我更不可能記得好不好……
拉米亞無語地在心裏提出一陣抗議,但一時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至少她不得不承認一點,伊修利特即使不用這麽婉轉,就直截了當地指責她爲“昏官”也毫不爲過。
“我想你會有一些事情需要向斯卡派恩爵士了解一下。”伊修利特擡起頭來,将目光轉向了索洛斯。
好吧……
拉米亞無奈地歎了口氣,向索洛斯說道:“索洛斯,你也到我的馬車上來。”
“現在,那位衛隊長先生。”伊修利特重新看向萊納,再次冷不丁地用命令的語氣說道,“你到後面那輛馬車上去,把你的馬匹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