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讓拉米亞斯入贅吧。”
“啊?”拉米亞頓時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她可完全沒有想到,斯金用一副嚴肅無比的神情說出來的,竟然會是這麽一句話。伊休利特倒是一言不發地聽着,看了看拉米亞,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殿下日前與派西菲克公爵的使者進行了接觸。”斯金接着說道,“梅迪烏斯·洛克斯伯爵已經死于傷病。但是,失去了原定的繼承人,一些稍稍能與其血脈挨得上邊的家夥立即展開了對遺留領地的争奪……”
“等等!你等會!”拉米亞一臉不悅地打斷了斯金自顧自的解說,“你說的這些,跟我有什麽關系?還有,爲什麽把拉米亞斯也和我扯到一起?”盡管拉米亞斯已經是她很熟悉的人,而且還算看得順眼,但隻要在腦海中假設一下,自己被他壓在身下然後……一想到這裏,拉米亞便連忙打住,同時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
“啊,你先看看殿下的來函。”斯金聳了聳肩,掏出一卷皮紙遞給了拉米亞,看到她将紙卷展開,這才又補充上了自己的見解,“洛克斯領内的騷亂想必令派西菲克公爵感到棘手,因此才開出了這樣的條件,希望能與殿下議和。”
一、割讓巴列爾峽谷東南四十裏。
二、向蘭蒂斯王稱臣納貢,但保持公爵封領。
三、以女兒與艾斯塔克和親。
拉米亞快速地略過了一幹詞藻華麗的廢話,隻将這作爲重點的三點條件一連看了兩三遍,這才一臉疑惑地重新将紙卷卷起,交還給斯金:“這跟我有什麽關系?跟拉米亞斯又有什麽關系?”
“作爲殿下的未婚妻,梅爾麗莎·亞曼莫托小姐會由我護送前往伊斯塔加爾。”
“他……他有未婚妻?”拉米亞不由感到嘴角有些抽搐,這麽長時間以來,她一直都以爲艾斯塔克是孤家寡人一個,看他的樣子也根本不像個戀愛中的人嘛。而且,這個姓氏怎麽聽着有點耳熟……
“不久前才确定下來,你不知道并不奇怪。”斯金點了點頭,“不過這樣一來,那位公爵小姐就要安排給别人了。”
“拉米亞斯?”盡管覺得不可思議,堂堂的公爵千金怎麽會接受一個身爲平民的夫婿,但拉米亞還是憑着直覺猜到了斯金想要說的是什麽。
“她的名字叫……”斯金的表情忽然顯得有些好笑,“拉米亞索拉·派西菲克。”
呃……
是巧合嗎?
拉米亞斯比我的名字多了一個字母,拉米亞索拉也是比他多一字母……
“該不會……”拉米亞忽然也有了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該不會,艾斯塔克想憑着他們名字相似這一點,硬把他們搓合到一起吧?”
“我認爲是這樣。”斯金鄭重地點了點頭,“殿下對于拉米亞斯的器重,我想你能夠看得出來,但拉米亞斯畢竟隻是一介平民,無法委以重任。所以,殿下一直在找機會,找一個能夠将他提擢爲貴族的機會。”
“那你憑什麽認定,那位公爵小姐會接受這種安排?”拉米亞不以爲然地擺了擺手,以她對這些貴族的了解,這絕無可能。
“具體的安排,我并不清楚,但我甯可相信殿下有成功的把握。”
“好吧,既然如此,你幹嘛還要我和……”說到這裏,拉米亞的嘴角不由又是一陣抽搐。
“公爵千金的身份再高貴,也隻是一個無法得到信任的降爵之女罷了。”斯金的語調忽然顯得有些冰冷,“假如殿下成功了,便可以給拉米亞斯安排一個不低的爵位,從此讓他跻身貴族的階層。但你有沒有想過,站在拉米亞斯的角度,一旦米諾的局勢有所變化,拉米亞斯究竟應該站在哪一方?是他的君主,還是妻子和嶽父?退一步說,就算拉米亞斯對殿下的忠誠不會因爲妻子而有所改變,那麽他一旦有了孩子呢?再退一步,就算他仍然可以狠下心對自己孩子的母親和外公下手,那麽當他的孩子懂事以後呢?誰能夠确保這個家族的子嗣中絕不會有人萌生異心?而且,如果到了拉米亞索拉必須被除掉的時候,那麽她的孩子也就……”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拉米亞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她已經再明白不過地聽懂了斯金的意思。如果拉米亞斯真的與這位公爵千金結合的話,那麽面對斯金剛才的種種假設,他會如何選擇呢?而且對于那種最糟糕的情況,當屠刀必須指向自己的血親骨肉時,身爲人父的他,将會如何選擇呢?
看到拉米亞似乎有所震動的樣子,斯金不着痕迹地進一步展開了勸誘:“你,難道願意看到那種情況嗎?”
“你的意思就是,”拉米亞仿佛忽然間回過神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如果讓拉米亞斯從我這裏得到爵位,他就不會置身于兩個勢力的利益邊緣?”
“顯而易見。”斯金又點了點頭,“目前殿下對你的器重,并不比拉米亞斯遜色多少。”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讓我充當一個政治工具,來對抗另一個無奈中選擇的政治工具對嗎?”拉米亞的語調陡然變得冰冷下來。
“我想,你的理解有些謬誤。”斯金倒是露出了鎮定的微笑,“不過你們之間的關系一直都……”
“讓拉米亞斯入贅,這是你的意思,還是艾斯塔克的意思?”似乎對他的微笑全無好感,拉米亞的臉色比起之前顯得更差了一些。
斯金在那張喜怒不形于色的臉上,難得地眯了眯眼睛:“是我個人的見解。”
“那麽,伐洛文斯男爵閣下,恐怕你還沒有支使一位伯爵的權力。”拉米亞冷冷地向門口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另外請你注意你的言辭,我和拉米亞斯,隻是單純的上下級關系罷了。”
雖然不太明白拉米亞斯是誰,與拉米亞到底是什麽關系,但看到拉米亞下達了逐客令,伊休利特這時也很幹脆地甩出了一句**裸的威脅:“請吧,否則……我想你并沒有令兄的身手。”
看到拉米亞這麽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斯金不由愣了一愣,接着露出一絲苦笑,他還從未在她身上看到過如此強硬的态度。不過他還不至于完全無視伊休利特的威脅,隻得在一聲歎息之後向門走去,但在打開房門外去的時候,仍然回過頭低聲留下一句:“請你在冷靜下來之後,好好考慮一下吧。”
考慮一下?
說實話,拉米亞可不止考慮了一下而已。從斯金離去時起直到晚餐之後,她幾乎就沒有露出過什麽好臉色,甚至難得地沒有找點額外活動的樂子,膳罷便直奔卧室而去,可以說滿腦子都是關于這次政治婚姻的事。不過她可不是在考慮斯金的提議,而是在考慮拉米亞斯會如何選擇。
接受這次婚姻,他将會成功地重返貴族階層,從此成爲艾斯塔克真正的左膀右臂;拒絕這次婚姻,那他就仍然還是那個不大不小的平民軍官。從他自己的角度來看,會選擇接受還是拒絕呢?可是他好像很需要權力和地位……
一陣較輕的水聲突然引起了拉米亞的注意,令她從煩惱的思緒中稍稍回過神來,随即,她便注意到了伊休利特不在自己身邊。不過,在那水聲傳來的方向,從那道屏風之後隐約冒出的少許熱氣,立即也讓她明白了這位“姐姐”現在正在幹嘛。
卧室裏沒有侍女,估計是全都被伊休利特遣開了——她似乎一點也不相信陌生人。又在一陣水聲之中,拉米亞稍稍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蹑手蹑腳地向屏風後走去。
伊休利特果然是在洗澡,但卻躺在寬大的浴盆中,仰着頭靠在浴盆的邊緣,偶爾才在身上擦上一擦。
“有事嗎?”看到拉米亞一臉古怪的表情看着自己,伊休利特仍然語調平靜地發問。
“沒……沒事。”盡管伊休利特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拉米亞卻微微有些臉頰發紅,目不轉睛地盯着浴盆中的水面,但在陣陣薄紗般的白汽中,終究看不真切。
“問了你沒有反應,所以我就先洗澡了。”伊休利特顯然對拉米亞的目光會錯了意,“說起來,好久沒有這樣泡浴盆了……你想要一起嗎?”
拉米亞立即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三下五除二便脫掉了身上的幾層衣裝,接着在感受到寒冷之前手腳麻利地鑽進了浴盆,在伊休利特面前坐下。
浴盆裏的水因爲多進了一人而漲起不少,迫使伊休利特往後挪了挪,讓腦袋枕得更高一些,以免被水面沒過。
“我們也很久沒有這樣在一起了……”伊休利特難得地發出了一聲感慨。
對這句感慨,拉米亞卻沒有多大的反應,她的目光比起之前更是死死地盯在了伊休利特身上,然而,這次在她的心裏卻沒有之前那種小鹿亂撞的感覺。因爲,在視線所及之處,她赫然看到了伊休利特身上隐隐約約的一道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