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聲弓弦崩響的,并不隻有拉米亞一人,目前正死死盯着她一舉一動的這三個不速之客也同樣聽到了這聲異響。
擋在拉米亞面前的那人最先做出了反應,但那卻并非是出于他本人意志的反應。隻聽到他發出了一聲短促的慘呼便仰着頭摔倒下去。因爲離他最近的緣故,在他的面龐上,拉米亞瞥見了一支深深沒入眼窩的箭矢尾羽。
另外兩人身後的草叢則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沙沙聲。
輕微的弓弦聲、受害者的慘呼、草莖顫動的沙沙聲,這三種不同的聲音幾乎是同時響起。
就在拉米亞左後方那人轉過頭去的瞬間,一柄閃着寒光的利刃已經準确無誤地刺向他的咽喉,瞬息之間便從那裏一掠而過,**一大片濺灑而出的血迹,在這冬季的空氣中還微微散發着一縷縷白色的霧氣。
還不等第二名受害者那漸漸失去生命體征的身軀倒地,這個轉眼間便連殺兩人的身影已經撲向了拉米亞右後方的那人。
拉米亞也終于在此時看清了這個人的樣子:一身深黑的貼身勁裝,外面套着防護有限的一套黑色短甲,但在胸甲以上直到護額,掩蓋着一大簇樹枝樹葉,如果在這片長及膝蓋的草地中伏低身體行動,确實讓人很難發覺他的存在。除了右手握着的一柄軍刀,這個人便隻有左臂上縛着一塊小圓盾,身上并沒有看到攜帶弓箭的迹象。
這是誰?——這是拉米亞最先想到的問題。這種怎麽看都不像正規軍的着裝、一瞬間就連殺兩人的戰鬥能力、完全陌生的面貌和體形,這一切都讓她不由得産生了一種才出狼窩又入虎**的感覺。雖然不想被那三個家夥繼續糾纏,但如果把他們換成另一個更加恐怖的陌生人,那倒絕對不是她的期望。可以想象,如果這個陌生人向她發起進攻,十有**又可以讓她死上一次。
萊納,武勇980
一串數據立即回答了拉米亞心中的疑問,那顯得相當高端的數值令她倒抽了一口涼氣,不知道爲什麽,她又将目光轉向了那三個人中最後剩下的一個,也許隻是下意識地想要做出對比?
普魯托爾,武勇719
幾乎在這段相形見绌的數據進入她腦中的同時,普魯托爾的身影也重重地摔倒下去。不過與他的兩個倒黴同伴不同的是,他并沒有被殺死,而是被萊納用左臂上的小圓盾狠狠地砸翻在地。萊納也沒有就此停手,而是緊接着一腳踢在普魯托爾的腹部,這才蹲下身去用膝蓋壓着他的側腹,扭過他的右臂猛地向後一折,使之發出一聲“喀啦”聲。
隻要看一看普魯托爾那突然變得慘白而扭曲的面孔,便不難想到,他的右臂恐怕已被就此折斷。
萊納這才重新站起身來,目光轉向了拉米亞。他的這一舉動頓時令拉米亞打了個寒噤,一時不知要不要上馬逃跑。不過萊納接下來的舉動卻令拉米亞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小姐,是拉米亞斯大人讓我保護您。”他對着拉米亞微微躬身,便一把将普魯托爾從地上拖起,像拉着一條麻袋似的走向拉米亞。
雖然被人稱爲“小姐”讓拉米亞感到不太适應,但這句明确表明了敵我關系的話語卻令她終于放下心來,又将目光看向那兩個已經倒在地上的家夥,毫無反應的芯片令她明白,這兩個人已經沒救了。
萊納走到了拉米亞的“呆馬”身旁,從腰間抽出一條繩索,一頭系在馬鞍後,另一頭則打個活結,套在了普魯托爾的脖子上。普魯托爾的臉上立即流露出了身不由己的恐懼。
“不想死的話,站起來自己走。”萊納又踢了普魯托爾一腳,後者連忙忍着右臂的劇痛從地上站起身來。
“請您上馬吧,我将護送您回到營地。”萊納又轉過身來,向拉米亞做了個請的手勢。
拉米亞看了看普魯托爾那慘兮兮的樣子,忽然感到心中有些不忍。雖然這個人剛才還差點威脅到她的小命,但現在她首先想到的,卻是這個人有可能因爲體力不支而被她的馬拖死在路上。
“能不能……?”拉米亞擡起手來,小心翼翼地指了指普魯托爾。
萊納扭過頭看了普魯托爾一眼,皺了皺眉,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拉米亞明白,他會錯了意:“我明白您心中的怨恨,但我認爲拉米亞斯大人會希望有至少一個活口。”
普魯托爾的臉色立時也變得更加凄慘,甚至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我……”拉米亞感到有些無語,但她最終隻是歎了口氣,走向馬匹乘上鞍去,沒有再想要解釋自己的意思。拉米亞小心地控制着馬匹的速度,讓普魯托爾能夠跟上,以免他被馬匹勒着脖子拖行。
萊納也步行陪伴在馬匹的左側,一邊走一邊扯掉原本纏在身上的枝葉僞裝。
拉米亞忽然注意到了萊納腰間懸着的一件東西——那分明是一架弩弓,比她的那把要大一點,正是曾經見過拉米亞斯的騎兵使用的那種。這一發現又令她安心了不少,現在擁有這種裝備的,顯然便隻有艾斯塔克麾下的軍隊。
他們就這樣一路慢悠悠地回到了營地,盡管拉米亞已經盡量放慢了馬速,但普魯托爾還是不住地大口喘着氣,滿頭滿臉都是豆大的汗珠,似乎随時都會不堪傷痛與勞累的雙重折磨而倒下。相比之下萊納則完全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這種程度的步行距離對他而言實在不算什麽。
一到營門拉米亞便非常自覺地下馬步行,萊納則馬上解開了馬鞍上的繩索,将它牽在自己手中。普魯托爾雖然松了一口氣,但仍然不得不拖着疲态盡現的沉重身軀,緊跟着萊納的腳步,恐怕在他看來,眼前這個堪比猛獸的恐怖男人完全有能力将他拖死。
不多時,拉米亞便回到了拉米亞斯的營房——曾經也是她獨占的營房。從那卷起的帳篷門簾來看,拉米亞斯已經結束了軍議回到這裏。
果然,當拉米亞走進營帳的時候,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床沿上擦拭軍刀的拉米亞斯。
拉米亞斯也看見了拉米亞,接着看見了跟在她身後走進營帳的萊納,以及那個凄慘無比的普魯托爾。
“我原本隻是想避免你被狼吃掉。”拉米亞斯忽然促狹地向她一笑,“不過看起來你引來了比狼更有價值的野獸。萊納,把這個倒黴蛋交給威沙斯,告訴他把該問的東西都問出來,然後你回來這裏。”
萊納向拉米亞斯行了個軍禮,便又牽着普魯托爾走出營帳——看來這個倒黴蛋還得再忍痛走上一段路才成。
拉米亞斯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拉米亞過來坐下。
拉米亞倒也不跟他客氣,完全沒有萊納那種下級對待上級的禮儀,直接就把劍往自己床上一扔,一**坐在了拉米亞斯身邊,接着大大咧咧地雙手枕着腦袋,上半身仰躺下去。
“我想你也許會懷念那段時間的禮儀訓練。”拉米亞斯掃了她一眼,語氣顯得一如既往地冷淡,“詳細一點告訴我,發生了什麽事。”
拉米亞閉起眼睛做了個深呼吸,感到剛才緊張而疲憊的身體一下子輕松了不少,這才不緊不慢地述說起剛才所發生的事情。
不一會的功夫,萊納便重新回到了這間營帳,看到拉米亞仿佛小憩一般躺在拉米亞斯的身旁,他原本想要立即退避出去,但拉米亞斯卻搖了搖頭示意他留下。直到拉米亞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講述完畢,萊納都一直侍立在營帳的門口。
聽出了拉米亞此時語氣中流露出的疲憊,拉米亞斯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接着向萊納問道:“你覺得她的身手如何?”
聽到這個問題,拉米亞不由得睜開眼睛,重新坐起身來,這才注意到了去而複來的萊納。說實話,對于自己的身手,拉米亞确實想要聽一聽第三方的意見,尤其是萊納這樣的高手。但她又不免有些擔心,生怕聽到一些令自己喪失信心的評價。
“很糟糕,不倫不類。”萊納倒是實話實說地大搖其頭,這一評價立即給拉米亞迎頭潑了一盆冷水。
拉米亞斯卻忽然笑了,他似乎很無奈地搖搖頭,接着便從床沿上站起身來,順勢還将拉米亞一把拖起:“帶上你的劍,跟我來。萊納,你也來。”
盡管很想能躺着好好休息一會,但拉米亞還是老老實實地拿起她的密斯萊爾大劍,跟在了拉米亞斯的身後。看起來拉米亞斯現在要做的事情應該和她有關。
他們隻走了一會,拉米亞心中的預感便得到了證實——拉米亞斯帶着他們倆來的地方正是軍營中的校場。
校場不僅僅是點兵的場所,也是軍隊中士兵操練和切磋的地方,而此時拉米亞斯會帶他們兩個來,很顯然不可能是來這裏清點就這麽兩個人的“兵力”。
校場中原本已有一些士兵正在練習,大多數使用的是包裹着布匹的武器和盾牌。從身上的軍服和铠甲來看,拉米亞斯顯然是此時這裏官階最高的人。也許正是因爲這一點的緣故,看到拉米亞斯走進場中,幾名士兵連忙爲他讓出了一片空地。
唉……
原來是要在這裏跟我對練呀……
正當拉米亞準備走進場中,去和拉米亞斯做他們這幾天裏的日常練習時,拉米亞斯接下來的話卻讓她停住了腳步:
“拉米亞,把你的劍給我。萊納,你來向我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