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寬敞的陽台上,擺着一張潔白的木漆小圓桌,以及兩張镂花高背木椅。WEnXUeMi。CoM
小圓桌上擺放着一套金制茶具,茶壺的壺口正一陣陣地冒着水汽;而坐在兩張椅子上的人各托着一隻茶杯,品味着壺中的熱茶。
以往沒有貴客的時候,艾斯塔克隻能獨自坐着品茶,因爲拉米亞斯沒有貴族的身份,隻能站在一旁,所以他往往隻會讓侍女留下,而讓拉米亞斯自行離去。不過今天的情況有些特殊,拉米亞斯一直站在艾斯塔克的身旁,另一個與拉米亞斯名字相似的女人坐在艾斯塔克對面,反倒是往常的侍女都已被遣開。
“才來了三家。”艾斯塔克眯起眼睛看着陽台下方的草地,将茶杯湊到唇邊呷了一口,“而且隻帶來這麽一點,恐怕連八百匹馬都湊不齊。”
“萬事開頭難嘛。”拉米亞有些心虛地笑着,将手中已空的茶杯放回桌上,伸手去拿茶壺,想再把茶杯加滿。
“把腿并攏!”拉米亞斯低叱一聲,手中的皮質短鞭瞬間揮出,擊中了她。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短鞭擊打的部位恰好是她靴筒上端那一圈毛茸茸的加厚兔皮,沒有傷到皮肉。
拉米亞手一顫,咬着嘴唇無聲地碎碎念了幾句,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将兩腿并攏,保持好他們要求的淑女式坐姿。
“下不了重手?”艾斯塔克似笑非笑地看了拉米亞斯一眼,拿起茶壺給自己和拉米亞都加滿了茶杯。
“我不喜歡照顧傷員。”拉米亞斯扯了扯皮鞭。
不知他們倆要搞什麽鬼,從六天前突然宣稱要開始訓練拉米亞的“貴族氣質”,于是可憐的拉米亞原本十分寬裕的個人時間立即被壓榨得幹幹淨淨,被迫老老實實地将大部分時間花在這種言行舉止的訓練中。而且拉米亞斯總是随身帶着一根短皮鞭,她稍有疏失便會挨上一下;幸好除了第一天在她大腿上留下五條瘀痕外,之後的五天裏,鞭子隻抽向她的靴子和腰帶。
無論艾斯塔克還是拉米亞斯,都堪稱精通貴族禮儀的典範,畢竟一個出身王族,一個則出身于貴族世家。即使她隻露出那麽一丁點的破綻,也會立即被這兩人發現,并予以糾正。而糾正所用的方法,便是根這在她眼中“極不人道”的皮鞭。
“難道你們小時候也是這麽訓練的?”拉米亞盯着那條漆黑的皮鞭,嘴裏嘟哝着。說實在的,她已經在反複推敲這兩個家夥有沒有SM傾向了。
“不,鞭子隻用在女人身上。”艾斯塔克彈了彈茶杯的邊沿。
“太不公平了。”拉米亞抱怨着,下意識地垂下手揉了揉大腿,感到似乎還有些疼痛。
“你最好考慮一下該如何爲我湊齊兩千匹馬,否則……你應該知道辦事不力的下屬會受什麽樣的懲罰。”艾斯塔克面帶微笑地看着拉米亞,但卻給了她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你……你聽過千金買骨的故事嗎?”拉米亞咽了口茶水,忽然靈機一動。
“擡起頭!下巴不能低于肩膀!”
拉米亞在腰帶上又挨了一下,連忙矯正松懈了的坐姿。
“從前有一個國王,他想買一匹千裏馬。”
“千裏馬?”艾斯塔克重複了一遍這個陌生的詞彙。
“就是形容跑得非常快的馬。”拉米亞稍作解釋,便繼續說道,“但是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都未能如願。終于有一天,有一個農夫帶着一副馬骨來拜見這位國王,告訴他這是一匹千裏馬的骸骨,想要将它賣給國王。”說到這裏,拉米亞忽然對艾斯塔克眨了眨眼:“如果你是那個國王,你會怎麽做?”
“打發他滾蛋。”艾斯塔克想也不想,随口說道,然而話一出口,他便忽然一愣,“難道……”
“不不不。”拉米亞搖搖頭,“國王以一匹千裏馬的錢買下了那副骸骨。”
這個答案令艾斯塔克皺起了眉頭,仿佛在思索什麽,良久,才問道:“你是想告訴我,這一次購馬,就像那位國王買馬骨一樣,是爲了宣傳?”
“嗯嗯。”拉米亞點點頭,向陽台下不遠處的那些人影看去,“這一次,你可以給他們優厚一點的價格,買下符合标準的馬匹,并且派出人去做些誇張的宣傳。這次沒來的另外兩家下次說不定就會來,到時候有了競争,價格便可以壓低不少。而且下一次他們就會盡量帶上自認能賣出手的馬匹,數量方面也就不用擔心啦。”
艾斯塔克沒有立即表态,而是看着那些人影開始沉思起來。
“你是怎麽想到的?”拉米亞斯忽然插口問了一句。
拉米亞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站起身移動了一下位置,讓艾斯塔克擋在他們中間,這才語帶雙關地說道:“這就是智者與莽夫的區别。”
“哦?不知道這個智者被關進地牢裏的時候能不能借助老鼠和蟑螂逃脫出去。”拉米亞斯将皮鞭卷在手上,微笑着向她走去。
拉米亞見狀,連忙向後退去,隻可惜到被陽台的欄杆限制了可以後撤的範圍。
“行了,拉米亞,你明知道拉米亞斯下不了狠手。”艾斯塔克向她勾勾手指,“馬上坐回椅子上,否則你又有苦頭吃了。”
“用腳尖着地。”拉米亞斯目光剛剛投向她腳下,作勢欲拉皮鞭,拉米亞便立即踮起腳尖,用這幾天裏反複練習的“優雅”步伐走回桌旁坐下。
“你已經比較像淑女了。”看着她的身姿,艾斯塔克微微颔首說道。
“哦?那是不是可以結束這種訓練了?”拉米亞連忙問出這個她一直關心的問題。
“嗯,‘這種訓練’可以結束了。”艾斯塔克這句話立即令她看到了脫離苦海的希望,然而下一句話便重新将這希望打得粉碎,“明天開始就讓你穿着禮服練習。”
喂喂……你們……
拉米亞差點因爲這巨大的情緒落差而岔了氣,嘴唇微微顫抖着,卻又不知說什麽好。
連接陽台的房間門口忽然傳來了敲門聲。
“進來。”見到艾斯塔克點點頭,拉米亞斯便向着門口喊到,同時将皮鞭挂在了一旁的武器架上。
随着皮鞭離開他手,拉米亞也稍稍松了一口氣。
打開房門進來的是一名侍從,他非常恭敬地走上前來,向艾斯塔克單膝跪地:“殿下,蕾薩比安殿下的護衛隊離城隻有四十裏了。”
“是先遣隊帶來的消息?”拉米亞斯問道。
“是,先遣隊已在驿館休整。”侍從回答拉米亞斯的時候站起了身,但語氣仍然很恭敬。
“蕾薩比安什麽時候進城?”艾斯塔克看着那名侍從,又呷了一口茶。
“據先遣隊說,蕾薩比安殿下将于明早正式入城,護衛隊則在城外紮營。”
“嗯,知道了,你退下吧。”艾斯塔克揮了揮手,看到那名侍從恭敬地鞠躬、轉身、走出房間,他才扭過頭向拉米亞問道,“你知道如何籌備歡迎儀式嗎?”
“不……不知道。”拉米亞連忙大搖其頭。
“是嗎?真可惜。”艾斯塔克聳聳肩,“我也不太擅長。”
“那個……蕾薩比安是……”
“要叫殿下。”拉米亞斯從武器架上重新拿下皮鞭,立即着手糾正她不愛用敬語的毛病。
“好吧……蕾薩比安殿下是你的弟弟嗎?”拉米亞的目不轉睛地盯着拉米亞斯手中的“兇器”,問題卻是在問艾斯塔克。
“不是。”艾斯塔克非常幹脆地搖頭否認,看表情好像聽見了什麽可笑的話。
不是弟弟?那爲什麽也叫“殿下”?
啊啊!難道是個外國王子?
盡管還對此抱有疑問,拉米亞卻沒有再開口,而是捧起茶杯細細抿起。隻要一說到這些貴族,就必須使用敬語,否則拉米亞斯手中的鞭子就會立即招呼過來。還是不要多話的好,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錯。嗯嗯,沉默是金。
“已經要正午啦。”艾斯塔克擡頭看了一下天空,站起身來舒展了一下雙臂。
“吃飯吃飯!”拉米亞也興緻勃勃地從椅子上站起,但卻不敢像艾斯塔克那樣伸懶腰——那種不符合淑女禮儀的動作十有**會令她再挨一鞭。
其實她的興緻并不是針對吃飯,而是沖着中午的午睡時間——這可是目前僅剩的不必再忍受“SM訓練”的私人時間。
“今天你跟我同席,讓你練習一些餐桌上的禮儀。”艾斯塔克忽然抛出了一個足以令她心情滑落到低谷的決定。
“不……不用了吧。”拉米亞盡力擠出一個非常勉強的微笑,“感謝你的厚意,但我還是……”
“那就跟我同席。”拉米亞斯也很不湊趣地打斷了她。
“我……我……”拉米亞連連退了幾步,看看艾斯塔克,又看看拉米亞斯,忽然使出了以前用于逃避會議的絕技——“尿遁”,“我肚子不舒服,我先走了……”
“下午起床後,去買下六百匹馬。”看着她那慌慌張張近似于逃命的動作,艾斯塔克最後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