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管如何,在衆人面前,他隻能保持着一副氣定神閑,胸有成竹的樣子。不然你一個主将官都慌了,下面的人自然是沒有信心了,等到回過神來再要去收攏人心的時候,那就悔之晚矣。
而且,生财不外乎開源節流,節流方面周世龍正在努力考慮,減少不必要的開支;另外,開源方面他也正在想辦法,現下唯一想的就是兩樣東西,一是煉制精鹽,二是開發水泥。相信隻要這兩樣東西開發了出來,那就是福山千戶所的兩隻拳頭産品,也是兩隻會下金蛋的母雞。
不過這方面福山屯内人手稀缺,周世龍自己也隻記得煉制精鹽和燒紙水泥的一些大概東西,但要動手去做的話就難免力有不逮了。因此他隻得讓胡平帶着人馬四處搜尋,搜尋手藝高超的老師傅。
現在,他也隻能一邊訓練士兵,一邊靜心的等待。
過猶不及,有時候天氣太過于惡劣的話,下午周世龍就并不操練,隻是組織軍士們學習軍紀條例。
這讓那些革命新軍們叫苦連天,他們都是文盲,讓他們讀書識字,還不如讓他們去操練挨打軍棍更強些。
不過這是周世龍的規定,他們隻能皺着眉頭聽那些枯燥無味的軍紀條倒了。
此後一天天練下來,十天後,衆人站隊列隊,已經基本有些樣子,左右不分的人也大大減少。不過随着練強度的加深,雖然每天都能吃飽吃肉,不過衆軍士對練的畏懼之情也在加深的,軍訓的苦,實在是太苦了。
不過操練前周世龍有言在先,誰敢當逃兵的,抓回來後,不但要重重處于軍棍,就是他們的家也會立時取消他們的田地分配,甚至将他們的全家驅逐出福山千戶所,念及于此,衆新軍們才咬牙堅持下來。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堅持的,十五天後,張天波怒氣沖沖地來向周世龍報告,他那兩局兵中,昨天有五個軍士偷偷溜出軍營,逃回家中去了。現在他們已是抓了回來,聽候周世龍的落!
周世龍不由大怒!
春雨連綿,冷風依舊,此時在福山屯的教場上,一千餘新軍,還有那些福山屯的舊軍都排列成陣形,隻是靜靜地立在教場上。他們每人手上都拿根長槍,雖然衆人還沒有開始學習槍擊之術,不過已是練習如何持槍列陣,幾百根長槍探出,槍刺如林!
在衆軍面前,此時“啪啪。”的肉擊聲不斷,新任鎮撫羅鬥判定這五個逃軍每人處以三十軍棍的刑罰。
這五名士兵都被按到地下,由鎮撫羅鬥身邊的風紀軍一一行刑,那幾個高大魁梧的風紀軍士手上拿着軍棍,依照上官的意思,隻是狠狠地往五人的屁股上面打去,着實打。
慘叫聲不斷傳來,聽得場中的衆軍臉色一片慘白,三十軍棍打完後,五人的屁股上面一片血肉模糊。
羅鬥臉色不變,行刑完畢,他對周世龍拱手道:“大人,違紀軍士已是處罰完畢,請大人示下。”
周世龍靜靜不語,站在他身後的二十四個原先魁梧老兵護衛,也是個個冷着臉按刃肅立!
半響,周世龍說了一聲:“羅鎮撫,記得我說過,有敢當逃兵的。他與家小要全部驅逐出福山所吧!”
以羅鬥的刻闆僵硬,他也不由動容,正是分田到戶的好時節,現在要将他們全家驅逐出福山屯,這·····
他不由遲疑道:“大人,他們法無可恕,但情有可原,依下官看,還是小施懲戒····”
郭天福此時站在周世龍身旁,他心下不忍,也想勸說。
不過周世龍沒等兩人細說,猛地起身。一身的甲葉铮然作響,他厲聲喝道:“革命軍中以軍紀律法爲先,違情不糾,情尚可在。違法不糾,則法何存?如果人人都情有可原,那本官如何統兵,如何禦下?”
他冷冷道:“驅逐!”
那五個軍士本來趴在地上呻吟,此時聽了周世龍的話,人人都是掙紮哀求,滿眼的淚:“大人小的知錯了,求大人饒了小的這一回吧!”
周世龍闆着臉不語,此時周世龍身後出來幾個精壯護衛,将他們如老鷹抓小雞一樣押出教場去了,遠遠的五人的哭叫聲還是不斷傳來:“大人,饒了小的們吧,”
場中落針可聞,連福山屯舊軍以及他原先的部下士兵這時都是臉色一片慘白。
一片安靜中,間中傳來張天波的咆哮怒吼:“老子軍中不要軟蛋,有想當慫貨的,說一聲,就可以象他們一樣,滾蛋!”
衆人靜靜立着,不知過了多久,教場那邊的路上傳來一片的聲音,衆人一齊轉頭看去。卻是五個軍士十幾口人盡數被趕出福山屯來,這些人中有老有少,他們拿着簡單的包裹,其中有幾今年輕婦女手上還抱着嬰孩。
寒風中,嬰兒隻是哭叫不停,幾個女人不住的流淚安慰。旁邊有些老者長輩,隻是怒目對那五個軍士喝罵着,罵他們丢人不争氣。連累自己家受苦,本來家中就可以分下田地,過上好日子,現在全完了。
這五個軍士都是一拐一瘸的,他們哭喪着臉,低垂着頭,隻是後悔莫及。
一行人從路上走過,旁邊遠遠的圍着一些福山屯的民衆,各人都是對他們指指點點,以鄙視的眼神看着他們,衆目睽睽下,一行人更是羞愧難當!
聽嬰兒的哭聲越急,還有那些婦女的哭聲遠遠傳來,周世龍長長地歎了口氣,自己的心還是不夠硬啊。
他跟着對郭天福道:“郭大人,你帶些人擊庫房領些銀子與米糧,追上他們,每戶給銀二兩,米麥兩鬥吧。雖然他們不能再留在福山屯内,不過有那些銀錢糧米,他們的日子也會好過些。至于他們以後如何,就看他們的造化吧。”
郭天福深深作了一個揖,鄭重地道:“大人慈悲,治軍嚴謹,下官歎服,領命!”
說着他就急步去了。
等郭天福回來時,他滿臉的喘噓感慨。道:“這些人戶收到糧米後,都是痛哭流淚,三個,軍士更是痛哭流涕,後悔無及,他們都道自己仍是革命軍中的一員,希望有回到福山屯的一天!”
周世龍長歎了一口氣,道:“繼續操練吧!”
趙陽也是唏噓感歎,不過這時卻是眼睛一瞪,大喝道:“列陣!”
“嘩!”
教場中所有的軍士,都是站直了自己的身形,人人神情嚴肅,并将長槍持靠在自己肩頭上,沒有一個人不認真!幾縱幾隊,都是排列得整整齊齊。連那些福山屯舊軍也不例外。
長槍如林,一股肅殺之殺蔓延開來。
“前進!”
數百長槍兵向前而行,他們擡手擺臂,動作刮一,腳步踏在地上,一片整齊的轟響!
“前進!”
一千餘新軍列陣而行,氣勢一往無前!
郭天福在一旁看着,隻覺目馳神迷,不由得長長地呼了口氣:“強軍可成!
以後的練仍是很苦,有些軍士還在晚間偷偷哭泣,不過衆人都是堅持下來
随着練的進行,他們的氣質也在飛地變化,個個身上透着一股軍人的英氣,雙目銳氣十足!
軍中是每十五日放假一日,一個月放假兩天。而每當這些人回到家時,總是讓人啧啧稱奇,自家的大小夥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英氣了,常言道站如松,坐如鍾,行如風,卧如弓,用來形容自己的兒子丈夫,還真是恰當。
革命軍二人成行,三人成例,走在街上,都是用習成了本能的姿勢走路,各人都是腰闆挺直,目不斜視,一舉一動盡顯英武之士,看得很多男人女人們投來了吃驚的目光。這還是各人印象中自由散漫,面黃肌瘦,麻木不仁的明軍麽?
而看着自家英氣十足的男人們,加上現在屯内開墾荒地順利,有價春雨如棉,是個好收成的兆頭,很多人家都有機會過上好日子,各家都是囑咐自家男人好好操練,争氣些,不要象先前那五戶人家一樣被趕出福山屯,他們丢不起這個人。
明崇祯三年的七月。
從五月下,一直到現在,金大成抽調耕牛一百三十頭,老弱男子與婦女近千口,沿着福山屯周邊,清洋河地,一共開墾出來五千多畝的土地,這讓福山屯上下極爲高興。另外,周世龍決定的那座水庫,也是初具規模,從清洋河引入水源之後,便即有了灌溉這些開墾出來的的田地的能力。
不過這座水庫,始終是小了,但現在也沒辦法,在沒有水泥的情況下,能有這麽個規模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成果了。周世龍也沒有強求,隻等水泥開發出來後,再進行徹底的整修。
這個時代的鄉間婦女多不纏足,平日她們在家時,都是與男人一樣下田勞作,她們吃苦耐勞,加之又是爲了自己開墾田地,每日勞作又能吃飽。所以各人幹勁都是非常足,短短時間内,便開墾出了這五千畝田地,算是一個奇迹。
原來福山千戶所整所的在冊屯田地有七千多畝,直屬于福山屯的屯田地有三千多畝,不過這些屯田地大多水利失修,而且很大部分的良田都被軍官們占有。就是福山屯的那幾個管隊官,幾乎每人都占有了至少三百畝的良田。屯政的問題,積累日久,非常複雜,因此對于原來的屯田地,周世龍也不抱什麽希望。打算新開墾田地後,讓屯内的軍戶們重新開始。
在周世龍的計劃中,以後屯内每個軍戶都要分下新的田地,每人至少分到十畝到二十畝地,至于他們原來的屯田地,未來再加以安排。
全部注冊完備之後,各戶以抽簽的形式分取田地,先分一百戶家。另外,原先的兩百多号老兵,那肯定是先分的了。
其實現在周世龍屯田收不到什麽糧米,總是投出,看不到收獲,看來對周世龍似乎沒什麽益處,不過從長遠來看,這卻是安将士之心的最好辦法。古人最重田地。家人分了土地,他們家内有參軍的父兄子弟,才會拼命保護這個地方。
君不見後世天朝土改殺招一出,全天下的老百姓齊齊倒蔣。
而且在古時,這糧食的重要總是排在第一位,商賈之道,都是末等。如果有一天,福山屯當地的糧食能自給自足時,周世龍才不再憂慮,這塊根據地才是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上的時候。
至于這些先期屯田的投入。周世龍隻能苦苦想辦法,挺過這一關。以後便順利了。
七月十五這天,天氣不是很好,天空灰沉沉的,雲層很厚,仿佛要下雨,但是始終沒有下。空氣顯得非常沉悶,好像有種透不氣來的感覺。
早上起來,周世龍還沒有起身去校場,就看到了胡平領着幾個士兵在院子裏,也看到了擺在空地中間的鹽擔,發現胡平已經将幾個鹽擔的蒙布揭開了,露出了裏面的鹽來。另外,還有一個佝偻的老者局促的站在了鹽擔的旁邊。這些天,胡平一直在尋找煮鹽的竈戶,一直尋了好久,終算找到了胡平嘴裏說的一個手藝高超的竈戶來。
看到周世龍出來,胡平高興的說道:“大人,你吩咐要找得煮鹽老師傅,我已經給你招來了,另外,地上的這幾擔就是這位老師傅熬煮的。”
周世龍臉色一喜,快步走了上去拉過那老者的雙手,道:“老丈,可盼到你來了。”
那老者對于周世龍的熱情有些拘束,一張嘴哆哆嗦嗦的,半響沒說出話來,最後是顫抖了身子要跪下行禮,并道:“使不得,使不得,小老兒給大人您行禮了。”
周世龍一把将他扶了起來,道:“老丈何名,現今高壽啊?”
那老者道:“小老兒楊餘,今年已是花甲之年了!”
花甲,也就是一個甲子,六十歲。
周世龍有些感慨,随即便溫聲好是撫慰了他一番。
跟着,周世龍慢慢的走過去,掃了一眼籮筐裏面的鹽巴。
他以前就有注意過軍營之中的鹽的問題,之後也是一直予以了關注。不過這時在看胡平口中的這位手藝高超的老師傅熬出來的海鹽之後,忍不住一陣失望。
“這就是好鹽嗎?”
周世龍自言自語的問道。
毫無疑問,在周世龍的眼裏,這些海鹽隻是最原始的鹽巴,含有很多的雜質,表面帶着黃黃的顔色,非常的難看。伸手抓起一把海鹽,澀澀的,顆粒很大,也不均勻。這樣的海鹽,用來炒菜,顯然有點勉強,也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麽的。
他内心忽然微微一動,想起了什麽,問道:“老丈,附近的鹽都是這樣子的嗎?”
楊餘有些納悶周世龍爲什麽由此一問,但還是立即回道:“不是小老兒自誇,小老兒熬出來的這些鹽可是整個山東一地質量最是上乘的海鹽了。另外的人,他們沒那個手藝,而且有些人還喜歡往鹽裏面摻點泥土什麽的,要麽是摻點細沙,又或者摻點硝石這些有毒的玩意。”
一說到鹽,這楊餘明顯的精神一陣,也沒了剛才的拘束侃侃而談。
“……”
這樣的海鹽還要往裏面摻泥土,而且還摻硝石,周世龍真的是無語了,這不是後世三聚氰胺的翻版麽?
而且爲什麽大家不将這海鹽的質量弄的好一些呢?
後世的鹽都是粉末狀的,細細的,白白的,看起來感覺很好啊!
而眼前的這些鹽巴,要是放在後世,不要說賣三文錢一斤,就算是倒貼三文錢,恐怕都不會有人正面看一眼的,賣相實在是太糟糕了。
沉默片刻,周世龍說道:“老丈,你可知還有麽更好的鹽?”
楊餘明顯有些不高興,但面對着周世龍這麽千戶大人,哪裏還敢怠慢,抓了抓鄂下稀疏的花白胡須,說道:“質量更好的鹽,附近沒有了。比小老兒的鹽還要好的鹽,隻有精鹽和青鹽了。不過,都是内地才有的,山東這邊可沒有。”
他跟着簡略的解釋說了,精鹽都是富貴人家才用的,顔色潔白,粉末狀,很均勻,摸起來手感很好,做出來的菜味道也均勻。比較高檔的酒樓什麽的,采用的也是精鹽。每斤精鹽的市場零售價至少在五六十文以上,而且供貨的數量并不是很多。
至于青鹽,他其實從來沒有見過,據說是來自遙遠的大西北,非常的名貴,運到山東的青鹽數量,數量很少,導緻每斤青鹽的售價都在一百文以上,絕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天價。在山東,隻有大富大貴的人家,才有錢購買青鹽。一擔海鹽還不如數斤的青鹽,是人所共知的事實。
周世龍說道:“老丈,我知道一種方法能把這些粗鹽變成精鹽,不過這需要老丈您的好手藝幫襯一番?”
楊餘驚訝的看着他。
将海鹽變成精鹽?
變戲法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