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祯三年五月十日,孫元化引領着自己的一應部将,趕到了山東登州接受任命,正式升任巡撫之職。而與此同時,原皮島将領,太子太保,左都督毛文龍的部将,孔有德,耿仲明兩人率兵來奔,自願歸入孫元化的麾下。孫元化大喜之下,立馬将兩人委于重任,通通任命爲了參将。
原來的軍需官李九成,也是毛文龍的舊部,不過一早就投奔了孫元化,這時不提。
作爲孫元化的便宜侄子,又是孫元化的麾下,周世龍同樣帶領着他的部下跟随孫元化來到了山東登州。
五月十一日晚上,登州總兵張可大,登州守備宋光蘭,分巡道王梅等登州原有官員,一并在登州當地最大的酒樓裏準備了酒席,專門爲孫元化等人接風洗塵。周世龍身份特殊,因此也有幸身在其列。
孫元化主座,其餘官員列分文武,分品階一一圍繞着在場的酒桌而坐。酒桌之前,燈火通明,莺莺燕燕,耳邊也隐有絲竹之聲,清脆悅耳,沁人心脾。
衆人入席,有孫元化這樣的大官在前,衆人未免有些小心翼翼,不說陳德、李九成等人不敢狼吞虎咽,低頭隻吃;周世龍這時也是陪着小心,不敢有太大的動作。這樣的局面他還是頭一遭。不管是後世還是在這裏,一衆官員聚餐的情況,始終都是格外令人緊張的。
孫元化雖然是個文官,但一身學問都在火器之上,因此對于這樣的應酬自然是頗爲不喜的。不過當官這麽久了,對這個也就司空見慣了。而且畢竟是個進士出身,因此在席間也是不時祝酒,連聲誇贊在座的各位官員,言談也是儒雅風趣。
“進士就是進士,比之後世那些個言之空泛的大學生起碼優秀了數十倍。這言語,學識,實在是·····”坐在另外一張酒桌之上的周世龍,聽着孫元化的言談,暗中啧啧贊歎不止。
而且這個時候在場數十位文武官員,個個都不是好角色,但孫元化卻是主官,氣派掩蓋了在場的所有人,所有人都不敢大聲說話,都隻能小心翼翼的陪着笑臉。與孫元化相比,無疑是繁星之于皓月,黯然失色。
這氣勢,無疑令周世龍極爲心折,都有了像劉邦看到秦始皇的車架之後産生的那種感慨:“大丈夫當如是!”
不過在場的一衆文武之中,周世龍特别注意的還要屬現在身爲參将的孔有德和耿仲明兩人。
這兩個人的名頭,在後世真不是一般的響亮,而是非常的響亮。兩人最後都和吳三桂一樣,投降了鞑子,并且帶領着手下替鞑子賣死命,瘋狂的屠戮漢人,用漢人的鮮血染成了他們頭上的頂戴。死在他們三個手上的漢人,不計其數,比之後世日本鬼子的三四十萬南京大屠殺還要瘋狂得多,一身罪孽可謂是罄竹難書!
雖然其中有時勢所逼,也有着諸多的無奈。但事實就是事實,犯下的罪過并不能用這樣那樣的借口去辯解。一時之間,周世龍都有了要将兩人現在就殺死的心思。
不過最後想想,也就作罷了。一來現在兩人并沒有這個苗頭,二來自己要是殺不死他們,可别被他們給殺了。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就算殺死了他們兩個,但社會環境沒有改變的話,他們之後還會有另外的人投降鞑子,吳有德,王仲明什麽的,做鞑子屠殺自己同胞的儈子手。
在席中,孫元化同樣也對孔有德和耿仲明兩人誇贊有加,而且還是毫不掩飾他對孔有德的特别好感,連連向孔有德勸酒。孫元化一直堅持募兵制,反對軍戶制,而且對于遼甯人是一向非常的賞識。現在孔有德和耿仲明帶領了數千體格健壯、上過戰場和鞑子兵大戰的遼甯并前來投奔,聚集到了他的帳下,怎能讓他不開懷?
更重要的一點,孔有德還是個精通火炮的将領。這讓一直專研火炮技術,并且大力發展火器,期望以火器來和鞑子兵抗衡的孫元化,更是精神振奮,當場稱贊說孔有德你的到來是我孫某人的幸運,我的強軍之夢、徹底擊敗鞑子兵之夢,都是指日可待。
孔有德隻笑笑,連道不敢。
在場一衆文武無不對孔有德既羨且妒,暗暗眼紅不已。與孔有德一同前來投奔的耿仲明,雖然和孔有德同穿一條褲子,但這時也不禁有些吃味。
孫元化是巡撫登萊而來,打仗是一方面,但内政同樣是他要關注的内容。因此之後,話題慢慢的便轉移到了轄區的内政事物之上,具體說來,就是發展經濟和改善民生。
這裏的民生,可不單單指經濟的問題,另外還有人口的問題,社會安全的問題,各大村鎮的民事糾紛問題······,繁雜到多不勝數,會把人的頭都想得炸開了。
不過這樣的事,也不急,隻有慢慢來。治大國有若烹小鮮,孫元化做官日久,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因此在席間,他也是簡單的詢問了一番,并沒有做深入的了解。但是内政的發展,朝廷是需要用看得着的數據來表示,其中稅收是重中之重。特别是今上,對于各地官員的納糧成績更爲看重。而稅收,開國初期是一年兩次,後來張居正搞“一條鞭”法,就改爲了一年一次。這個時候的崇祯朝,并沒有到糜爛到失控的程度,因此稅收也是一年一收。
但就在這麽簡單的一番詢問之後,卻是讓孫元化深深的皺起了眉頭。因爲這個時候的登州萊州兩府,雖然因爲地理位置叫好,物産也豐富,比山東其他地方好上不少,但同樣的,和其它一樣,農民逃亡,衛所人口流失嚴重,正在種植的土地也是減少到了極其危險的地步,就差要崩潰了。
納稅?不要說十成十的上繳,就算是上繳一半,那也是千難萬難,心有餘而力不足。
這樣的情況就像是一名癌症患者已經到了晚期,不可救藥了。在場的兩州首腦人物以及旗下的文武官員,無不是面露苦澀的一一說了出來,不敢有所隐瞞。沒有人是傻子,就算他們現在大唱高帽,說一切完好,但之後難道孫元化自己不會派人去查麽?而查出來之後孫元化難道就不會收拾了他們麽?
已經是沒有必要隐瞞的時候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