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化在京師的東北方向,距離京師三百裏,地理位置險要,是京東重鎮。此鎮若是丢失,京師門戶大開,皇太極便能長驅直入,直插明庭京師。因此此時的薊遼督師袁崇煥,在十月二十九号途徑山海關外中後所接到邊關告急,大安口、龍井關先後失陷,後金軍兵鋒直指遵化的時候,立即就派遣了得力幹将,已經移駐關内、正領平遼将軍印的趙率教率兵馳援。
袁崇煥原本寄希望的是趙率教能夠依托城防,将後金軍死死的阻擋在遵化外圍。但他沒有料到的是,遵化這邊的守軍竟然極度的不配合,趙率教領兵來了,但卻被拒絕入城。
袁崇煥遠在山海關外,不知道也就罷了,再作部署便是。但親自領兵前來的趙率教,這個時候可是苦笑都笑不出來了,整個臉都青紫了。
“這真是一招出錯,滿盤皆落索!”
身披甲胄,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趙率教輕輕呢喃了一句。
接到命令之後,他立即就點将出發。而且爲了提高機動性能,更是一幹步兵、辎重兵、火器營通通都沒有召集,雷厲風行的隻帶上了四千精騎,晝夜兼程,披肝瀝膽。等趕到了遵化三屯營的時候,已經是人困馬乏,極度疲憊了。他們迫切的需要休息!
不過讓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三屯營總兵朱國彥竟然斷然的拒絕了他們的入城請求,一幹糧草也沒有供給!
不得已之下,他隻得領着兵馬,冒着風險掉頭往西直朝遵化趕去。
而就這樣的一耽擱,不等他領兵趕到遵化縣城,風險便發生了。他在路上便和後金兵遭遇了,被團團圍困了起來。圍困他們的,是後金貝勒阿濟格統領的所部軍旗等滿洲左翼四旗及一幹協同作戰的蒙古兵。
“朱國彥啊朱國彥,我趙率教自問和你沒有什麽糾結啊!究竟是爲了什麽?”趙率教到現在都沒能想通。
望着眼前刀槍如林,馬匹如雨,旌旗蔽天的後金軍,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人,一杆杆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的長杆大旗,不知道有多少杆,一眼望不到頭。
趙率教随即歎了口氣,平穩了臉色。他知道,自己這一趟是在劫難逃了。不過再環顧了一下身後,四千骁勇善戰的精騎,随身的兩員副将,領兵的參将遊擊九人之後,他在發酸的同時也是豪氣滿腔。
因爲他們雖然個個身體疲憊,神色憔悴,但雙眼之中奔騰的卻是不屈的鬥志,一腔的熱血。即便眼前的敵人千千萬萬,十倍數十倍的兵力包圍圈,依舊是戰意滿眶!
四出的夜不收通通被對方獵殺了,屍身一具具的并排在了趙率教大軍的前面,四千精騎已經沒有了耳目,正坐困愁城。而後金軍這個時候,正派遣了一個投降的漢人包衣對着他們招降,一邊述說中投降的好處的同時,一邊也不忘冷着臉吐出一句句殺氣橫溢的威逼詞句。
“趙大人,念你是一鎮總兵,隻要你肯投降,将軍定然不計前嫌予以重用,封侯博爵不在話下;但要是冥頑不靈,妄圖抵擋天軍的話,那可就是身死當場,前途餘生盡化煙塵了!”
“哼!”
趙率教冷哼了一聲,不爲所動,騎馬在了最前排兵丁的中間,隻眯着雙眼細細的探查着後金軍的圍困陣勢。他要找出後金軍圍困的弱處,力求一擊必中,突圍而去。
勸降持續了半個鍾後···
後金中軍帳中,一幹後金将領身披甲胄端坐,貝勒阿濟格麻臉、面目粗狂,正端坐于正大帳正中央,臉沉似水。
而先前正不停述說着要勸降趙率教的漢人包衣正跪在了地上,磕頭谄媚道:“大将軍,奴才勸了許久,那趙率教就像是個聾子一樣,不聞不問。以奴才看來,他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投誠啊!”
說到這,他也不說下去了。阿濟格的粗暴脾氣可是和他的勇武一樣著稱,要是他敢自作主張在阿濟格面前說些什麽建議之類的,那可就慘了,非得被狠揍一頓,打得皮開肉綻不可。他可是親眼見到過,一個平時很受阿濟格器重的漢人包衣就是因爲在阿濟格領兵的時候自作主張,還沒問到就開口一陣海說,結果被阿濟格拳打腳踢,最後還拉了出去,重打三十軍棍,差點沒被活生生打死。
“哼,該死的南蠻子!”阿濟格暴吼了一聲,“嚯”的站起了身來,用滿語喝道:“既然這趙率教不識擡舉,那就給我殺了他。斬斷袁崇煥的一條臂膀,相信大汗一定非常高興。”
“衆将聽令,即刻進攻!”阿濟格一臉殺氣的命令道。
一幹滿族後金蒙古将領齊身下跪:“喳!”
咚咚咚····,激昂的戰鼓擂響。
“快,快,快,給我進攻!”
“給我沖!”
······
命令一層層的被下達了下去,原本寂靜無聲的大軍轟然大響,馬蹄聲、馬嘶聲、兵器碰撞的金鐵聲、大軍齊吼的震天吼叫聲····,殺氣盈天,整個天地都充斥在了一片喊殺聲之中!
“來了!”
後金兵一動,趙率教立即就知道,生死決戰就在眼前。
突圍,隻有突圍才能獲得一線生機!
“衆将士們,鞑子們想要我們的命,殺死我們。我問你們,你們怕不怕?”趙率教舉起了手中長刀,突然吼聲如雷。
“不怕,不怕!”
齊聲回應中,一衆兵将揚起了手中的長刀,一片反射出的白光中,照印出他們的堅決神色,視死如歸!
“好,那就殺!”趙率教仰天一陣大笑,手中長刀蓦然朝前一指,馬缰勒起,大聲呼喝道。
“殺!”
随着部下軍官的命令傳達,四千精騎霍然一聲吼,雙腿一夾,縱馬奔馳。
直沖的方向,赫然是後金中軍大帳!
“想要沖我的中軍大帳?”阿濟格出了大帳,正騎上了一匹高頭大馬,毛發烏黑溜光毫無一根雜質,神駿非凡。看到趙率教領兵視死如歸,悍然發動沖殺,心裏雖然有些佩服,但面上卻是不屑于顧,冷哼了出來。
阿濟格随即環顧了一下左右,猙獰笑道:“既然他找死,那我就成全他。衆位,有誰願意領兵将其轟殺?”
“卑職願往!”一幹将領齊齊應聲答道。趙率教被包了餃子,敗亡之局已定,這個時候領兵前去與之交戰,顯然是白撿的軍功,傻子才不願意去。
阿濟格神色一閃,跟着笑道:“那好,爲了一擊成功,衆将就齊心合力,一起上吧!”
“晦氣!”
一幹将領腹诽不已,但沒奈何,阿濟格是左翼部隊的最高統領,他的命令不得不聽。因此雖然沒能獨自撈到軍功,但不敢有任何怨言,立即便派出了各自副将,開始沖鋒陷陣。
“給我射!”
随着一聲聲作戰命令的下達,後金兵這方的弓箭兵立即搭弓射箭。
嗡嗡嗡嗡····
箭如雨下!整個戰場都充斥着一片滲人的厲嘯聲,鋒利的箭簇鋪天蓋地,将趙率教的四千精騎全部籠罩了,成了一個由利箭鑄成的黑色鐵罩子。
“啊!”“啊!”···
不停有騎兵身中利箭,墜馬身亡。身死當場的有、翻下馬後被身後奔騰而來的騎兵踩成肉糜的有,凄厲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而後金兵中,同樣也有人身中利箭,倒地斃命。
雙方互有死傷。
不過縱馬前沖的趙率教不用回頭都知道,這次帶出來的這四千精騎肯定是死傷更多。不能迅速的沖殺出去的話,不消半柱香的時間就會被全全射殺在這,埋屍荒野!
“殺鞑子!“
趙率教吼了一句,心中滴血的同時,須發張揚,臉色通紅,手中的長刀舞成了一片刀花,将射殺而來的利箭一隻又一隻的劈下。
座身披棉甲的坐騎無視飛射而來的箭簇,載着他迅猛的向後金軍中軍大帳沖去。
“好個趙率教,不愧是袁蠻子手下最得力的兩大幹将之一。”阿濟格哼哼了一聲,勒馬伫立。
而就在兩邊厮殺的這個時候,後金軍的一處包圍圈中間,喬裝成一名後金戰兵的周世龍騎在了馬上,跟随着後金的大部隊随波逐流。趙陽和胡平緊跟在兩側。
“恐怖啊,實在是恐怖!大軍雲集的拼殺,個人的力量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周世龍這時的膽子也夠大了,但身在大軍之中,依舊不免的感到全身戰栗。
因此在瞄到遠處沖殺的趙率教時,佩服的要死:“好猛!這才是真正的猛将兄啊!”
後金軍這時的排軍布陣,前排是密密麻麻的弓箭兵,中間是一列列騎馬的戰兵,最後面才是步戰的馬甲、步甲等兵丁。
而面對面的包圍戰,先是最前排的弓箭兵放箭;等被包圍了的敵人攻擊到部隊方陣的時候,則弓箭兵退後,中間的騎兵縱馬上前;要是萬一之下,騎兵潰敗了,那就最後的步兵跟上,和敵人沖擊拼死搏殺。
也隻有等包圍圈最裏層的士兵陣亡了,後面一層層的士兵才能夠上前和敵人搏殺。
周世龍三人騎馬在了中間幾個層次,前面是一排排的騎兵和更前面的弓箭兵,後面是一排排的騎兵和更後面的步兵,裹在了中間地段。這個時候,趙率教正領兵沖擊,但還沒有輪到他們這一排的騎兵跟上沖殺,因此有了空擋左右觀察。(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