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陽撓了撓腦袋,心想大橋寨那些囚犯還挺厲害的,鬧得四處人心惶惶。
那些男性居民雖然在情緒激動之下,都拿着武器從家裏出來了,抱着決一死戰的決心。不過,一看到獵鷹型突擊車上的重機槍,他們的士氣就降了一大半,紛紛躲在了遠處,任憑那個拿着喇叭的三角眼男人再怎麽煽動,也沒人敢第一個上前。
就算是再傻的人也知道,吃槍子,可是要人命的。
“陳爺爺,你們這是要幹嗎?我是趙陽啊。您家樓上那個。”
趙陽從分散躲避在遠處的人群中,認出了一個能叫得上名字的熟面孔,随即通過車載擴音器,向對方搭話。
“樓上家的趙陽?……你、你回來了?”
那個枯瘦的老者從樹叢裏露出了頭,壯着膽子,接近獵鷹型突擊車,看清了趙陽的臉,随即确認了他的身份。
“沒事,沒事了,大家散了吧!都是誤會!”
老者朝周圍的人揮手,高聲喊道:“我認識他!他也是咱們區的!肯定不會是來踩的越獄犯!”
既然有人認識,大家自然犯不上再作死,非得死咬着對方的身份不放。
畢竟重機槍在那裏擺着呢,威懾力比一個步兵班的列兵都大。
人群紛紛散去後,枯瘦的老者走到獵鷹型突擊車前,敲了敲車門,趙陽也不好意思假裝沒看到,也降下了窗戶。
“我就梅子那丫頭找的男人不行,人品太差,這會又是估計就是他搞的鬼,讓大家虛驚一場。唉,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我們這些老鄰居都看不下去了,實在是愛莫能助啊。當時我還想打聽你去哪兒了,結果梅子那丫頭上來就給我一頓數落,我多管閑事。我這想着,哪怕把我的棺材本拿出來,先應應急,等你把大學念了,也算沒白浪費錄取通知書,可是死活,還是沒能動他們,唉……”
老者上來就是一番煽情,弄得趙陽還有迷茫。
他仔細的在那些強塞進腦子裏的記憶中尋找了一下,終于回想起來,‘這一世’的自己,爲什麽會流落到那個建在荒野上的窩棚裏,靠收廢品爲生。
那對隻有名義上是自己的親戚的夫婦,原本就和自己的父母積怨頗深,加上整天遊手好閑,日子過得十分貧窮,在看原本還是康水平的趙陽家,自然是滿心的不舒服。趙陽的父母一死,他們就立刻登門拜訪,用盡手段,得到了趙陽家的房子,對待趙陽的态度更是十分刻薄,給‘這一世’的趙陽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來奇怪,趙陽原本還沒覺得有什麽,正準備回營地去。經過老者的提醒,想起來這段回憶以後,他頓時覺得心頭有一股邪火在熊熊燃燒,好像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才能安心。
原來是讓‘這一世’的自己混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啊……
“謝謝您提醒我。”
趙陽朝那個枯瘦的老者了頭,又将車窗升了上去。
原本還和趙陽家關系很好,趙陽每次見了都會喊聲陳爺爺的老者,此時雖然看起來是一副痛心疾首,早就看不慣了的樣子,實則在趙陽被趕出去的那天,他真切的目睹了全過程,卻像所有鄰居一樣,冷漠的關上了門,假裝沒有看到。
‘這一世’的趙陽,對這段經曆,記憶猶新。
老者這麽積極主動的和趙陽表露心聲,試圖制造一副同仇敵忾的氣氛,恐怕還是看上了趙陽現在的身份,想拉拉關系,得好處。
畢竟趙陽開的車一看就是某種軍用車輛,上面架着重機槍,車裏還有全副武裝的士兵。在現在這個喪屍橫行,社會秩序崩潰的時代,有人有槍,身份肯定就簡單不了。
将獵鷹型突擊車在樓下停好,留了1名列兵在車上,操控車載機槍,以防萬一,趙陽帶着白敏和剩餘名列兵,大踏步的走進了居民樓裏,完全無視了在後面喊着什麽“沖動是魔鬼”,“和爲貴”的老者。
居民區作爲人口密集區域,原本有數量龐大的喪屍存在。不過,大部分喪屍,都被厚重的防盜門,關在了自己家裏,無法離開。這個居民區裏的幸存者,就是因此,才能聯合到一起,把在外面遊蕩的喪屍用各種手段清理掉,基本把這個居民區控制在手中的。
幾天前,那些囚犯們曾經來過這裏,殺了不少人,還搶走了一些年輕姑娘。
剩餘的幸存者痛定思痛,一方面把僅存的女性藏好,一方面把所有的男性都集合起來,還安排了一些住在高處的人負責眺望,配有手持喇叭和對講機,一旦發現問題,就立刻喊人。
因爲住在原本是趙陽家的樓,視野開闊,趙陽的大姨和姨夫,也得到了這樣的任務。
這個居民區建成的年代比較早,所有的住宅樓最高隻有五層,每個單元隻有一條樓梯個一個出入口。趙陽把獵鷹型突擊車堵在門口,已經挑明了自己的意圖。
“他進樓道門了!怎麽辦!你啊,怎麽辦!”
眼看着趙陽帶人走了進來,肥胖女人拽着三角眼男人的衣領,用力搖晃着,撒潑耍賴。“你快想辦法啊!你不是想法多嗎,你不是腦筋靈活嗎,你咱們該怎麽辦啊!”
三角眼男人推開身邊的肥胖女人,從牆角抄起了一把斧子。
“媽的,不就是個兔崽子嗎,看把你吓的,那出息!”
他啐了口吐沫,惡狠狠地道:“六年前,我下一節台階踹他一腳,活生生把他從五樓踹到一樓,今天,我就非得再來一次試試!”
附近的居民們隻是爲了自保才團結在一起的,組織形式很松散,做事全憑自願。
現在大家都看到了趙陽的武力強大,普通人是絕對惹不起的,就算三角眼男人在對講機裏再怎麽出花來,也沒人會來幫忙。
更何況,稍微相熟一的,都知道這對夫婦是往日裏什麽德行。更有不少人都知道,他們能住在這裏,是趁着親戚家僅剩一個孤兒的時候,半買半搶,巧取豪奪過來的。
現在,那個孤兒回來了。
趙陽帶着一行人走在熟悉的樓梯間裏,看着似曾相識的一切,心中的感情十分複雜。他走到樓,看着原本是自己家的地方,連防盜門都依然是熟悉的那一扇,幾乎下意識的想去摸口袋,掏出鑰匙來開門,卻隻摸到了背在肩膀上的突擊步槍。
我……回家了嗎……
兩世爲人的記憶交織在一起,一時間竟然讓趙陽覺得,有分不清哪邊才是自己的記憶。
他伸手拉了一下防盜門,發現門沒鎖,幹脆把門拉了開來。三角眼男人埋伏在門後,眼看趙陽要進來,就跳了出來,當頭一斧,想要先發制人。
有刺客!
白敏平時沉默寡言的,實則一直在警戒狀态。比趙陽的反應更快,她擡起早就準備好了的霰彈槍,連發三槍,分别擊中了三角眼男人的右臂、大腿和後背,将其擊倒在地。
連看都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三角眼男人,趙陽直接踩着他的身體,走進了屋子裏,四處觀望。
經過兩個遊手好閑的人,整整六年的糟蹋,記憶中的那個幹淨、整潔,氣氛溫馨的家,早已不複存在了。角落裏扔着各種垃圾,堆了半人多高,泛着臭味。地闆上髒的吓人,踩上去有一種黏膩的感覺,不知多久沒清潔過了。隻有家具大都還是些老的,都和趙陽記憶中的相吻合,隻是這些東西都已經被打上了新主人髒兮兮的烙印,看起來令人大倒胃口。
那個肥胖的女人,正拿着一把菜刀,突然從廚房裏沖了出來,試圖襲擊趙陽,然後同樣被白敏開槍擊倒,連手肘都被子彈撕爛了,露出了大量黃白相間的脂肪。
……這果然不是我的家。
我的家,确實已經回不去了。
趙陽原本以爲自己會感慨很長時間,至少也要抒情一下,表達什麽,不過他發現自己竟然沒什麽想的。
除此之外,就是繼承自‘這一世’記憶的,對于那對夫婦的,刻骨銘心的,純粹的痛恨。
在最艱難的時刻,他們給了趙陽一腳,把他徹底踢下了深淵。
如果不是後來遇到喪屍爆發,又極爲巧合的得到了基地車,‘這一世’的趙陽,即使沒被‘前一世’的趙陽取代,自己也會一直淪落在社會的最底層,一輩子沒法翻身。
“燒了吧。”
看着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家被糟蹋成了這個樣子,趙陽覺得有什麽東西堵在心頭,煩悶得很。
“把這些都燒了吧。”
他這麽着,朝唯一一名拿着火焰噴射器的列兵打了個手勢,走了出去。
那名列兵做好預備姿勢,扣下扳機,從火焰噴射器中制造出一條長長的火龍,還轉動噴口,讓這條火龍均勻的分布在整座屋子裏,也分布在了那兩個還在地上掙紮的人的身上。
站在樓下看着原本是自己的家的房間裏,正在順着窗戶,冒出滾滾黑煙,耳邊還能隐約聽到撕心裂肺的慘叫聲,趙陽從‘這一世’的角度出發,得到了滿滿的快感。他沒有産生一絲同情或者後悔的情緒,隻覺得自己這件事幹得舒服,幹得痛快,随即上車,揚長而去。
以德報德。
以直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