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沉的天空下,毛毛細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化作蒙蒙小雨,雨絲模糊了視線,澆得楊威心裏空落落的。
“你回去吧。”任菲輕輕地說,飄飛的雨水砸在地上,新鮮的水氣撲面而來,前額上剛剛晾幹的頭發上粘了一滴滴的水珠,晶瑩透亮。
楊威苦笑搖頭:“你讓我回去,我上去了放你自己在樓下更不放心!還不如在這兒陪着你一起等。”他一把摟住任菲的腰。
院牆上穿着雨衣的崗哨和樓門裏路過的工作人員眼中射出了無數豔羨的目光。
血檢确定了楊威和任菲身上完全沒有病毒或者抗體,軍區通知他們兩個下午就派車接他們回原部隊,但錢教授一個電話打到了軍區,硬是把楊威留了下來。
楊威的一句話就如一盞路燈,掃除了他推算活死人生存時間的障礙。他需要楊威的經驗,對接下來的一系列實驗提出不同的見解,或許會有什麽驚人的發現也說不定。
于是下午走的人隻剩下任菲一個……恰巧天上還下着雨,怎麽看怎麽是個适合分别的天氣。
任菲的心好像被折了幾折,靠在楊威的身上悶悶地說:“已經催了你三次了。”她半邊身子感覺着從他身上傳過來的溫度,突然間覺得心裏沒那麽慌了。
本來能和楊威一起回去她還挺高興的,沒想到忽然間就變也她自己一個形單影隻的離開。
她要回的是死屍堆成的山,血水流成了河的感染區,不是平日走鄉蹿裏串門走親戚,不知道爲什麽,從知道楊威不和她一起走的時候開始心裏就一直不塌實。
“愛催催他的去吧。”楊威拍拍她的肩背,時間已經快到了,不差這一會。
剛想到這兒,遠遠地就聽到一陣陣熟悉的引擎聲響,楊威不由地苦笑:“人家都說曹操經不起念叨,說曹操曹操就到,這軍區的裝甲車怎麽一樣經不住人說?”他用力摟了任菲一下。
任菲噗嗤一聲笑了,接着笑容斂去:“你說,要是他們沒把我送回去怎麽辦啊?”現在通訊全斷了,沒有手機沒有網絡,兩個人一旦分開,就好像遠隔千山萬水。
楊威一愣,這個時候,似乎說點甜言蜜語,安慰她說什麽我的心永遠和你在一起最合适,不過他不習慣用空話敷衍人,一回身正好看到個研究人員拿着筆記本,左胸的口袋裏還插着一支筆。
他二話不說搶上兩步:“借我用下。”不由分說地劈手奪過本子,又毫不客氣地從他的口袋裏拔出筆來,翻到一頁空白刷刷刷地寫下了一行字,把筆遞還給那人之後“刺啦”一聲撕下來遞給任菲:“這是我家的地址和電話,你記住了。”
那個研究員本想阻止,可一看兩個人一副生離死别的樣子又沉默了,警衛營的人不知道樓裏研究什麽,可他身爲研究人員又怎麽可能不知道?感染區裏雖然說不上九死一生,但危險卻時隐時現,兩個人的未來如何真的很難說,他又何必在意一張紙?
裝甲車慢慢減速,帶着滿車的雨水停在樓前,後車廂門在一陣馬達聲裏慢慢打開了:“任菲?”
從車裏鑽出來的人竟然是那個送他們來的大校。
“到!”任菲從楊威的手裏接過紙條,默默地讀了幾遍,小心地折好裝進兜裏。她擡頭看着楊威,心裏好像有無數的話想說,可嗓子裏像堵了塞子一樣怎麽也也吐不出一個字來。
“去……”去吧兩個字說到一半,楊威又把後面的“吧”字吞了回去,他兩下解開上衣的扣子把軍裝脫下來,抓住衣領猛地一甩,衣服甩開一個扇面擋在了任菲頭上,“走吧,我送你過去。”
任菲笑靥如花,輕輕靠在楊威懷裏,一件衣服正好遮住兩個人。
把着車門邊的大校看着貓在衣服下的兩個人走過來,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啜了啜牙花子,這小子,真會把握時機。
楊威和任菲一齊鑽進了裝甲車,這才把上衣收起來。任菲沖楊威會心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楊威回給任菲一個苦笑:“我走了!”
任菲點點頭,楊威也不披上衣服,兩步蹿出了車外跑回樓前。
後廂門慢慢地關死,隔絕了兩個人的視線,裝甲車引擎一聲低吼,徑直開出了院子。
楊威看着院門漸漸關死,心裏突然間像缺了一塊似的……這雨好像越下越大了?
“我說,你也差不多了吧,這可是第四遍來催你了,你也該上樓了吧?”那個研究員拍拍手裏的筆記本說,原來他是錢教授派下來催楊威的。
“走吧。”楊威也不穿好上衣,就那麽拎在手裏往裏走,反正到了上面洗澡時也要脫下來。
他仍不覺得自己留下來對研究有什麽幫助,但是軍令如山……他現在已經理解了這四個字裏蘊含了多麽重的份量。
重新經曆早上的一系列消毒過程,楊威再次進入實驗區,張潔早就等得不耐煩了,一看到他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一邊說一邊帶着他往教授那兒走。
捂得太嚴實了,她不說話楊威都認不出是誰。可能是因爲楊威一直沉默着不還嘴,張潔一個人像自言自語一樣說了半天,像和空氣說話一樣根本沒什麽意思,走了一半不到她就讪讪地閉上了嘴巴。
通過氣密門進了教授在的實驗隔間,張潔輕聲說:“教授,楊少尉來了。”她的聲音輕到幾乎就是耳語的程度。
正在扭動顯微鏡的錢教授淡淡地嗯了一聲,張潔不再說話,悄悄地退了出去。
楊威好奇地湊到教授的身邊,抻着脖子仔細瞅教授在忙什麽,可除了一堆亂糟糟的瓶皿之外,他什麽也沒看出來。
錢教授從擡頭取了一隻滴管,從試管裏吸了一滴像是血液的液體滴到顯微鏡下的培養皿上繼續觀察,對身邊的楊威視而不見。
接着他又換了一隻滴管從另一隻試管裏吸了一滴透明液體滴進培養皿,再接着觀察,仍然對楊威不理不睬。
楊威徹底郁悶了,你老人家風急火燎地把我找上來,又放在一邊不聞不問,這算什麽事?
他伸手在錢教授的肩膀上輕輕點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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